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陽剛剛升起,趙如煙從張老家找到船支,便下了河渡。
今天的易水很是平靜,少有波瀾,明媚的陽光直直照下來,碧綠的江面亮的如同一面鏡子。
趙如煙著了身未染的素衣,畫了燕國的細妝,面如凝脂,唇若紅櫻,婉婉立于船頭,和這江景,竟美的如同畫中之人。
“將軍,村人都傳有三害,青荒狼和這水怪……那第三害是什么?”林風似乎不經意一問。
還有,當初這些村民見到他們,皆是驚恐萬分,落荒而逃,好像很是懼怕生人……
“誰知道呢。”趙如煙毫不在意。
林風眨了眨大眼睛,奮力擺起棹來,轉眼間,渡船已行至江中央。
難琢的易水收起了平靜,變的有些湍急,惹的船只在江中兜了幾大圈,才又趕上水流。
此順江而下,莫約三百里,過了雁水渡,便至韓國境內。
“此去韓國,兇險萬分,將軍可有幾分把握?”林風又問。
“不到三成。”
趙如煙如實而答。
的確。大將單青,韓國百年最強之人,其橫練之功獨步天下,武藝和手段皆不在趙如煙之下。
更何況,還是在韓國境內。
“那將軍……”林風皺緊了深沉的眉宇。
趙如煙沒說話。
只剩下寂靜的浪花。
“我是說……我才不怕呢……最慘不過一死!”林風自顧圓場。
他一臉神氣,嘻嘻而笑,像極了小孩子,方才緊皺的細眉都舒展開來,很是好看。
一陣微風刮過,推著細碎的浪花一股一股涌上船邊。
這江上的風很是濕潤,帶著清晨還未散盡的泠冽寒意,悄悄掠過臉頰,涼的如同甘霖,不禁讓趙如煙有些愜意。
她不知從哪取來一支木笛,合于唇間,竟開始吹奏起來。
笛聲悠揚而起,清脆明亮,如朱雀輕鳴,又暗藏柔和委婉,若月下天籟,不禁讓人置身美夢。
世人皆知,趙如煙之劍術舉世無雙,卻不知其譜樂奏曲也堪稱一絕!
“這是,趙國的曲子……”林風小聲喃喃。
與燕國的悲壯不同,趙國無論是酒漿還是樂舞,都是柔和婉美,多有幾分浪漫,很是容易辨別。
趙如煙并不在意,繼續奏笛。
笛聲飄渺,她仿佛回到了數載以前,又是高傲任性的公主,錦衣羅裳,在趙宮殿翩翩起舞。
飛雪輕漾,亂花漸迷,婀娜裊繞,碎步蓮生。
一舞傾城覆國怨,再舞萬世為君顏。
“好曲,真乃天籟!”
岸邊傳來贊聲。
那人蓄有長須,著赤青官服,云雀印徽,錦袍綢帽,像是達官貴人,很是鮮亮。
是荊安!
他身后還跟了十余名錦衣使和甲士。
“荊大人。”趙如煙高呼一聲。
說不清為何,她竟很是欣喜,烏黑的眸中格外明亮,有藏不住的光芒。
“靠岸。”趙如煙下令。
林風得了令,卯足了勁,奮力擺起棹來,劃到了岸邊。
“荊大人所來何事?”趙如煙故作平靜。
“來傳王上的指令。”
荊安雙手作揖,把官袍的寬大袖口都提起來,擺到了身前,很是畢恭畢敬。
鴉雀無聲。
絲絲。
一側的樹梢上有窸動。
嗖——
趙如煙抽來一把飛刀,狠狠擲出去,帶著十足的威力,打向那響聲處。
一聲慘叫。
只見一團漆黑的物體,被那寒芒刺了穿,徑直落下來,摔在地上。
是一只鳥鴉。
這飛禽通體漆黑,極為不祥,細小的趾爪上卻系著一團絲線,很是醒目,像是有人刻意飼養。
“無縫無隙,無蹤無影,卻能知曉眾生……”荊安細細喃喃。
天衣!
近段時間,這個組織極為活躍,在燕國頻頻出現,定然有所密謀。
“王上對此已經有所察覺,還請將軍放心。”
荊安又一次作揖,徐徐道來。
“荊大人所傳,王有何指示?”趙如煙問。
“王上已令人在韓城以東作下接應,將軍可在必要時前去。”荊安答。
韓都東郊,城外一里遠,有一驛站,作為接應。
館中飼有馬匹,為西域良駒,日行千里而不饑不疲,能渡水若履平地,穿嶺如踏濘泥,一天可回燕國。
“替我謝過王的恤意。”趙如煙很是平靜。
“王上特別吩咐,這可不是關切,只是希望將軍多為大燕效力。”
是啊,王胸懷天下,不可一世,心中哪還容得下其他糟粕……
只是趙如煙沒注意到,荊安說這話時,深邃的眸中似有窸窣閃爍。
“好,我定不辱使命。”趙如煙更加平靜。
說完,她便又下了江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