說完這些，武元慈愛地看著武凌云說道：“上天待老奴不薄，總算沒有讓我死在漂泊之中。

如今見了孫少爺，我心中最后的石頭也終于放下了，再過不久，想必老奴的大限也就該到了。”

“不！”

聽到這話，武凌云心中一顫，立刻握住武元干枯的手掌說道：“元伯，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在這之前，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武元聞言雙目微亮問道：“孫少爺說的是……”

“滅金國，絕影衛！”

武凌云目光堅定，斬釘截鐵說道：“我們還有大仇未報，你難道就不想親眼看著這一切實現嗎？”

“滅金國，絕影衛……”

武元口中低聲念著這六個字，雙目變得越發明亮起來。但在下一刻，他的眼中突然暗淡，好像回憶起了無比恐懼的事情一般，盯著武凌云的雙眼驚恐說道：“萬萬不可！”

“這是為何？”

“孫少爺，金國的國力之強，就算是我南云國鼎盛時期也難以抗衡，至于寶木影衛……”

武元身軀微顫，連連搖頭說道：“不管怎樣，老奴現在都只希望孫少爺能平平安安的，武家血脈如今只剩你一人，千萬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看著武元臉上的痛苦和擔憂之色，武凌云沉默許久，終于開口說道：“元伯，你可知我這些年是靠什么活下來的嗎？”

武元愣住。

“是欲望！”

武凌云重重說道：“我活到現在，靠的就是為家國復仇的欲望！

金人毀我河山，影衛屠我家園，此仇不報，我這輩子都只會活在陰影和痛苦之中！

況且，從南云到寶木，影衛和金人一直都在四處搜尋我的下落，若非有人暗中相助，我根本就沒法從他們手中逃掉。

在他們眼中，我這個武家子是必死之人！

他們，從來就沒有想過放過我，更沒有想過放過來自南云的任何威脅。

所以元伯，我們與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只要其中一方沒有死干凈，就永遠不會結束！”

話音落下，堂中寂然無聲。

許久之后，武元深深地嘆了口氣道：“非如此不可嗎？”

武凌云點頭說道：“非如此不可！如今，影衛因為武王遺物之事，已經重新盯上了我，無論我躲到那里，最后都一定會被他們尋到。

而且，我從來就沒想要躲！

一味地躲藏，只會讓我徹底失去與他們抗衡的勇氣，與其如此，倒不如主動出擊，讓他們一點一點的將血債償還。

我不會傻到跟他們硬拼，更不會坐以待斃，從現在開始，我要讓他們活在我的陰影之下，直到他們被我徹底清算的那一天為止！”

聽完這番話，武元的眼中流下熱淚，搖搖晃晃的起身，站在武凌云面前不語。

下一刻，他重重跪倒在武凌云的腳下，以頭觸地，聲音嘶啞說道：“老奴武元，拜見家主！”

在他身前。

武凌云端坐在位，平靜的接受了他的跪拜。

數息過后，武元抬頭，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孔靈見狀想去扶他，卻被姬無涯拉住了手臂。

看著姬無涯搖頭，孔靈咬了咬牙，站在原地未動。

這一次，武元起身，并未再次坐下。

他向右側走了兩步，極為恭敬地站在了武凌云身旁。

從這一刻起，武凌云在他心中已不再是那個天真可愛的孫少爺，而是他武家的家主，南云和武家實現復仇大業的，最后的希望！

……

……

夜色漸晚。

豐鴻和武凌云并肩走在豐宅的院外，看著不遠處田里還在勞作的那些遺民不語。

在他們身后不遠，姬無涯站在門前看著他二人的背影，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這時，孔靈從院里邁步走出，來到了姬無涯身旁。

姬無涯轉頭看著孔靈問道：“武伯睡了？”

“嗯，喝了些補血氣的湯藥，剛剛才睡下。”

“那就好。”姬無涯松了口氣。

今日，因為武凌云的出現，武元的情緒波動極大，身體狀況比之以往要差了不少。

不過好在豐鴻出手，以道家玄功幫他緩解了體內的舊傷，這才使得他的情況沒有繼續惡化，身體暫時無恙。

而此時。

看著前方并肩站著的二人，姬無涯突然嘆了口氣，頗為無奈的說道：“兩頭倔驢，靈兒，我們先回去吧，讓他們自己呆在這兒就行。”

孔靈輕輕點頭，二人一同進到了府內。

……

田野上，豐鴻和武凌云停下了腳步。

武凌云低頭，看著身前那些沉甸甸的稻谷，突然輕聲開口說道：“豐鴻，謝謝。”

豐鴻聞言一愣，若是他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武凌云從昨晚到現在第三次跟他說謝字了，因此他點頭說道：“不用謝。”

聽到這三個字，武凌云的臉上露出笑意，開口問道：“我有些好奇，你做這些……是為什么？”

豐鴻知道，他說的是自己為南云遺民們建宅院和買地之事，但關于此事，他當時心中根本就沒想太多，完全是隨心而為，所以他未加思索說道：“不為什么，只是遇見了，哪有看著他們死去卻見死不救的道理？”

“可你是寶木子民，他們都是南云之人。”

“在我眼里并無區別。”

豐鴻平靜說道：“我希望天下太平，而他們都是這天下間的普通百姓，所以我也想讓他們過得太平些。

至少……他們現在不會因為吃不上一口飯就屈辱的死去。”

武凌云看著豐鴻的側臉說道：“可你應該知道，世上這樣的人還有很多。”

“是。”

豐鴻點頭：“的確很多，但要想改變這些也是不可能之事，所以武兄，你要不要來幫我？”

聽到這話，武凌云輕輕笑道：“怎么？你是想勸我放下仇恨？”

“當然不是！”豐鴻搖頭說道：“我不會阻止你報仇，但是武兄，金國的那些百姓并不全是你的仇人，他們之中大部分也都是善良之人，痛恨戰爭，向往和平。

你若是一心想滅掉金國，這之中會牽連多少無辜的百姓，你算過嗎？”

“我為何要算？”

武凌云抬頭說道：“我與你想的不同，看在你和道主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把仇恨加在寶木國人身上。

但誅首惡，并不是我想要的復仇之法。

金國，我必須要滅！”

聽著武凌云平靜卻堅定的話語，豐鴻長嘆一聲，開口問道：“哪怕犧牲南云剩下的所有子民？”

武凌云點頭說道：“我相信我南云的兒郎們，就算我們只剩下了最后一人，他也會代表我整個南云國的意志，一人一國，在復仇之路上走到盡頭，直到他死亡為止。

豐鴻，這是我們自己的路，還請你不要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