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從鎮(zhèn)靈塔中傳出來的，是大蠻山的那個妖媚女子。

繁棠皺了皺眉，沒有答她的話。

那聲音沒有在意，只是繼續(xù)往下說去，“小仙官當(dāng)真這么心狠，連血親的姐姐都不管顧了？還是，你以為本尊在誆騙你不成？來，知會一聲，告訴他本尊沒有誆騙他。”

“啊！！！！”

子規(guī)的聲音繁棠再熟悉不過了。

“你想要什么、”聽到子規(guī)的慘叫聲，繁棠終是忍不住開了口。

“小仙官很上道嘛，”女聲笑起來甚是動聽，帶著些迷人心魄的意思，“我當(dāng)然，是想叫你放了我呀。這樣，本尊同你做個交易，你放了我，作為交換，本尊把你的姐姐還給你，如何？”

“做夢。”繁棠冷哼了一聲。

“拒絕的這么干脆？那，你再好好想一想罷。這個漂亮的小仙子可是在本尊手里呢，她當(dāng)真做不了籌碼嗎？嗯？”

隨著女子的聲音落重，那邊子規(guī)的聲音也變得更加凄厲起來。

他怎么會不了解子規(guī)，以前修習(xí)術(shù)法武藝之時，受再重的傷也不見她喊過一次疼，如今這般，究竟是遭受了多大的痛苦啊...

繁棠的心揪緊，可仙官的職責(zé)卻束縛著他，叫他不能夠有動作。

“看來小仙官你真的很忠心呢、不過沒關(guān)系，本尊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慢慢等，不著急的，本尊給你時間慢慢考慮，你放心，你的姐姐不會死的，本座會留著她陪本尊一起等著你，”女聲慵懶地說著話，像是篤定繁棠一定會妥協(xié)一般，“她不會死的，這些蝕骨蟲會很小心的，從這雙漂亮的手開始，一根一根的吃掉，然后是手臂，還有雙腿...你可一定要好好考慮，雖然本尊會叫它們當(dāng)心，不過你姐姐能夠等你到什么時候，這本尊就說不準(zhǔn)了，不過，在你改變主意之前，定是會嘗盡這世間的痛苦，所以，你可要快些考慮清楚啊小仙官~”

“繁棠，不要聽她的！！啊！！！！！”

話音未落，子規(guī)的左手被攆成了一灘爛泥，蝕骨蟲爭前恐后地附著上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將那些骨渣肉末啃食干凈，巨大的痛苦叫子規(guī)不住地喊叫，卻依然無濟(jì)于事。

“好了，小仙官，你好好考慮吧，本尊乏了，先去歇一歇。小仙子，好好求求你弟弟，叫他早些來救你，知道了？”

話音落下后，女子再沒了聲響，傳入繁棠耳中的只有子規(guī)痛苦的慘叫聲。

“子規(guī)...”繁棠的將鎮(zhèn)靈塔捏的緊緊，聽著子規(guī)的聲音，他的心臟像是被捏碎了一般，“子規(guī)、子規(guī)我怎么辦...”

被巨大痛苦折磨的子規(guī)機(jī)會已經(jīng)無法完整的一句話了，“收...收心，不..要...被...妖...邪...蠱、惑...別、管我！啊！！！”

“子規(guī)...”

……

“時月？”

“師兄！”

“這么些年不見，時月你長高了，”

“師兄我好想你。”

再次見到時律，九尾突然就紅了眼睛，以前在玄廟的時候，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會有師兄替他扛著，下山之后的委屈一件一件地涌上心頭。

“師兄在這，”時律摸了摸九尾的頭發(fā)，看著周遭與剛才全然不同的環(huán)境，還是問道，“這是哪里，剛才的那個仙子...”

