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會兒有事兒一會兒沒事兒的，是怎么了？”

大米有點兒納悶兒，但很快又琢磨出了點兒什么，他剛才就聽出電話那邊是個女孩兒，再看夏陽這反應，已經大概猜出了那是誰。

大米透過窗子，看著夏陽那急匆匆的背影不由得搖搖頭，嘆了口氣，心說：“這特么真是沒治了！”

夏陽心急火燎地趕到了一中心醫院，到了骨科外的走廊，一眼就看見齊曉坐在走廊角落的椅子上，靠著椅背坐的直直的，右手抱著她那只左臂摩挲著。

好像有心靈感應一樣，她遠遠地一扭頭也看到了他，忙站起來，臉上掛著幾分歉意的笑。

“真不好意思！還要你跑一趟，你正忙吧！”

“怎么回事？不是說好明天我陪你來嗎？你怎么自己跑來了？怎么樣？查著結果不好？”

夏陽沒心思和她客套，語氣里帶著急。

“也沒什么！就是大夫說沒長好，要重新處理一下！”

齊曉還是盡量輕描淡寫地說。

“要怎么處理？帶我過去找大夫吧！”

夏陽跟她去見了大夫，又很仔細地問了一遍情況，大夫告訴他，齊曉這胳膊必須重新復位一次，否則骨頭長好了也是歪的，還說她骨頭的傷處這么長時間了一點兒也沒長，應該是營養供不上。不過倒也幸虧這樣，她才有機會二次復位，否則就得做手術了。

做治療的錢齊曉已經交過了，大夫便直接帶著她們去了治療室。

夏陽又邊走邊問那大夫：“一會兒她是不是會很疼？”

“你說呢？”

“那能打麻藥嗎？”

“用不著！年輕人，挨點兒疼也沒啥！”

大夫看這小伙子這一臉的擔心，不由得在心里八卦起來，他猜這小伙子是不是喜歡那姑娘，從來了這擔心和心疼都寫在臉上了。

這大夫是一個喜歡抓住一切機會鍛煉自己觀察判斷力的大叔。

“還會像第一次那樣疼？”

齊曉跟在后面又忐忑地追問了一句。

那大夫對她搖搖頭，齊曉有點兒略略心安，可誰知那大叔又緊接著說了一句直接讓她崩潰的話——“肯定會比第一次疼啊！”

“所以說要養好，不養好就這結果，這回接上千萬要照顧好她！”大夫又說。

不過他后面這些話沒對著齊曉說，倒像是在囑咐夏陽。

其實大夫后來再說什么，齊曉也已經沒心思聽了，她已經陷入了莫大的恐懼里，上次的疼就足以給她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陰影，這還要更疼！得是多疼呢?！她無法想象也不敢想，只能狠狠吸了一口氣，才邁步進了治療室的門。

夏陽也跟著往里走。

“唉、你不能進啊！”，里面的小護士攔住了他。

“那她要是有個什么……？”

“你在這兒等！有事會叫你！”——那大夫回頭和他說。

夏陽沒辦法只好站到門外，眼睛卻一直擔憂地鎖在齊曉身上，直到護士從里面不客氣的把門關上。

門口有椅子，他也坐不住，索性直直地站在門口，眼睛緊緊盯著那扇門，說實話，他雖然也曾經受過不少傷，但沒有類似的經歷，只能憑空想象她會有多疼，這是不是比刀捅進肚子還要疼吧。他這樣想著心就揪在了一起，刀捅進肚子的恐懼已經足夠讓他記一輩子。

他在煎熬中等待著……

“啊——”

十幾分鐘后，一聲短促而尖厲的叫聲突然從里面傳來，那叫的聲調都變了，他的心跟著猛的一顫，手一下子攥緊了，想也沒想，就過去推門，可里面插著，根本打不開。

夏陽只能在門口來回轉，不過也只有那一聲，過后就沒有了聲音，可這倒讓他更擔心了。他兩只手便下意識地半臥成拳，手心里慢慢沁出了汗。一會兒他也開始隱隱感覺自己的左臂不知怎么好像也莫名疼起來，而且越來越疼。

治療室里，齊曉死死咬住了下唇，盡管有防備，但那一下實在是太疼了，甚至已經超出了她對疼痛的認知范圍，她無論如何也沒能忍住就沖口大叫了出來，但只在那一聲之后她就馬上狠狠地咬住了下唇，不允許自己再出聲。

冷汗涔涔地順著她的頭發往下淌，人們愛用錐心刺骨來形容痛的極致，但世上沒有多少人真正體會過，她最近就已經經歷了兩次，醫生沒有騙她，這次比上次還要疼幾倍，胳膊帶動身體劇烈的抖動著，她想找個地方靠一下，或者蹲下蜷起來，可是不行，醫生還要做下一步處理。

時間被疼痛拉了好長，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齊曉才終于聽到醫生說了句“好了”，其實從第一下之后她除了疼痛已經感知不到醫生在做什么，她艱難地移動身體到屋門口。

依舊是侵入骨髓的疼，她竭力控制著身子一步一挨地挪出來，仿佛是才從地獄邁回了人間。

她的臉慘白慘白，滿頭滿臉連衣服后背都是濕汗，夏陽兩步就奔過來，伸手想扶她，她下意識地一躲，她真的不能再承受一點碰觸，夏陽忙又收回了手，只敢虛虛地護著她，她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左胳膊更是抖得好像亂敲的鼓錘。

“小姑娘還真行啊！不嬌氣！挺堅強！就喊了一聲，好多大男人都會疼得又哭又叫的，這個確實是有點疼！”

后面走出來的大夫，一改之前看盡人間生死的冷漠臉，眼神和緩了許多，帶點贊賞的看著齊曉。

接著他又囑咐了夏陽一遍：“小伙子，好好照顧照顧吧！這次真的千萬千要養好啊!吃點有營養的，能加速骨骼愈合。還有，傷筋動骨一百天，起碼三個月她不能干什么了啊，不然再來一次這胳膊一準兒就真得廢了！”

夏陽點點頭，對醫生說了句“謝謝！”。他眼眶也已經有點隱隱泛紅，忙略偏偏頭，錯開眼睛，指指一旁的長椅，對她說：“要坐會兒嗎？”

齊曉輕輕搖頭，然后忽然加快了步子，夏陽緊跟上她。齊曉一直快步走到了走廊盡頭，轉進樓梯間，然后就一下子靠在墻上，整個身子又慢慢下滑，直到蹲坐在地上。

她下意識地用右手輕輕抱住了自己左臂，頭一低放在膝上，顫抖著的身子蜷縮了起來，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徹底虛脫了。

好半天她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后發出了一句長長的呻吟——“好疼！”

夏陽也面對著她蹲下來，抬手可還是不敢碰她，只是虛撫了撫她的頭發，然后伸長手臂抵在她身子兩側的墻上，他的整個人就好像一只圍籠圈住了一只受傷的小獸。

“太疼你就哭吧！”

他也把頭低下，下巴幾乎貼住她的頭，聲音低低的好像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