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酒快見底的時候，晚飯也接近了尾聲。

攻子九早就吃飽了，只是郭衍之不肯放人。

看著他一杯一杯的悶飲，聲音漸漸匿了下去，最終只剩杯碰桌的聲音。

在攻子九快要暴發(fā)的時候，對面的人終于出聲了。

“世染啊。”

郭衍之喚了一聲，聲音跟之前的全然不同，沉沉的，像矗立在空中久經(jīng)風(fēng)雨的老樹，滄桑浮屠。

他平時叫原主的時候，都是叫徒弟，很少叫名字。

攻子九看過去，眼神淡淡，平靜無波。

“這些日委屈了，為師知道，你是被誣陷的，那群老家伙說我徒弟賣國，賣個屁的國，老子教出來的人，老子還不清楚！”

“那群庸官都是沒腦子的飯桶，說什么就信什么，你也別往心里去，身正不怕影子歪，會有水落石出的那天的。”

“對了，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那封信是誰放的？”郭衍之不著調(diào)的樣子一掃而空，皺著眉頭，陷入沉思。

“師父，那些你就不必操心，我自有計策。”

“師父，你覺得浮姝為人怎么樣。””攻子九口吻淡淡，像是隨口一問。

講真的，原主被欺負的事，她覺得這位師父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再怎么說，浮姝也是他一手帶大的，應(yīng)了他的那句話，自己帶大的人什么品行自己知道。

只是原主覺得事情在她的忍受范圍，畢竟比起流浪那一年所遭受的，浮姝所作所為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加之念及收養(yǎng)之恩，也就沒有去告狀罷了。

“你師姐啊，她學(xué)東西挺快的，也用功，就是脾氣浮躁，很多時候容易意氣用事，我知道，這是被慣的。

就是有時候容易被名利所蒙蔽，嫉妒心有些重……世染，你是不是也怪為師自作主張將你提為國師？”

郭衍之看著對面的人，可惜除了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睛，他什么也看到。

怪嗎？

誰知道呢，她又不是原主，她說的不算，也不想?yún)⑴c。

“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攻子九站起身，拍了拍衣擺，語氣清冽，“師父若有空，何不占卜一下以后，好有心里準備不是。”

天際的晚霞染紅了空中的云，奪目而令人驚艷，地面的輪廓也被灑下了一層金光。

隨著她腳步的移動，被拉的老長的影子默默融入在房屋的影子里，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轉(zhuǎn)角。

郭衍之飲完最后的一點酒，無奈搖搖頭，隨后似是想到什么，嘴角樂了起來，小徒弟……變了。

明明人還是那樣的熟悉，卻又在對上她的眼睛時看到了陌生。

牢里的那次見面他就感覺到了。

命格更改，人已經(jīng)變了。

以前他喜歡占卜，不論事情大小，只要興起便會占卜一番，只是，這一次，他不想占卜了。

因為有些事不必知道的太多，而且現(xiàn)在也沒必要了。

―

是夜，無風(fēng)，天上甚晴，繁星滿天，卻月暈朦朧，仿佛有一層薄紗籠罩在地面。

此時已經(jīng)接近仲夏，草叢里還很熱鬧，蟲鳴聲此起披伏。

鼓過三更，幾個黑影穿梭屋頂，悄無聲息地進入國師府，不一會兒，聚集在一處院子里。

院子不大，里面種滿了鮮花，有的開得正艷，有的含苞待放，也有的撐著綠油油的葉子肆意生長，可見打理的人上了心。

除去養(yǎng)花的空間和一個亭閣，院里只有三間房，并排著，看著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