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本該是沉眠夜，可今夜的皓月城卻已經注定了不會太平，從初始的人影踏過長街，緊接著戰馬嘶鳴，馬蹄如雷聲滾滾而來，李家的爭斗便也就拉開了序幕。

劇烈的打斗聲伴隨著人們的廝殺之聲一直從后半夜延續至天明，期間周圍的居民盡皆難眠，卻也無人有膽打開房門，出來一探。

遠方的天際泛起了一抹魚白，龍邪站在滿地尸體上，即便是整潔如他，如今一身白袍，也透盡了血紅。

如今李家的陣營已經毀于一旦，只有李磐山仍在苦苦支撐，他們的信念徹底破碎了，他們等待的家主不見蹤影，打到最后，李家剩下的三四十人全部都絕望的丟掉兵刃，龜縮到一旁。

滿地的尸首縱橫交錯，顏色斑駁，有李家和血色酒館的如墨之黑，有火騎營的如翠之清，亦有幻閣的飄然之白，翼虎幫的似金之燦。

可不管生前如何，現在他們都只有一個同樣的顏色。

那便是猩紅之血！

腥臭難聞的氣味充斥著這方天地，鮮血從每一個人的身上流淌下來，逐漸匯聚在一起，染紅了地面。

躺在地上的身影，有一些已經化作了一具具冰涼的尸體，有一些，則仍在苦苦的掙扎哀嚎著。

李磐山的沉默和重情，就連淡漠如龍邪都動容了。

即便局勢如大廈將傾，他獨自一人，卻也從沒有言過一語放棄。

“李長老，我敬佩你。”龍邪誠摯的說道。

而李磐山卻只是抬起一雙虎目望了他一眼。

龍邪也不惱：“我不會勸你歸降，那是對你的侮辱，接下來，便是你我二人自己的戰場。”

“若能殺你，我會用盡全力，若是李長老能殺我，我也不會后悔。”

李磐山的虎目閃過了一抹一閃即逝的波動，他張開干涸的嘴角：“謝謝。”

“沒必要。”葉蓮白的嘴角掛著一抹干涸的血跡，他捂著疼痛難忍的胸膛，向龍邪搖了搖頭。

龍邪笑了笑：“小白，你們能打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現在你們還能打嗎？”

聽到這一句話，無論是葉蓮白，還是陌凌風以及葉蒼南，都苦澀的搖了搖頭。

“所以。”

龍邪說道：“現在我們還有兩個辦法可行，一是所有人一擁而上，把李長老分尸致死，至于第二，那就只能我自己上了。”

和李磐山親自交手的是葉蓮白以及陌凌風他們，他們自然明白李磐山是什么樣的一個人，若是說，在這個時候，還所有人上去圍攻他，那么就連葉蓮白自己，都覺得無恥了。

可是相比于這個，他更擔心龍邪的安危。

“李長老，請！”

龍邪橫起長刀。

嘭！

李磐山的兩只手掌合并在一起，依舊沉默不語。

兩人的距離不遠，龍邪腳尖一旋，驟然沖出，七步之外，他的身影再次驟然加快，忽然化作了一道模糊的殘影。

七步化影！

單是這一招，便已經驚艷到了一旁的所有人。

長刀一挽，一抹充滿了荒古寂滅氣息的黑色刀芒驟然爆出。

李磐山凝重的抬起雙手，掌心的位置黏著一張金貼，貼上刻有一個道字！

就在刀芒和金貼即將碰撞的時候，漆黑的刀芒竟再次詭異的一轉，刀尖幾乎就是劃著金貼劃過，可卻沒有觸碰到。

下一瞬，龍邪的身影便已經出現在了李磐山身后的六步之外。

兩人背對著，李磐山卻漸漸露出了一抹難得的笑容，那笑容，似乎就是一種解脫。

很快，平淡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李磐山閉上了雙眼，壯碩的身軀緩緩倒下，漸漸的，他的喉嚨上漸漸的浮現出了一抹細長的血線。

長刀滴血！

龍邪平靜的說道：“都看看腳下，還有沒有活著的兄弟。”

寧靜的李家大院再次忙碌起來。

李家，只不過是龍邪踏平新月，所邁出的第一步。

可就是這第一步。

他腳下的亡魂，便已經多了數百。

……

血色酒館，狂血堂。

龍邪，陌凌風，葉蓮白，葉蒼南，涼蕭淚，林虎，大凡，七人齊聚于此。

如今這七個人，便掌控著足以影響南城局勢，接近半數的力量。

可現在，他們每個一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一些傷。

當晚尤其是葉蓮白那種不要命的瘋狂打法，打到后面居然讓李磐山一拳給打斷了肋骨，現在的他哪里還有一點鐵血狂神該有的樣子，整個人縮在長椅上，完完全全就跟個焉雞似的。

至于鎖空槍大凡，則從脖子上綁了根繃帶，把右臂給吊了起來，顯然就是手臂已經斷了。

情況最好的就是幻閣的涼蕭淚了，她在遠處用琴弦遠程打擊，旁邊又有人自始守護，一場戰役下來，也無人能夠近她的身邊。

可她也算不上是毫發無損，至少她那原本潔白好看的十指，都已經被琴弦彈得皸裂。

李家的婦孺……

應該如何安當？

這是他們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

“給筆錢，放了吧。”

沉默的氛圍，龍邪緩緩說道。

“仇恨是一種力量。”林虎鄒了鄒眉。

“李家？我們尚且不怕，更別論十幾年后的李家后人。”龍邪站了起來。

“生于亂世，這本是難以避免的，很多事情都不會有完善之法。”

龍邪走出狂血堂的時候，在樓梯口恰好碰到飛飛拿著一本冊子走了上來。

“老大，都統計出來了。”

飛飛停下腳步，嘆了口氣。

“說說看。”龍邪的指尖輕輕撫過圍欄光滑的邊緣。

“戰死三十一人，另外重傷十九，剩下十五人，皆是輕傷。”雖然已經反復確認過很多次，可當飛飛現在匯報這些數據的時候，仍然覺得心頭苦澀。

龍邪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些戰死的兄弟們，要確認好，從今以后，他們的父母兒女，就由我們來贍養。”

“另外告訴你師父，讓兄弟們再辛苦一下，那些李家的盤口，派人去接手，若是有人來找麻煩，先退，不要應戰。”

對于龍邪的話，飛飛就像是對葉蒼南一樣的言聽計從。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