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這般聰明機智，定然奇貨可居。

若帶出這山谷，定然能買個好價錢。

這書生便故意找了一只毛色光鮮、最為機靈可愛的小狼，每天跟它一起玩耍，晚上抱著它睡覺，在洞口留下篝火，一開始，小狼的父母還會在洞口守著，但是久而久之，他們便放下心來，偶爾過來一趟，看到火光照耀出他們熟睡的影子映在洞穴的墻壁上，就不靠近了。

書生每天偷偷摸摸的，用自己制作的石刀和石斧劈柴割草，然后扎成紙人的樣子。

藏在洞穴里，帶著小狼逃了一天一夜，終于離開了這個群狼環伺的山谷，來到了一個人口不多的小村子，為了換取錢財夠得衣物、干糧，啟程進京，他便與村子的人講述了自己的經歷，起初無人信他。

他便讓小狼與人作揖，模仿人的姿態動作。

就這樣，書生得到為了一筆錢，作為路費，一路顛沛流離回到了京城。

可惜的是，他已經錯過了秋闈的時間，無奈之下，他便帶著小狼當街買一。

很快，這只人一樣的狼就傳遍京城，無數人慕名前來觀看，書生賺了無數的金銀財寶，逐漸，小狼發現書生把它當做貨物一樣買賣，就顯得非常焦躁不安，開始不配合書生，書生就干脆找來了鐵匠，打造了鐐銬和囚籠，把它關起來，用鞭子抽，用熱水燙，沒想到小狼吃痛，發出像嬰兒一樣的嗚咽聲。

書生更是驚喜，便每天都欺侮這個小狼，讓它哭給人們看。

人們甚覺新奇，一時間，滿京城都在討論這個人狼的事情。

沒過多久，小狼就病倒了。

每天不吃不喝，精神萎靡的躺在籠子里，看著山谷的方向。

發出痛徹心扉的嗚咽聲，沒多久，小狼就死在了籠子里。

書生雖覺可惜，但也賺夠了一大筆錢，足以保證日后生活無憂。

隨便把小狼的尸體往荒郊野外一扔，帶著這些銀兩回了家。

書生身負巨資，在家鄉購買田產仆人，竟成了為富一方的商賈，娶了當地大戶的女兒為妻，夫妻和睦，兒孫滿堂。

扶寧講到這里，面露唏噓之色。

抬手為宴歡斟了一杯酒，搖頭不已。

宴歡舉杯與他碰盞，“我倒是想起一樁舊事。七萬年前，青丘狐族、涂山狐族、佘山狼族、焰日狼族為爭取最后一個仙階的位置，曾大打出手，酣戰七天七夜，期間死傷無數，血流成河。焰日佘山本為同族，卻中了青丘的反間計，自相殘殺，讓狐族坐收漁翁之利。進階之戰過后，狼族死傷慘重，僅剩的焰日一脈為躲避狐族的追殺，自毀丹元，躲入凡間避難。戰后，青丘狐族與涂山狐族合為一家，同登仙界，在九重天占據一席之地。”

“從這往后，九重天與妖界、魔界、鬼界再無狼族身影。”宴歡望著扶寧逐漸發白的指節，面露遺憾：“想必這書生遇見的，便是躲入凡間休養生息的焰日狼族。經此一難，想必，狼族便要在天地六界徹底消弭。”

“那書生恩將仇報，又因一己之貪欲葬送無數生靈之性命。”宴歡姿態優雅的為扶寧的杯中斟滿了酒，緩緩道來：“滅族之恨，失子之仇，便當這般——誅其魂魄，斬于喪魂釘之上，令其受百代輪回磨難之苦，永世不得超生。有仇報仇，有冤報怨，冤有頭債有主，誰造的冤，誰造的孽，你尋誰便是……何敢濫傷無辜之人？”

“公子乃快意恩仇之人，賞罰有斷，扶寧不敢不服。”扶寧起身離席，朝著宴歡緩緩一拜：“然，西京城中的這些幻術師，御使鬼神以娛世人，濫殺無辜，修煉多年的山中精怪，艱難化出神智的物靈，因其靈力低微，免不得被這些幻術師們操控，毀了修行之路不說，有時候，連命也保不住……百年修行乃至千年修行就因為這些愚蠢的人類而毀于一旦……實在令人痛心疾首……”

“父親當年來到西京城，為了震懾這些毀人修行的惡賊，不惜散盡自身修為，連戕數人，后來，宣帝召見當時最負盛名的幻術師入宮表演幻術……父親本能將那幻術師斬于當場，誰知，竟被有備而來的幻術師橫叉七十一劍，挑斷全身筋脈，痛死當場……如今，十年已過，這位幻術師手下徒子徒孫雖無一萬，也有一千，長此以往……豈不有悖于自然修養之道？”

“世間萬物，皆講究因緣二字。”宴歡低聲道：“你如此肆意妄為，屆時所遭反噬必然比這痛苦千倍萬倍。”

她望著身材矮小宛如紙扎一般脆弱的扶寧，拂袖一揮：“可若換做是我，我亦咽不下這口氣，也免不了要這般替天行道一番，既然如此，你便去吧。這道結界，能暫保你性命無虞，至于后事，便不是我能管的了。”

“公子宅心仁厚，扶寧在此拜謝。”

扶寧雙膝落地規規矩矩的叩了三個響頭。

宴歡受了他的禮，便又囑咐道：“護好你那顆千瘡百孔的心臟，須知，你這身軀本就脆弱，當心才是。”

宴歡袖袍一甩，便大步離開了朗園橋底。

扶寧注視著他的身影，直到那讓人不可逼視的光芒消失不見，才直起身子，臉上露出追思一般的笑容。

他伸手，輕輕在宴歡在他身上張開的結界上碰了碰。

流轉的淡淡紅色靈力被他輕輕點破，化作一點紅色羽毛，落入與他五官眉眼并不相符的手掌中間。

唇角微勾，又一張清秀俊雅的臉浮現出來，與他這張粗獷陰沉的臉重疊在一起，呢喃道：“哪怕千萬年過去了，你還是這般……菩薩心腸，呵呵。”

“真是的，早晚有一天，這種菩薩心腸，要害死你呢。”

半響后，他拍了拍腦袋，又繼續呢喃了起來。

“倒是忘了，你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他腳底不知何時，窩了一只肥嘟嘟的貓兒，喵嗚的叫了一聲。

“殿下，我們下一步怎么辦呢？”

“是趁她掉落位面靈力虛弱…斬草除根呢，還是把她抓回九重天……”

他從地上把那只貓撈入懷中，輕輕揉搓著身上的毛。

“急什么，一下玩死了……還有什么意思呢？”

睥睨了那只貓一眼。

“貓捉老鼠的感覺……你難道不懂嗎？”

貓兒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好不容才找著的……若是給她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