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唇邊露出了一縷微笑：“小姐心知肚明，何須來問奴婢。非要引得奴婢說出些您不愛聽的話，好發落奴婢是嗎？您打的是這個主意？”

徐容手一抖，把一大把魚食盡數抖入池中，引得幾縷紅尾鯉魚爭相搖擺，她把裝魚食的銀鎏金神獸寶相花紋銀盒放在了涼亭里的石桌上，愕然道：“你如今倒越發乖張了！我一句話問得你，你就有百句千句的來頂我！”

茱萸道：“令小姐煩心，是奴婢的不是。”

她朝著遠處的的走廊瞄了瞄，方道：“那天…..跟小姐透露消息的那個門房死了，說是當值的時候喝多了酒，一不小心跌進荷花池里淹死了。”

門房那里……距離內宅的荷花池少說也有小半個時辰的腳程。

徐容的臉色雪白起來，她望著茱萸：“你怎么知道？”

“下人們都在傳呢，恐怕府里只有小姐不知道。”

徐容手里攥著發髻上垂下來的那豆綠絲絳，指尖緊緊的嵌進了手掌心里，她忍不住的冷笑：“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殺雞儆猴，以儆效尤?！避镙堑恼Z氣涼涼的，帶著抹不易察覺的幽怨：“所以奴婢的腦袋如今是掛在小姐的嘴皮子上的……若是小姐露出了半點馬腳，奴婢只怕就活不成了?！?

徐容狠狠瞪她一眼：“既然怕死又何必在我跟前說那些話！得了便宜還賣乖……真真是面目可憎！”

“只是我不明白，你挑撥我和母親的關系……對你又有什么好處？”

茱萸面露惶恐：“奴婢不明白小姐在說什么……奴婢既然來服侍小姐，自然只盼望著小姐學好，自然是盡心盡力為小姐謀算……”

徐容冷笑一聲，揚起臉望著茱萸，臉上頭一次顯示出不屬于這一世的徐容該有的表情，她譏諷的笑道：“我自問沒什么本事統御下人，更別談你這樣忠心耿耿的奴才了……”抬手指了指池塘：“你若自己跳下去，我便不再揪著你過往的差錯，若是不肯，那便莫怪我告訴母親，讓她發落了你！”

“就算是挑撥關系，奴婢不也成功了嗎？”茱萸將心底的洶涌悉數壓下，微微笑起來：“小姐不是去六小姐那里問了白芷嗎……難道還不明白，夫人借著疼愛小姐的名義，卻派了人來見監視……偏偏放著季致江這樣的淫邪小人不管不問，放任自流的將小姐你養成一個蠢材……難道還要奴婢說的再明白一些嗎？”

徐容倒抽一口冷氣，望著茱萸，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半響，她才輕聲問：“你是誰的人？”

她努力在腦海中回想著前世的事情……茱萸和茯苓都是自小就來服侍她的，兩個人都正常的很，怎么今生的茱萸變得這樣膽大妄為？

難道說，有什么東西因為她的重生而改變了……

她在徐家雖然受寵……可如今看來，全然都是表象，底子里千瘡百孔的不知道藏著什么齷齪……有什么值得旁人大費周章在她身旁安插一個丫鬟的？

茱萸淡淡的道：“奴婢當然是小姐的人了。”

徐容苦笑一聲，知道從她嘴里問不出什么來，便換了一個話題：“看來你知道的很多……那我問你，季致江是什么來歷？到忠武將軍府又是為了什么，他到底……到底，是否心悅我？”

茱萸不答反問，拋出一個極為苛刻的條件：“奴婢要是答上來了，小姐能全然相信奴婢嗎？”

“那是自然?！毙烊堇湫?，兩世為人我還能全然相信誰？

茱萸見徐容一幅詐人的模樣，也不拆穿，徑自道：“季致江乃定州人士，自幼就有神童之名，是個極了不得的人物。來到幽州投靠徐家，自然是你父親相邀，至于是否心悅你……奴婢不是季致江，自然不知?！?

徐容冷笑：“你這話說了和沒說不是一樣么。”

茱萸搖頭：“有些話，就是現在說了，小姐也未必肯信。”

徐容立刻問道：“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肯信？”

茱萸回道：“日久見人心。小姐，我們有的是時間?！?

看她說的篤定，徐容便覺得老大沒意思。

好像一切都在旁人的掌握之中……那她這個重生的人又算作什么？

難道她就真的被養成了個一無是處的蠢材嗎？

徐容撥弄著手上的絲絳：“那我現在需要做什么？”

“等?！?

茱萸言簡意賅，似乎拆穿了最后一層皮，她連偽裝都不屑了。

徐容十二分的汗顏：“等什么？”

“圣旨?！鳖D了頓，又補充道：“賜婚的圣旨?！?

徐容：“……”

她重活一世，求到那里去……不就是為了不嫁給陳王，再也不去那見不得人的去處嗎？

若回到原點，還有什么意思？

見她形容哀泣，茱萸便問：“怎么？”

徐容渾身汗涔涔的，揉著太陽穴，恍恍惚惚的道：“我不想……不想嫁給陳王?！?

這次輪到茱萸冷笑了：“原來你也知道自己要被賜婚給陳王？”

“也是呢，徐家殫精竭慮要促成這件婚事，當事人豈有不知道的理？”

徐容瞠目結舌，暗恨自己一時嘴快，怎得就漏了底出去。

但她沒時間自哀自怨，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茱萸給吸引了過去。

只是……她的意思是說，徐家要促成這件婚事？

她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呆呆的望著茱萸，嘴里有難言的苦澀：“你說，賜婚……是我父親的意思？”

茱萸繼續冷笑：“難不成是我的意思？”

徐容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沉默之后，臉上卻揚起了笑容，她望著茱萸：“我徐家如此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繁盛……難道還需要去攀附一個落魄的陳王嗎？”

茱萸臉上譏諷的笑容，“徐家自然瞧不上一個不受寵的王爺?！?

“那又如何有賜婚之說？”徐容詰問：“我再不堪，也是徐家的女兒?！?

茱萸半張臉隱匿在暗影里：“要不怎么說你徐家奸邪之人頗多呢？”

徐容恍恍惚惚的站起了身子，抬步要走，茱萸伸了手過來扶她，卻被她一把甩開了：“你若不想死的話，現在就該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