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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密探

  • 七月驚蟄
  • 3178字
  • 2019-07-06 12:24:13

回到孤鴻閣,得知閣主不在,已經(jīng)出去了兩天,誰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

“那叩心蠱的解藥呢?”楚軻問。

江奧道:“最近需要服藥的,已經(jīng)將藥提前發(fā)了,你二人的藥都放在自己房間里,到時候按時服用即可。”

點了頭算是回應(yīng),依然和往常一樣,徑直向后院走去。

后院分為東西兩院,分列在北面的后山兩側(cè),楚軻也準備回房休息,剛穿過長廊,卻看到立于橋邊樹下的依然。

她伸頭望了望楚軻身后,確定沒有人跟來,便開了口:“你不覺得奇怪嗎?”

“這次的任務(wù)?”

“對。”

“按照常理來說,殺人后本不該留在原地,但閣主似乎有意將我置于明處。”楚軻說完,眉頭也漸漸蹙緊。

“他真的對你沒有任何另外的吩咐了嗎?”依然大概揣測出他心中的憂慮,決定就此結(jié)束詢問,卻還是沒有忍住問了最后一句。

看他目光黯淡地搖了搖頭,依然便也不再多說,輕身離去。

即使再賣命,也可能終不知自己會何時死在你手里,是嗎閣主?依然心里不是滋味,雖然他們這群人聚在一起本也不是因為什么情義,但是這么多年的賣命竟也換不回他的一絲不忍嗎,閣主,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向著原路走回長廊,她現(xiàn)在只想要去前面的酒樓里喝兩杯。

前腳剛要踏出長廊,一場急至的春雨落下,沾在踢出檐外的裙擺上,院子里的人都急忙趕回屋里,只有依然,見了這從來讓她高興不起來的密密匝匝的雨,更想消愁。

欲從右側(cè)的廊道里走去垂花門,路過前院唯一的一處住所——江成琢的房間,見房門未關(guān),便想著順手給掩上。

但就在踏進門檻的一霎,一個念頭讓她迅速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進了房間。

孤鴻閣的每樁買賣,雇主都會按照江成琢的要求寫下詳細的任務(wù)目標和要求,以免出現(xiàn)差錯,而江成琢亦會在每一單下面標注雇主的信息。

她想要看看這次要殺淳于安的人是誰,為何會讓閣主對楚軻下那樣的命令。

一番摸索之后,終于找到了那個印象里的木匣,拉開蓋子的第一眼,便被一個名字吸引。

淳于安。

待依然細看內(nèi)容時,卻驚了一下。她反復(fù)看了兩三遍,怕是自己看花了眼。眼前這個名字,赫然寫在雇主身份之處。

更讓依然吃驚的,不在于此。而在淳于安所要殺的人——竇憲。

這次任務(wù)中,淳于安才是雇主。

什么情況下才會讓孤鴻閣殺掉雇主?

如果雇主要殺的人,正是“孤鴻”,依然想,自己也會和閣主做出一樣的決定。

纖細的手指碰了碰茶壺側(cè)壁,轉(zhuǎn)腕拎起這把青釉盞壺倒出一杯茶水,端到嘴邊卻又放下,看著依然眼里的猶疑,楚軻似乎明白她為何事而來。

“孤鴻是誰?你知道嗎?”她先開口問了楚軻。

“還以為你查到了閣主這次的目的”楚軻松下有些緊張的神經(jīng),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

楚軻定睛看著她,有些意外:“你知道?”

似不經(jīng)意地環(huán)視一周,依然繼續(xù)道:“上次從竇家老宅離開后,我跟著那一行人上了山,他們將韓啟的首級放在一個墓前,碑上刻著竇勛的名字。”

“皇后的父親?”楚軻盡力聯(lián)系那件事與這次任務(wù)的關(guān)系,迷惑的眼神告訴了依然他的不解。

“現(xiàn)在她應(yīng)該是太后了。”糾正了楚軻之后,依然接著說道,“當時不確定孤鴻是竇氏兄弟其中的哪個,昨天我看到了這次暗殺的訂單,死在你手里的淳于安才是雇主,他要殺的那個人,名叫竇憲。”

看到楚軻眼中流露的驚訝,依然似有似無地笑了:“看來這的確讓人吃驚。”

“那閣主讓我留在原地,又是為何?”似是自語,楚軻剛舒展的眉頭又微微緊了起來。

“除此之外,后來那個被你殺掉的人是誰,我也想知道。”

二人面面相覷,無話可問。

夜間,絲絲寒涼從窗縫里透進來,躺在床上的依然將被衾往上拉了拉,翻了個身,回想著前幾日遇見鐘薄雪時她對自己說的話。

那是在距離密縣不到五里的一條小溪旁,鐘薄雪正在飲馬,不覺間一柄長劍已架在自己頸上。

身后傳來依然冰冷的聲音:“你究竟是什么人?”