“她被妖邪抓進(jìn)山門了。”起云突然出聲。

“她被妖邪抓進(jìn)山門了，”起云的聲音旁人是聽不見的，九尾復(fù)述了一遍，“師兄，那妖邪實(shí)力很強(qiáng)，怕是不好惹。”

“嗯，我能感覺得到，但那仙子現(xiàn)在有危險，得回去救她，”時律手掌攤開，一柄長劍從背簍中飛出，被他握緊。

“師兄，她是仙者，仙階自然會去救她的，我們幫不上忙的，還是...”九尾深知引火燒身這個道理。

“不，即使是為仙者，也是需要救的，時月，你...”

“時月記得，遇不平則平，遇危難則救，眾生無貴賤，臨險無親疏，此乃修者大義，”這些話九尾記得清清楚楚，半息后，他收起顧慮，認(rèn)真的點(diǎn)頭看他，“師兄，我同你一起去。”

“九尾！那地方去不得！”起云用力地扯了九尾的衣袖，不可置信。

“那地方去不得？若是師兄說要去，那便是去得的，”九尾笑了，轉(zhuǎn)而對傾暮道，“傾暮、哦不，無患，你先帶著元禾離開吧，帶他躲得遠(yuǎn)一點(diǎn)，好好活著便是，希望，將來還能再面。”

“姑姑可是想要去探那山門？那地界甚是危險，非是福地啊！”傾暮忍不住開了口。

元禾也認(rèn)真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到現(xiàn)在他都還能真切地感受到那只血手散發(fā)的邪煞之氣。

“九尾你瘋了嗎？！那地方去不得的啊，還有，五周門指示是叫你看好元禾，怎么能夠放他離開！”

九尾沒有理會起云一遍一遍的警告，沒有再啰嗦，同傾暮拱手告別，

“告辭，有緣再見。”

“姑姑、我陪你們一起去。”

“不必、”

“姑姑兩次救在下與元禾于危難，此番兇險，姑姑莫要推辭，或許在下還能幫上些忙，”傾暮只是笑，話里卻滿是認(rèn)真。

“嗯！”元禾也點(diǎn)點(diǎn)頭，喉嚨里的聲音表達(dá)了他一切都聽傾暮的。

“不、”

“九尾！他不能走！”起云再一次提醒。

“那好吧，”九尾還想拒絕，想了想還是應(yīng)了。

‘起云，我們走。’

“...是、”

起云自知再無法勸說，也不再多言，手掌攤開握緊的瞬間，幾人到了另一處地界。

珠兒被在被元禾從胸口拔出后就再也沒了動靜，九尾用神識探知幾次后未曾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想必只是昏睡過去了，便沒有打算喚醒它。入了這個邪氣甚重的地界，九尾擔(dān)心珠兒會再次收到影響，便在不更之上附著了兩道封印，將其置入背簍中存放妥當(dāng)。

“小心，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在那山門之內(nèi)了，”周遭幽暗，幾人自覺地靠攏，九尾低聲叮囑。

“嗯、”傾暮點(diǎn)頭應(yīng)答。

元禾將他護(hù)在身后，謹(jǐn)慎的盯著四周。

從剛才九尾叫傾暮無患的時候，時律就沒有再說話了，他看傾暮的眼神微微有些奇怪。

進(jìn)了這處地界之后，九尾又和元禾一起走在前頭，時律和傾暮自然地就靠的近了些，傾暮身上隱隱散發(fā)出來的氣息被時律清晰地察覺到了。

“你叫、無患？”時律突然開了口。

“嗯，在下名叫無患，花名傾暮，方才初見之時匆忙，有些失禮，望大師見諒。”

“無妨，你原名可是喚做，無患子？”

九尾側(cè)目的瞬間看到傾暮的臉色飛快的變了變。

時律沒有在意這些，接著問了下去，“你可是認(rèn)識，三生？”

……

已是三日過去，繁棠仍是端坐在那石桌旁，桌上的鎮(zhèn)靈塔安靜的泛著靈光，此時院中若是有人踏入，定是能夠察覺到這端正的背影止不住的顫抖著。

繁棠手中的茶盞早就碎成了一灘石粉，耳邊子規(guī)的聲音已經(jīng)變得嘶啞難聽。

“繁..棠..繁棠...救我！求求你，救我！求你....”

