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中樞

“已經見過絨了嗎？你怎么看？諾亞？”

“如果說程非海是命運的投影，那孩子簡直就是命運本身。這，就是你所說的變數嗎？”

“是啊，經歷了這么多次，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變故。”

“或許這一次，你的計劃，可以看到成功的希望了。”

“……成功的希望？那種東西，我已經見過很多次了……”

“……”

……

諾亞，F區，飛瀑臺

森森古林，群山環繞之地，有飛流白瀑，自山間奔流而下。在白瀑崖檐，有一塊巨石，名為飛瀑臺。

這里曾經是朱雀候選培訓的地方，同時，也是程非雨與仲代櫻子的好友，陸小涵身隕的地方。

雖然陸小涵的死因并非中臣琉璃和白黎所言，但有一點，她們并沒有欺騙仲代櫻子。

此處，的確是傳聞之中，巳嬰隕落的地方。

“巳嬰……”

江絕峰靜靜地站在飛瀑臺上，眺望著遠處飛馳而下的奔流，輕輕張開雙手，像是在感悟自然的和諧與美好。

“呀啦，原來你在這里啊？”

一道淡藍色的身影悄然出現在飛瀑臺上，卻正是艾莉絲。或者說，是借用了艾莉絲身體的冥神。

“你來了，看來你已經想起了很多事情。”

江絕峰似乎對艾莉絲的出現并不意外，頭也未回地緩緩開口。

“是啊，沒想到居然忘的這么徹底，果然還是應該等極北之門打開之后再出現的嗎？”

艾莉絲微微點頭，神色似乎有些感嘆，抬手取出一枚青色鱗片扔給了前者。

“明明你自己就需要這個，居然還讓我幫你保管了這么久。”

“哈哈，抱歉。”

輕松地接住青鱗，面對艾莉絲的抱怨，江絕峰輕輕一笑，也不反駁。

“吶，算了，萊茵地宮里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嗎？”

艾莉絲擺了擺手，神色稍斂。

“恩，此世所有之惡嗎？”

“沒想到小海前一次的意識居然留存到了這一次。”

聞言，江絕峰神色也悄然肅穆起來。

“不過，無妨，他的存在，對計劃并沒有影響。”

艾莉絲微微點頭，繼續說到。

“不止如此，陸小涵的存在也被抹去了，還有林月的記憶也出現了紊亂……”

“還有墨的記憶……”

江絕峰突然補充了一句，艾莉絲聞言，顯得很是疑惑。

“締墨掌握的情報不是你告訴他的嗎？”

“不是，這一次，是墨自己想起來的。”

“難道說……”

艾莉絲眼瞳微縮，眼中驚慌之色一閃而過，重新看向江絕峰的目光，顯得無比慎重起來。

“命運的框架已經開始出現崩潰的跡象。”

江絕峰微微頷首，神色平靜。

“命運的枷鎖即將被打破，還是世界的存在即將崩潰，你覺得，會是哪一種情況呢？”

“要我選的話，當然是前者比較好一點吧。”

“希望如此吧。”

艾莉絲不置可否地輕輕點頭，不再言語。

飛瀑奔流而下，在半空中留下一道美麗的彩虹。在這荒莽的山野中，顯得那般絢爛，那般迷人。

一如那虛幻的希望，那般魅惑人心，卻又總是遙不可及。

“你的時間，還剩下多久？”

江絕峰忽然開口，看似突兀地問道。

“大概，沒有多久了吧。”

“不和江承告別嗎？”

“告別……沒有這個必要了。”

艾莉絲愣了片刻，隨即微微搖頭，笑容中，帶著無法言喻的灑脫。

“艾莉絲不是冥神，但冥神卻是艾莉絲。”

江絕峰默然片刻，緩緩點頭。

“我明白了。”

“那么，開始吧。”

“好！”

江絕峰話音剛落，也不見其有什么動作，整個地面便開始劇烈地震蕩起來。

山石崩裂，大地傾陷，喘急的河流居然還是緩緩下降，像刀劈竹子一般斬出了一條無比巨大，無比深邃的深淵裂谷。

這條裂縫，比之升龍秘境中的那條，還要更加的深不見底，更加的幽暗難明。

“鈴~”

青鱗被悄然丟入裂谷之中，發出一聲悅耳的輕響。

“嗡！”

下一刻，虛空中，仿佛有無上的劍意沖天而起。

明明是晴天白晝，居然有星河宇宙浮現在蒼穹之中，一股無法言明的蒼茫，浩瀚的劍意，頃刻間，席卷了整個諾亞城市。

緊接著，一股冰冷，陰寒，攝人心魄的氣息沖天而起，讓人不由得心驚膽跳。

霎那間，星辰破滅，星河黯淡，整個天空，變成了那無星無月的幽暗穹蒼。

在別墅中閉目養神的江承赫然睜開雙眼，目光深邃地看向了天穹。

“咻！”

