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出來一下嗎？”夏陽在門外說。

“有事嗎？”齊曉還是沒動。

“把你的身份證給你！”

“哦！來了！來了！”，齊曉一聽是這事，立馬起了身，下床趿拉上鞋，緊著去開了門。

夏陽正杵在門口，看她出來，便一伸手，手里正是她的那張身份證。

“給！”走廊里沒開燈，齊曉門里透出的燈光照在他臉上，他面無表情。

齊曉忙接過來，這個“失而復得”還真讓她有點激動，沒有身份證的麻煩她算體驗過了，她是一臉掩飾不住的高興，連聲說著：“謝謝！謝——”

可她的謝還沒說完，那人已經轉身走了。

齊曉頓了一下，不知道這人今天怎么了，好像有點不陰不陽的。齊曉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在別人家住著，真有點“寄人籬下”的意思，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像林黛玉似的總研究別人的臉色，否則沒法兒呆下去。

“謝謝??！晚安！”齊曉也沒收回笑，還是道了晚安，才轉身回屋關上了房門。

夏陽回了屋，坐在桌子前，他搞不清自己為什么一直不愿意還她身份證，看看桌子上那個黑皮日記本，其實那身份證這些天就和這本日記一起放在他的抽屜里。

夏陽忍不住又拿起了那本日記，很自然地翻開來，這一頁正貼著一張照片，照片已經泛黃了，那是一張兩個人的合影，一個五六十歲的奶奶和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小姑娘小手緊緊摟著那奶奶，奶奶臉上一臉慈愛的笑著，那小姑娘穿了條白色的連衣裙，帶著條鮮艷的紅領巾，梳著兩條麻花辮，粉嫩的小臉笑成了一朵花，因為笑得太燦爛了她五官都有點變型，眉眼彎彎菱角嘴翹起。

他又翻到后面一頁，那頁也有一張照片，是一版四張的證件照，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半長不短的頭發，戴了一副大眼鏡，看上去那嘴角也是在微笑著，只是這嘴角的笑和眼里晦暗的情緒并不默契。

“假笑女孩兒”——夏陽嘴里默念了一個稱呼。

雖然前后兩張照片里的女孩兒，年齡神情狀態差別都很大，但只要略略留心就能認出這是一個人，因為其實她長相變化并不大，清秀的眉宇間透著聰明靈惠、純凈黑亮的眼眸，菱角一樣微翹的唇。即便是長大后，夏陽也一眼能認出她。

夏陽又翻看了幾頁日記里的文字，才合上了，他想了想，還是從床底下拉出那只舊箱子，把它放了回去。

————

天氣預報很準，昨天后半夜就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一直到早上也沒有停，秋雨纏綿，早起有了點涼意。齊曉早早起來從行李里翻出件長袖襯衣，又找出自己那把舊傘準備下。

她先下了樓，想先去廚房把熬上粥，她已經堅持了幾天這么做了，總等著吃現成飯她實在，熬粥這事兒一只手也能干，她也擅長。不過她一定要早起，已經堅持了最近幾天開始她已經早起床，今天廚房里已經有人了，夏陽守著一鍋粥，粥早已經嘟嘟冒著熱氣。她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起晚了點，你都熬上了？”

“你不用特意早起，這也不是你的活兒。其實我們平常也只是偶爾在家做早餐，買早餐的時候多，”

齊曉點點頭。夏陽打量她一下，

“你先去洗漱吧！一會兒飯熟了叫你?！?

齊曉臉微微發熱，因為想先熬上粥，自己還沒去洗漱，頭發肯定亂糟糟的，便趕緊出來去上樓。一個女孩子總歸還是要注意一下儀態的，尤其是在別人家里。

看她難得也有不那么淡定的時候，夏陽不由笑了笑。

早餐齊曉吃的很快，吃完就上樓拿了傘要走，她知道雨天公交車不好等，爺爺今天又不去店里，她就想早點兒過去。

“你等一會兒！我送你！”夏陽看她要走，忙叫住了她。

齊曉聽了，忙說：“不用！不用！”

爺爺去的時候，他們都是坐夏陽的車，她自己去都是坐公交過去。

“別固執了！雨下得挺歡的，你一個手打傘過去不方便?！毕年栆埠芸旌韧炅送肜锏闹?，起身就去拿了車鑰匙。

“就叫陽陽送你吧！雨天公交不好等，今天街口那家煎餅店一早還要過去拿菜，也不能太晚了。”夏爺爺也和她說。

“行吧！”齊曉一聽只好應了一聲。

夏陽把車從車庫開出來，盡量開到樓門口，打開副駕駛一側的門，齊曉忙過來上了車。

“穿長袖胳膊有影響嗎？疼嗎？”夏陽留意到她今天穿了件長袖襯衣，便問她。

“沒事兒！估計都已經長好了吧！”齊曉說著，還特意使勁兒抬了抬左胳膊。

“這個能只靠估計嗎？你去復查過嗎？”

齊曉搖搖頭。

“大夫沒告訴你要復查嗎？”夏陽一皺眉，擔心地看看她的胳膊說，“這個一定要復查看看，骨頭長歪了就麻煩了！”

“不會吧！骨頭怎么會長歪呢？又不是很嚴重?！饼R曉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明天去看看！和爺爺請天假！”夏陽直接說。

“真不用，再說這兩天豇豆、茄子要入缸，爺爺沒時間過去店里，奶奶也來不了，我得看店！”

“那過了這兩天一定要去查查！”

“嗯”最后她倒還是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聽進去了。

前面紅燈，夏陽停了車，雨刷刷地撲在玻璃，更大了。

“綠水青山映彩霞

彩云深處是我家

……”

忽然一陣尖厲的歌聲響起，是齊曉的手機響了，她這個手機就有這一個優點——鈴聲巨大，而且也不知道哪里生產的山寨機，居然只有這一個鈴聲。一般她都調成震動，今天不知道怎么給誤改了設置。

夏陽扭頭看她，齊曉覺得無比尷尬，趕緊手忙腳亂地從挎包里把手機摸出來，忙按了接通鍵。

“喂！你好！哪位呀？”沒看對方號碼，她接起來先問。

“喂！你好！我是高安靜安醫院的，請問你是齊君穎患者的家屬嗎？”

齊曉一聽心里一緊，她立刻把頭往車窗那邊側了側，然后放低了些聲音說：

“哦！我是，有事嗎？”

“哦！是這樣，患者的醫藥費您月初只交了一千元，您知道這費用本來應該按月預付的，因為齊主任當時替您說了話才允許您分期交，可是您看這又進來好多天了，您交的那一千已經要用光了，那您看剩下的錢，您還是盡快交上吧！喂！您在聽嗎？怎么沒聲音了？”

“我在聽！您說！”齊曉忙回句話。

“您三天之內一定要交上剩下的錢，否則就會影響病人用藥了。”

“嗯！您說的我都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因為夏陽在旁邊她不想多說話，但是電話里那面又一個勁兒在說，她也不好掛掉，只能忍著聽完，又簡單答復了一下。

掛了電話，齊曉雖然心里早就焦急煩亂起來，但還盡量保持著神色如常。

一個山寨手機不但鈴聲會難聽，還往往會漏音，夏陽也沒有故意去聽，可有些話還是不可避免地傳進了他的耳朵，他已經聽出來這應該是個要錢的電話，具體怎么回事倒不清楚。

他想了想，還是忍住沒有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