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溪市，羅溪中學中學門口，下午兩點。

已經是二零一九年的秋天了。微微褪色的藍色校服的女生背著書包往初三年級的區域路。她并不認識路，自己只不過是個從其他學校轉過來的新生。

初一的學生還沒有發校服，總是會有人在那悠閑的兩天里面盡可能的穿著最有個性的衣服。考進羅溪中學的人，不是有才就是有錢。這么夸張倒也不足為奇。

學校規定是不能穿奇裝異服的，但是這幾天招生，進進出出忙里忙外，還要去把別的學校的好學生挖過來。校領導忙得焦頭爛額，不想生出什么幺蛾子，只好睜只眼閉只眼了。

林韶雨被分在了九年級3班。

換了個學校并沒有什么多大的區別，就像是小學的時候放學回家絕對不會有人來找她，初一初二也是如此，初三也并沒有什么特別地方。

林韶雨大步流星向前走著，也擠入人流。羅溪中學有三個年級，每個年級有十五個班。在市里面能排在前幾名，不過這幾年隔三差五的有一些討厭的學生，聽說把班級平均分拉低了不少。

放眼整個羅溪市，曾經的羅溪中學的升學率是最高的。每年考進省重點的人數也是最多。現在可不好說，魚龍混雜，學校雞犬不寧。

否則學校也不會接受林韶雨這種嚴重偏科的學生。來到羅溪中學并非自己的意思，而是自己母親的事情。她在酒吧工作呢。

想起那些事情，就讓人心煩。

之前簽過一份協議，所以她不管林蔭的閑事，只能裝聾裝瞎。

秋風送爽，林韶雨烏黑濃密的頭發被吹得一陣又一陣飄。她的頭發早就超過了肩，不過不是太長，用橡皮筋扎起來的次數多了，頭發就會一圈一圈皺起來。

最后苦于頭上油脂分泌過多，披著能稍微散熱，學校也沒有特殊要求，于是便披著了。

羅溪中學面積有一百多畝，但是每年每個年級都有新生，于是標注著年級的紅色布條便掛在了樓梯口以及學校各處。

瞄到了“九年級”這三個字的時候，林韶雨朝對應的樓梯走去，還沒進樓梯，脖頸上傳來一股子涼意。沒有來得及阻止，一只白玉素手就放到自己左肩上。

轉身望過去，一個涂脂抹粉的女生帶著不善的微笑看著自己，那樣的微笑可真惡心呢。明明不喜歡卻還要裝做相親相愛的樣子，林韶雨都快看不下去了。

可是林韶雨心中已經被另外一種情緒占據。

人流如潮，喧囂如同菜市場。人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并沒有人在意突然停下來的這兩人，都各走各的。

不過面前這女生嘴上涂的厚厚的口紅卻沒有影響這女生說出的話，她說：“林韶雨，好久不見。我在九年級3班，聽說你也在九年級。不過在那個班啊？”

林韶雨臉色蒼白，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人赤裸裸的就是來找麻煩的。林韶雨其實認得她。面前的人，是上一任繼父的女兒，成橙。

另外一邊。

出租車內，林夕妍坐在副駕駛上東張西望，好奇和欣喜全表現在臉上了。兩個馬尾梳得高高的，一搖一搖。

占據了整個后座的林淇浚在陽光的沐浴下慢慢直起身子。

“醒了。”出租車司機李師傅給林淇浚打了個招呼，“再過幾分鐘就到羅溪中學了。”

林夕妍往后一瞟，正好對上林淇浚深邃的眼睛。

林淇浚的烏黑發亮的眼睛里，滿是溫柔和寵溺。

“嗯？你怎么把安全帶給解開了？”林淇浚皺了皺眉頭，語氣中卻沒有責怪。

林夕妍回道：“這安全帶勒得我不舒服，都喘不過氣來了呢。”

“真拿你沒有辦法。你要是不聽話，李師傅一生氣，下次不載你，那你就自己買票回來吧。”林淇浚無奈的翻個白眼，語氣卻像是開玩笑一般。

林夕妍朝著林淇浚做了個鬼臉，“李師傅才不會生我的氣呢。”

“對，李師傅這么大度的人，怎么會生你氣呢？換作是我啊，我早就一腳把你踹下去了。”

