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銳雯注視著天空;有些時候,銳雯俯視著大地。她從一出生就是孤獨的,那是一種旁人難以察覺的孤獨,只有銳雯無時無刻都能感受到的真正孤獨。她從小就覺得自己的使命是打破這種孤獨。當她毅然決然選擇打破孤獨的時候,卻被人蒙蔽了雙眼,推入了萬丈深淵。
——《深淵傳》
諾克薩斯的軍隊每年都要招收士兵,作為瓦羅蘭大陸臭名昭著的軍事帝國,卻一直打著團結的口號。
“團結、團結。”農場里正在幫忙搬運小麥的少女反復念著,這句話剛才來征兵的士官長念得尤其大聲。
旁邊年長的婦女微笑著解釋:“團結就是一群人在一起。”
“一群人?”少女眼里露出希翼的神采,“就像我和杰瑞、艾莉他們每天在一起嗎?”
“我想是的。”婦女和藹地看著這個可憐的孩子,十幾年前收養她的時候就只有小羊羔那么大,如今已經高出自己一個頭了。
“對了,銳雯。”
“您說,媽媽。”
“我聽說你在和阿蘭叔叔學習劍術。”
“是的。”銳雯羞愧地低頭,“媽媽,我沒有耽誤干活。”
“哦親愛的,”婦女溫柔地抱住了銳雯,“我怎么會怪你呢?我只是高興,這么多年你終于愿意學點東西了。”
“可是。”銳雯猶猶豫豫地,“他們都笑話我,說女孩子學劍術沒有用。”
“怎么會呢?”婦女揉著銳雯天生的白發,“女孩子學了劍術就可以保護好自己了,更何況,你和他們不一樣。”
“嗯。”銳雯得到肯定,開心地點頭,“對了,媽媽,那些人還是非要讓爸爸去參軍嗎?”
婦女無奈地笑了笑:“是啊,這是咱們諾克薩斯的傳統。雖然咱們的農場離不開你爸爸,但是杰瑞已經長大了,我們要相信他。”
銳雯滿臉憂愁:“可是杰瑞哥哥昨天偷偷去找士官長了。”
“唉。”婦女嘆氣,在兒子和丈夫中間,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做出選擇。銳雯貼心地抱緊自己的媽媽:“別擔心,媽媽,無論是爸爸去還是杰瑞哥哥去,他們都會平安的。”
“但愿吧。”說完這句話,婦人和銳雯又開始了繁重的農活。
一周后,特里威爾山下,農場里支起盛大的篝火,餐桌上擺滿豐盛的食物。人們圍著篝火聚在一起,拉著手跳起節日的舞蹈,酒杯相碰,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銳雯坐在外面的柵欄上,和另外一個年輕美麗的姑娘:她的肌膚吹彈可破,她的身姿婀娜誘人,她的長裙華麗高貴,她是鎮長的寶貝女兒,銳雯的好朋友——艾莉小姐。
不遠處走來一個高大的男子,他的眼睛是星空一般的湛藍,他的身軀有如身后的特里威爾山般雄壯。只是艾莉的目光飄向他臉上的時候,他堅毅的面龐似乎特別緊張。
他向著銳雯這邊走來,親切地向銳雯打了一個招呼:“嗨,銳雯,怎么不去跳舞?”
銳雯搖頭:“杰瑞哥哥,你知道我不會跳舞。”
“女孩子總是得學會跳舞的。”他的目光移向旁邊的姑娘,“艾莉,你說呢?”
艾莉羞澀說了一聲:“嗯。”然后將手交給了半跪在地上的杰瑞,杰瑞拉著艾莉,一齊向篝火舞會的中心走去,那里的人群發出陣陣喝彩。
銳雯看著他倆的背影,笑得很開心,眼淚也流得很開心。銳雯坐在柵欄下,抱住自己的膝蓋,在心底又問了一遍那個問過無數次的問題:女孩子是不是必須跳舞?
繁重的農活使得銳雯的身軀健壯,肌肉緊緊擠在一起,顯得美觀而又富有力量。阿蘭大師不止一次地夸贊過銳雯的身體,說她是百年難遇的劍術奇才。可是如果真要銳雯選的話,她寧愿像艾莉一樣柔弱,跳起舞來柔軟無比的身子緊貼著杰瑞,靠在那厚實的胸膛上說些悄咪咪的話。
那多好呀,銳雯真心地祝愿他們,又想到杰瑞和爸爸,想到那每一戶人不得不服從的兵役,那份屬于諾克薩斯人的榮耀還沒有人敢抗拒。
“他們怎么能分開呢?”銳雯幽幽看著那舞動的人兒,旁邊的白胡子大叔和婦人笑得無比開心,“可是爸爸他——他又怎么能和媽媽分開呢?”
柵欄外面的土路上,今晚巡邏的隊伍走過。為首的軍官男子注意到角落的銳雯,好奇地走了過來:“小銳雯,怎么不去參加舞會?”
“啊!”銳雯嚇了一跳,發現是熟悉的軍官,“士官長,晚上好。”
“晚上好。你怎么不和杰瑞艾莉他們一起跳舞啊?”
“我不想去打擾他們。”
“打擾?”軍官這才看到舞會中心的眷侶,“也是,杰瑞明天就走了,你真是個好孩子。”
銳雯聽到這句話,心里又難過起來,她鼓起勇氣:“士官長,我能代替杰瑞哥哥嗎?”
