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噯心中驀然一松，臉上終于浮現出一個輕松愜意的微笑：“那馮相府上怎么說？”

龐姨娘注意著劉噯的神色，緩緩道：“門房說，要等上幾日才知道相爺是個什么意思！”

劉噯握住了龐姨娘的手，深情款款的與她對望，熱冷盈眶：“得妻如此，夫復何求！”龐姨娘就提醒她：“妾身只是一個妾室……姐姐才是您的妻！您萬萬不可說這種不合規矩的話！”

提起如吟，劉噯就狠狠的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我偏要不和規矩！她算個什么妻子！哪有妻子把家里管的烏煙瘴氣的，她掌管著家里的銀錢，不好好安排我們的吃食就算了，還敢……”還敢輕視他，瞧不起他！

劉噯的眸色變得狠厲起來，等他飛黃騰達了，偏要把高高在上的她踩進泥沼里才行……不，現在就可以！龐姨娘一切都替他籌謀好了，事情不經他手，自然不臟，等到往后有人提起來了，便是妾室爭寵陷害嫡妻，然后馮相財大勢大，逼得他不得已而為之，天下人只會同情他！

劉噯的笑容重新愉悅起來，跟龐姨娘承諾：“等這件事成了，我謀了官身，就讓你做夫人！”

不是很張狂嗎？不是很得意嗎？敢讓李婆子那樣奚落她、侮辱她！

現在就看看誰能笑到最后！

她當時都氣糊涂了，出了那檔子事，還跑到結香院里自找苦吃，指不定人家背后怎么笑她呢！一個煮飯的奴才哪里有那樣大的膽子，還不是她這個太太授意的！

龐姨娘心中憤恨又得意，嬌滴滴的說：“夫君怎得說出這樣的話呢！糟糠之妻不可棄呢！”

“結螭五載膝下無所出，自然可以休妻。”劉噯撫摸著龐姨娘光潔的臉龐，話語中情意綿綿：“更何況，我最難捱的時刻，都是你陪著我走過來的！單憑小時候的情分，我嫡妻的位置也該你來做，何時輪得到她慕如吟，若不是母親的命令……”

龐姨娘攥住劉噯的手：“表哥夫君！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們要把握住的是當下，還有往后！”

……

結香院里，聽完昭南的陳述，灼桃就氣的破口大罵起來：“當年若不是夫人，若不是老爺，哪里還有他劉噯的命在！竟然還說的出這種話！誰稀罕他劉噯嫡妻的位置了！當年要不是劉家的人以情分脅迫夫人……”

如吟臉上的表情淡淡的，怔怔的望著昭南一張一合的嘴。

原來她在劉噯心中，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多么諷刺！

灼桃說的對啊，這門親事分明是劉家自己求來。

到最后呢，她卻變成那個橫刀奪愛、毀人姻緣的人了。

難怪前世的時候，無論她怎么做低伏小，無論她怎么為劉噯籌謀，都不曾換來劉噯的真心以待。

琴瑟和鳴、白頭偕老始終只是她一個人的癡怨而已。

劉噯的心還真是冷硬如刀呢！

前世她始終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終于明了如鏡。

從外頭回來的宋媽媽一臉凝重的叩開了暖閣的門，看見昭南在這里，又看看幾人臉色不大好，就知道劉噯那廝又鬧將出了什么事，擺擺手讓昭南出去：“快回去服侍你們主子吧，當心他起疑！”

昭南應諾退下。

宋媽媽又讓碧荷關緊了門窗，才靠近如吟，小聲說道：“葉臨剛好在承黔府有相好的兄弟，也有以前主人家的門道……龐姨娘以前在閨閣的時候，跟劉家的關系非常好，時常被母親帶著到劉家做客！后來，聽說兩家長輩還給劉噯和龐姨娘定下了婚事。再往后，龐家不知怎得知道了劉家好像牽連進了兵部貪墨案里，也聽到些不好的風聲，所以龐家就用龐姨娘還沒及笄的借口把親事順理成章的給拖了下來，直到東窗事發，劉家下獄，這門親事也就不了了之。”

如吟冷笑：“原來如此！”

碧荷：“龐姨娘和姑爺騙的我們好苦！”

灼桃卻問道：“龐家現在的日子很苦嗎？當時不肯跟劉家扯上關系，現在怎么會讓家里的姑娘來給劉噯這種人做妾？！”

宋媽媽鄭重的說道：“明面上龐家是得罪了吏部尚書，在官場上走不下去，才舉家南遷回承黔府的。但事情總沒有那么簡單的，葉臨瞧著別人諱莫如深，也就沒往深里打聽……”

“可這里還有一樁事，讓媽媽我……”宋媽媽沉沉的嘆了口氣，青白的臉色在燭光下瞧著有些詭異：“龐姨娘小字阿月，是龐家三房的五姑娘……可這位五姑娘，在龐家還沒有遷回承黔府的時候就病逝了！”

灼桃吸了一口涼氣：“媽媽您該不會打聽錯了吧？！”

宋媽媽搖搖頭，滿臉的凝重：“龐五姑娘，跟當時的兵部侍郎劉賁家的二公子定過親事，生母又是劉二公子嫡親的姨母……生在五月初三的亥時，生辰八字大致對得上，不會錯的！”

碧荷覺得自己骨頭縫里都涼涼的：“那現在的龐姨娘又是誰？”

如吟覺得有一張網，正鋪天蓋地的朝著自己席卷而來，可嘆她前世愚蠢透頂，竟從未發現身邊有這樣的魑魅魍魎。

如吟淡淡的說道：“既然龐五姑娘已經病逝了，就把這個消息告訴劉噯！”

提起劉噯，宋媽媽就面露愧色：“那個接生婆嘴巴嚴實的很，什么都問不出來！只推說自己接生過那樣多的人，哪里還能一個個記得那么清楚……”

碧荷道：“什么都問不出來，才是最大的古怪！”

如吟道：“無妨，你最近幾日多去榆錢胡同走一走！看看那婆子跟什么人有接觸！”

宋媽媽點點頭應了下來。

然后又不放心的問道：“真的不需要叫葉臨回來一趟嗎？姑爺既然有這樣狠毒的心……肯定事不成不罷休……”

如吟安撫宋媽媽：“劉噯要的只是榮華富貴，至于這富貴怎么得來的，誰替他得來的，并不重要。”

宋媽媽連連嘆氣，最后像是下了決心一樣，堅定地說道：“等這件事情過去之后，姑娘就跟姑爺和離吧！”

“雖然這門婚事是夫人定下的……但跟著姑爺這樣的人，如今又多出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龐姨娘……媽媽我不識得幾個字，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活了大半輩子，卻知道活著的人才最重要，什么承諾什么誓言都與我們無關！”

如吟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在昏黃的燈光下越發顯得容顏如玉：“我不只要跟劉噯和離。”

“我還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