沒有絲毫猶豫，江承負著三把寶劍，徑直從別墅中躍出，向氣息傳來的方向襲去。

在朧息之眼的加持下，其速度之快，當真有若疾風一般。

這樣的變故之大，頃刻間，便被整個諾亞居民所見，根本不可能有半點隱藏。

但意外的是，諾亞特勤部，以及諸多學院等各種各樣的組織，居然都沒有任何動作，甚至嚴令禁止居民前往飛瀑臺。

道路封鎖，橋梁封閉，在諾亞有心安排之下，F區已然成了一片軍事演習重地。

“吼哦！”

一聲高昂的龍吟之聲從裂谷之中傳來，緊接著，一道巨大的陰影從裂谷中沖天而上。

“龐大！”

這是整個諾亞目擊者心中唯一的念頭，那滔天的陰影在黑幕中起伏，竟是一眼看不到盡頭。

那股讓人生不起抵抗之心的氣息浩浩蕩蕩，迎面而來，充斥了整個天地。

那是神威，神靈之威。

至高至偉，無邊無上！

“那是！”

江承看著那滔天的陰影，一時之間，面色肅然到了極致。

至今為止，他所經歷過的最強敵人，是升龍秘境的那條獨角蟒。但，即使是合三人之手才能圍剿的獨角蟒，比之眼前這巨大的陰影，也無異于小巫見大巫。

就算是江承在西部裂谷中見到的那青龍遺骸，也遠遠不及眼前這龐然巨物。

“這，真的是人類所能抗衡的嗎？”

江承的意念不由得有些動搖，但很快又恢復了清醒。

“不可抵抗的敵人，正是每一個劍客的志向。”

“今日，我當，證我劍道！”

“錚錚錚！”

江承眼中精光熠熠，戮仙劍、陷仙劍、誅仙劍不催自動，錚錚而鳴，竟是遙遙指向陰影出現的方向。

但就在這時，一股更為浩瀚，更為磅礴的劍意沖天而起，一把劍，一把通體晶瑩，青光濛濛的長劍……

出鞘了！

“錚！”

“轟隆隆！”

無量星辰虛影再度映照天穹，緊接著，便見那天空中巨大的陰影寸寸崩裂，像是太陽下的冰雪一般，消融在了陰影暗幕之中。

那種無言的震撼，深深映入了江承的眼瞳，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那種劍意！”

至高至偉，至善至純，煌煌而照，天地浩然。

群星閃耀的無月之夜，染血的劍尖，直指九天青冥。

那道身影，是為傳奇，那把寶劍，名為星穹。

“星穹？”

江承腦海中倒映著江絕峰的身影，只覺得眼前之人是那般的熟悉，卻又那般的陌生。

“嗡！”

虛空之中，巳嬰的身軀終于潰散消失，群星璀璨的天穹，一枚金色的晶石卻是那般的耀眼。

正是極北封鑰之一！

金澤封鑰！

仿佛太陽一般，發出炙烈的光芒，讓整個天穹都宛如重回白晝。

“那是什么……”

江承精神凝煉到了極致，神色慎重到了極致。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在萬物終焉之地的壁畫上，所看見的那唯一一幅未來壁畫，描繪的居然不是自己。

而是一位，與自己無比相似的身影。

江承看到了江絕峰，江絕峰自然也看到了江承。目光相接之時，一種冥冥之中無法言語的感應在江承腦海中炸響。

他的目光陡然之間，變得無比的震驚、驚恐，以至近乎失態的望著前者，久久未曾反應過來。

江絕峰卻似乎并無異樣，輕輕招手，金色晶石的光芒悄然收斂，化作一顆眼瞳大小的金色石頭，落在了艾莉絲手中。

艾莉絲輕輕點頭，隨即轉身向江承走來。

恍惚間，白晝再現，天空重新回歸了光明，那巨大的陰影也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若非眼前還有著巨大的深淵裂縫，恐怕沒人會相信先前發生了那樣的變故。

江承似乎才緩過神來，怔怔地看著向其緩緩走來的艾莉絲，在其身后，哪里還有什么無比熟悉的身影。

空空蕩蕩，無人無劍。

“艾莉絲？”

江承想要開口想要詢問些什么，但伊人卻悄然擁入了他的懷抱之中。

突兀、突然，卻又如此，自然而然。

“江承不是江絕峰，江絕峰卻是江承。”

“艾莉絲不是冥神，冥神卻是艾莉絲。”

艾莉絲緊緊擁抱著江承，似乎這將是最后一次，感受那胸膛的溫暖。

“江絕峰、冥神、艾莉絲……”

江承心中頓生一種恍然的明悟，怔怔地擁抱著艾莉絲，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但懷中的少女，卻悄然閉上了雙眼。

虛空中，仿佛有什么東西破碎了，那是塵封此世的寒冰，亦是此身莫有的傷悲。

等到伊人再度緩緩睜開雙眼，眼眸中的神采，卻已悄然有所改變。

“艾莉絲……”

“江承……”

靜靜相依的心，從來未曾說過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