三日、

三日無間的折磨已經(jīng)讓子規(guī)生不如死，她從剛開始的硬撐到之后的求死，求死不得后，終于磨干凈她身為仙者的驕傲，開口告了饒。

“嘖、小仙官當(dāng)真是心狠，你的姐姐都這般求你了，你竟然還是不為所動，真不知是該夸你心忠呢，還是該夸你心狠呢？你這般心狠的，本尊甚是欣賞，要不要來本尊麾下？嗯？”

“…我答應(yīng)你，放了子規(guī)，我放了你。”

繁棠緊閉的雙眼終于睜開，因?yàn)楹镁脹]有說話，聲音有些干啞。

“終于想通了、”女子聲音中盡是嘲弄，“早這樣多好，這小仙子也不必遭這么大的罪，好了，停手吧。”

那端子規(guī)的慘叫聲終于停了下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

“你想要我怎么做、”

“很簡單，帶著鎮(zhèn)靈塔來大蠻山見我，本尊把仙子還給你。”

“說到做到？”

“本尊說話，自然是算數(shù)的，奉德那腌臜雜碎只知使些下作手段，本尊以牙還牙罷了，不過本尊可是要先提醒你，奉德那雜碎既然將鎮(zhèn)靈塔交于你來看管，定是防著你的，你若是從天門走，只可能被抓住。多的不說了，你，自求多福吧。”

“我知、”

世人皆道成仙好，為神為仙擁有強(qiáng)大的修為法力和無上壽命，動輒呼風(fēng)喚雨山河俱變，所以世上生靈一心修習(xí)，只為有生之年可破障圓滿。

這些，繁棠只是聽說過，從未切身體會過。

他與子規(guī)生來就扎根在仙界，命中便是仙胎，破障飛升只是時間問題。因此，他們未能夠體會過修行不易。

未曾經(jīng)歷過得到的艱難，自然也就不會將擁有的看的如性命一般重要。

“繁棠仙官、”

看守的小天兵向他行禮，繁棠微微頷首，也回了個禮，緩緩開口道，“那日天君吩咐過，叫我三日后將鎮(zhèn)靈塔送來小鏡天，還請放行。”

“三日后？我怎么記得天君說的是四十九日后？”小天兵稍加思索，答了他的話。

“是三日后，莫非仙友怕我誆騙你不成？”繁棠微微皺眉，語氣不經(jīng)意地重了幾分。

“不敢、”小天兵趕忙解釋，“只是天君近日閉關(guān)，繁棠仙官怕是此行見不著天君。”

“我只是奉命來送件物什，若是仙友不愿放行那便作罷，我改日再來吧，若是天君怪罪下來，到時還請仙友幫忙解釋便好。”

被繁棠這么一番問，這個小天官反倒是心虛了起來。想了想，天君只是吩咐眾天兵，但凡繁棠邁出天門一步便將其壓入天牢，但似乎并沒有提及過不允許他造訪小鏡天。

“是在下冒犯，請。”小天兵收起武器放行。

“嗯、”

小鏡天是歷任仙界掌權(quán)者居所所在，入門便是一處寒潭，潭水清澈但不見底，湖面冒著寒氣，除了一只蟄伏在潭中石壁之上的老龜以外，再無其他生靈。

寒潭之后是一座高聳的山門，山門后的宮殿便是奉德天君的居所。

如果未曾體會過得到的艱辛，放棄時自是比旁人更干脆。

從仙界往人世，除開天門，還有一條路，那便是，梵天池。

上求神道，下化眾生的梵天池，也被成為，謫仙池、

萬世成神，一念謫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