“你?”士官長顯然被驚訝到了,“你還是個孩子呀!”
“杰瑞哥哥今年也才十八,我十六歲怎么不行了?”
“你一個女孩子,別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銳雯的目光堅定,“我在和阿蘭大師學劍術,不信你可以問他。”
軍官長看著面前肌肉緊實的農家少女,心底也閃過一絲猶豫,但是他還是否決了:“不行,小杰瑞和老杰瑞要是知道了,非得宰了我不可。”
“我會說服他們的!”銳雯捏捏拳頭,“我很強的,不信我們可以試一試。”
“真的?”軍官長知道銳雯從不撒謊,與其強行拆散杰瑞和艾莉,如果銳雯真如她所說,連阿蘭大師都愿意教她的話——軍官長一想,諾克薩斯的軍隊向來是靠實力說話,銳雯如果足夠強,那一切都無所謂了。
軍官長把腰間的佩劍扔給銳雯,再點出后面的一個士兵:“艾比!”
“到!”士兵出列筆直地站著。
“和我們的銳雯劍士比劃比劃,都不準給我受傷!”
艾比標準地敬了一個軍禮:“是!”
銳雯感激地向軍官長點了點頭,用雙手將劍緊緊握住。對面的艾比謙遜有禮地鞠了一躬,作為隊伍里最優秀的劍士,他對阿蘭大師充滿敬意,也對阿蘭大師弟子的勇氣感到敬佩。
銳雯也向自己的對手鞠躬,這是諾克薩斯劍士之間的禮節。艾比笑著指了下那邊的篝火,帶著銳雯來到了舞會的正中央。
小杰瑞、艾莉和老杰瑞夫婦看見銳雯拿著劍與艾比劍士來到了篝火邊,想阻止他們的時候被士官長攔下了,士官長示意他們不要出聲。整片篝火舞會都陷入沉寂,人們自發地給這兩位英勇的劍士讓出舞臺。
圍繞著盛情燃燒的篝火,二人執劍,對立。
艾比手握劍柄,柔和的目光瞬間鋒利無比:“銳雯劍士,小心了。”
銳雯經過阿蘭大師的訓練,實力今非昔比,默默點頭,這個時候出聲可不是什么好主意。眼見銳雯沉穩無比,艾比打心底里又敬重了一分,阿蘭大師的眼光,果真是毒辣無比。
“鐺!”
二人第一次交鋒,兩把劍一撞就分,銳雯不想纏斗,阿蘭大師的話她銘記在心:“一個劍士永遠要面對敵人的包圍,最好的辦法就是速戰速決。”
手里的劍還在因為剛才的碰撞而顫抖,銳雯的腳就再度動起來,艾比常年的訓練使得他很快把手中的劍調整過來,搶先刺向銳雯的左腹,這是應對突進路上敵人的最好辦法。
銳雯早就對一招一式熟捻于心,怎么會沒有想到敵人的阻攔,她靈巧的身子半跪下來,借助沖擊的速度滑到艾比身前。艾比急忙將劍向下壓,企圖阻擋住銳雯的前進,銳雯手中的劍向上一擋,劍與劍摩擦出火光。
在下面雙手拿劍的銳雯占據了發力的優勢,縱然艾比使出渾身解數壓制銳雯,銳雯還是輕巧往上一推,在艾比劍向上飛去不受控制的時候,精準刺向他下身空門。
勝負已分。
“我輸了。”
伴隨著艾比及時的投降,銳雯收回利劍,臉上露出了微笑:“士官長,我贏了。”
“啪啪啪。”士官長第一個鼓起掌來,隨后周圍所有的人都鼓起掌來,除了小杰瑞、艾莉和杰瑞夫婦。
士官長把依舊半跪著的銳雯扶了起來:“我答應你,銳雯,諾克薩斯軍隊歡迎你。”
銳雯看向自己的朋友和親人,他們的臉上卻沒有半點喜悅。婦人最先開口:“銳雯,你——”
老杰瑞嘆氣:“別說了,都是我害了孩子。”
小杰瑞知道勸銳雯沒有用,他直接走到士官長面前求情:“士官長,我們說好了——是我代替爸爸參軍。”
士官長指著銳雯:“小杰瑞,你也看到了這場比試,你有信心比她強嗎?諾克薩斯軍隊是強者的地盤!與其讓你去送死,我更愿意選擇銳雯——她能活下來,你不能。”
小杰瑞無話可說,他知道阿蘭大師教了銳雯劍術,阿蘭大師是最受人尊敬的劍士,他從不會看錯人。可是,如果非要讓自己的妹妹替代自己上戰場,他打心底里不愿意。他還想說什么,被艾莉拉住了。
艾莉走過去抱住了銳雯,她泣不成聲:“銳雯,謝謝你。”
銳雯替艾莉擦去眼淚:“沒關系,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也看到了,是我贏了。艾莉你明白的,我不喜歡跳舞,上戰場是我這輩子的愿望,你應該為我感到高興啊!”
艾莉擠出一個笑容,她怎么都高興不起來。
“好了。”士官長打斷了這一家人,篝火晚會還得繼續,“一個星期后我來接你,銳雯劍士。”
銳雯挺直身軀,標準地敬了一個軍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