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的王宮,簡直大的不像話。
殿前的石階步步相疊,仿佛無窮無盡,一直延伸出幾里路遠。
不知為何,趙如煙忽然覺得,這條漫長的石階,恐怕是她這輩子都很難走完了。
她換著了一襲未染的素衣,纖瘦的腰身纏上華麗的錦綢綾緞,佩起燕國子虎玉墜。
趙如煙披散開秀麗的長發,烏黑的眸子格外精致無比,美的如同天仙之女。
“昔日在趙國時,才會見到將軍如此貌美惹人……此來一想,沒料已經過了七年。”林風的聲音有些低沉。
他眼中很是平靜,根本不像是夸贊,更像是嘆息。
“已去之事,何須再提。”趙如輕聲一笑。
是啊,她早已不是七年前的那個趙如煙了。
轉眼,已至階前。
階很是闊敞,足足寬七丈有余,可容幾十號人并列而行。但此刻,除去兩側的侍兵,便寥寥無人了。
“林風,你便在此候著吧。”
說罷,趙如煙便輕身踏上了石階。
這石階是白玉石鋪蓋而成,層層相連,仿佛無休止一般。足足走了兩刻鐘,趙如煙才來到殿前。
燕王宮的前殿大的嚇人,外壁清一色的緋紅,轉前的兩根承柱上,雕刻著莊重的龍云圖騰,足有四丈之高。
“趙將軍。”侍兵低眉順眼。
“我有要事,需面見王上。”趙如煙將雙手握在身前。
“等等,我去稟告。”
說罷,那侍兵一陣小跑,溜進殿門。
不多時,荊安雙手合在寬松的官袖中,從殿中緩緩踱步而出。
他也已著上莊嚴的赤青官服,胸前的補服印徽很是華麗,紋著騰飛的栩栩云雀,好不鮮亮。
說實話,令趙如煙有些羨慕不已。
“趙將軍,王上日閱萬事,圣體疲乏,已經吩咐過,近些日子,所有人一概不見。”荊安雙手作揖。
“王召我回都,說是商議如何要事?”趙如煙有些遲疑。
她眼中的明媚漸漸凝固,沉淀下來,化作黯淡的凄涼。
“將軍可先回府歇整幾日,再前來領命。”
領命……
趙如煙笑彎了細細的眉毛。
那些燕國布衣說的一點沒錯,哪有什么將軍,王不過是把她當下人來使……
“趙國使臣奉上萬金,想換回趙將軍,將軍可知?”荊安忽然轉了話題。
“如何?”趙如煙語中冰涼。
“王上說,燕國是王上之軀,王便是燕國!”
王說,山河之內,每一寸土地,都是王的血肉。王說,燕地之上,每一位子民,都是王的生命……
所以,王才會那樣大怒,將萬金禮綱都置于火中,絞死來使,暴尸城上。
“將軍還需多想。”
說罷,荊安便自顧轉身,徑直回到殿中。
不過,趙如煙覺得,她這次,無論如何都要見到王。
王不召見,她便一直等。
“臣將趙如煙,拜見王上。”趙如煙清澈的高呼,在殿前回響。
她雙手作揖,如同風中的孤蒿,候在原地。
直到夕陽西傾,棲鳥歸巢,天邊的晚霞映上橘紅,趙如煙也沒等到召見。
“你看……那個人是,趙如煙?”路過的宮女小聲議論。
“聽說她喜歡我們燕王,叛了趙國。”
“就是。”
“一個叛徒而已,說不準哪天又會……”幾名宮女肆無忌憚。
放肆!
一聲震吼,打斷了宮女們的唏噓。
荊安適時出現在殿門前,如同鬼魅一般,嘴角的幾縷胡須不停抽動,快步向這邊走來。
“來人啊,把這幾個無理的丫鬟,推下去斬了!”荊安一聲大喝。
兩旁的侍兵得了令,抽刀沖上前,押住那幾名宮女,將她們雙手扣在背后。
“荊大人,饒過她們吧。”趙如煙聲音很低。
她覺得有些道理,無論她怎么努力,她終究是趙人。
“聽到沒,還不快滾。”
荊安一聲厲喝,那幾名宮女點點頭,灰溜溜的逃走了。
“將軍還是快回吧,王不會見你的。”荊安又勸。
他鎖緊了眉頭,額上勾出凹凸的皺紋,很是慈眉善目,倒是像極了一個人。
“好。”
趙如煙也不知為何,這次,她竟如此爽快的答應。
萬步臺階,眨眼便過,離了燕王宮。
林風仍候在原地,神氣的五官如同雕塑,似乎從沒動過,像極了一個木偶人。
“將軍。”林風一下活潑起來。
趙如煙搖頭。
“將軍,剛才府上差人來報,說是有客來訪,想要見你。”林風匯報。
“一概不見。”趙如煙有些煩了,拒絕的很干脆。
“聽說是個衛國的少年,叫什么……對,叫荊軻。”
那少年絕非凡輩,方年歲十五,剛過舞勺之年,便已周覽列國,游歷四方。詩詞歌賦,音律劍術,樣樣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