李師傅：……

雖然兩邊為難，但還是開了口：“淇浚你也別怪她。活潑的姑娘我見多了，但是像你妹妹這樣的，確實少見。她只不過是天性如此。”

林淇浚繼續說：“是，她天性如此。李師傅你不知道，她在的地方，母雞都不耐煩下蛋。因為她會蹲在母雞旁邊給母雞喊加油。”

“不可以說我的壞話，再說了哪里有這么嚴重？”林夕妍又轉過身來，笑靨如花，“哥，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你不用這樣。羅溪到恒溪不過半個小時的車程。”

原來她是把林淇浚鬧點小情緒理解成了舍不得自己。林夕妍拿出妹妹的架勢來安慰哥哥：“再說了，高一一定有很多漂亮姐姐。”

林淇浚身體往前一點，“我親愛的妹妹就慘了，去了那里也沒人喜歡。”

“哎呀，哥！”林夕妍嘟了嘟嘴，“不要理你了！”

“好吧好吧，我錯了我錯了。別生我的氣，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有時間一定會回來看你的。”林淇浚翹起二郎腿來。

“嗯！說話算數！”林夕妍點點頭，默認了林淇浚的承諾。她對哥哥一向很信任。

車子進入了一條小巷，孤僻而幽寂，高大房屋遮擋形成的大塊陰影讓李師傅心頭一涼。距離羅溪中學越來越近了。

李師傅看了一眼林夕妍，“夕妍，拐過這個彎，對面就是學校了，你想想你都帶了些什么東西，呆會可不要落下了。”

“我就帶了一個箱子，李師傅您就放心吧。”

聊天的同時，誰都沒有注意到遠處疾行的車子。

車上是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車上華貴的裝飾象征此人身份不凡，圓滾滾的肚腩象征此人長年累月的應酬。臉上一圈一圈的紅暈，昏昏欲睡的頭腦以及控制不住還在發抖的手表示此人剛剛喝過酒。

可是就算手再抖，右手仍然緊握著手機，散發著濃濃酒氣的嘴還念念不停，“校長啊，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我侄子王輝勃。

“這孩子體育忒好了，要不是孩子她媽放著不管，怎么會成這個樣子。你說到我們羅溪中學來好好培養一下，也是一個好苗子啊。”

也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么，這邊便笑瞇瞇的把電話掛了。

“誒？這是？”喝醉酒的這人以為看錯了，趕忙放下手機去擦眼睛。

另外一邊車子里面的林夕妍轉過身去，“對了，你記得替我向天成哥哥問好。”

“知道了。”剛答應卻感覺有燈光一閃，于是驟然睜開眼睛，對面是一輛紅色的奔馳。

奔馳上的中年男子想要剎車，卻稀里糊涂的踏了油門，如箭離弦般。

李師傅剛想到要調轉方向，可是動作卻整個僵硬在那里。意識抵不過速度，自家的出租車還是不可避免地被紅色奔馳撞上了。

“夕――妍――”林淇浚幾乎破音的喊出來。

在差點抓住林夕妍小手的那一刻，林夕妍因為慣性卻沒有系安全帶而猛地向前撞去。

整個車窗的玻璃“咔擦”一聲全部碎掉。

林淇浚的眼中，全世界都成了紅色。

那么美麗的臉被劃破了，誰都會忍不住心疼的吧。更何況是林淇浚呢。緊接著林淇浚便撞上了前面的座椅。

沒來得及思考，林淇浚便撞開了車門，向前面的林夕妍跑去，可是眼睛一黑便徑直倒了下去。

林淇浚看到的最后一眼，林夕妍躺在血泊里。

頭發被血液凝結在一起。

林夕妍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只說了一個字：“哥。”

林淇浚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頭發里像是有液狀的東西流出來。

兩個人已經完全聽不見李師傅那一聲聲的“夕妍”“淇浚”。

會不會突然間就陷入永無止境的黑暗了呢？

會不會突然間就閉上眼睛身體下墜不會醒？

也可能是突然失去某個重要的人眼皮一跳。

或者是剛要拉住你的手時卻剛好差了一點。

那個瞬間我多希望躺在地上的人是我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