鐘薄雪淡然地轉(zhuǎn)過身來,全不顧那劍刃將幾絲頭發(fā)劃斷,那一刻依然有些吃驚,面前的鐘薄雪眸中不再是印象里的溫婉,或許這才是她本來的面目,冷艷里透著驕傲,之所以說驕傲,是因為此時她的嘴角似乎竟帶了一絲微笑。

“我是朝廷的人,”不出所料,她此刻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然而接下來的話,還是讓依然再次吃了一驚,“路風是我說服的,現(xiàn)在,我想試著說服你,依然,愿意給個機會嗎?”

收回長劍,依然并沒有直接回答她:“先告訴我那日夜里綁走我的是不是你。”

往前踏了一步,鐘薄雪從容地說道:“不錯,白日里試探看你功夫了得便只能靠這個辦法,多有得罪。”

見她停頓許久,依然道:“你可以開始說服我了。”

松開手里的韁繩,鐘薄雪輕拍了一下馬頸,那匹紅棕的小馬便乖順地沿著溪邊走開幾步,“每日生活在打打殺殺中,還要被孤鴻閣以叩心蠱操控著,這么多年,你累了嗎?”鐘薄雪看著依然明亮的眼睛,那里面的冷漠壓不住累年積起來的堅韌,和幾分疲憊。

“如果你是想憑這個說服我,還是放棄吧。”依然明顯有些失望,但她似乎并沒有想要再次拔出劍來。

“若我能弄到叩心蠱的解藥,你是否愿意加入我們?”聽到她剛才那句話,鐘薄雪有些急。

她告訴依然,尚書令韓棱位高權(quán)重、憂國忘家,他雖身居廟堂之高,卻無法顧及朝野上下,為穩(wěn)定朝綱,他下設(shè)密探機構(gòu),刺探江湖重要情報,自己則是他的親信之一。

聽不出情緒和態(tài)度,依然仍舊是淡淡地開口道:“為什么選擇我?”

“路風曾經(jīng)告訴我,你和他們不一樣。”

在孤鴻閣,似乎只有你,還未被打磨成殺人機器,也只有你,偶爾違背了江成琢的命令而不會被處死。

“那你可知道這是為何?”

“這還用說嗎,江成琢一直未娶,應(yīng)該是對你有意。”

依然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江成琢的偏執(zhí)在外人眼里竟是這種解釋。

對于江成琢來說,你若只是某一次任務(wù)中違背了他,他會殺了你,然而,如果你從一開始在心里就不認同他,他便會不擇手段地給你教訓,直到你真正服從。外人只看到他對依然的姑息,卻不知道他給她的心里烙下了多少噩夢般的記憶。

“那你可知道江湖上流傳著的一句話?”依然說道:“孤鴻愛琉璃,碎裂不舍棄。”

點了點頭,鐘薄雪表示聽說過,眼里卻充滿茫然。

“江成琢深愛的女子,也叫做琉璃。”依然繼續(xù)解釋道:“江湖的這句話,多少年來讓大家都只知道孤鴻閣閣主喜愛琉璃,卻鮮有人知江成琢對琉璃的喜愛是源于這個叫琉璃的女子,就連閣里,也沒幾人知曉。”

“原來如此。”鐘薄雪卻話鋒一轉(zhuǎn)道:“但你可知,孤鴻卻并不是閣主江成琢?”

這句話讓依然愣了一下,很快就緩過神來,似是自言道:“曾懷疑過,卻從沒有去探究。”說罷她看向鐘薄雪,眼中流露出詢問的目光。

“我也不知道孤鴻到底是誰,”鐘薄雪的無奈不像是裝的,“但可以肯定是朝中某一位大臣,具體是誰,目前還不能確定。”

躺在床上的依然輾轉(zhuǎn)反側(cè),現(xiàn)在,自己已認為孤鴻就是竇憲,那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測告訴鐘薄雪?良久,她還是決定不說,她現(xiàn)在還不能完全信任眼前這個看起來并不簡單的女子。

這個自己看不透的女子,在離開的時候再一次轉(zhuǎn)過身問她,真的不愿意加入他們嗎,他們雖然也是身處江湖,卻心懷廟堂。當時,鐘薄雪的背后熒熒映著微光,就像是苦海岸邊朝自己伸出手來的仙女。

依然很想答應(yīng),曾經(jīng)年少的自己崇拜叱咤沙場的將軍父親、仰慕英勇敢的鄰家少年,如果可以,她也想仗劍江湖,但是如今自己身處的江湖,并不是兒時想象的那個江湖了,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月色搖著樹影,明暗交錯著落進屋內(nèi),依然感覺困意襲來,昏昏睡去時那個人又一次在了夢中,他這次轉(zhuǎn)過身來,笑著,問她還記不記得自己。

國喪期間,路上的攤販少了,行人便也少了,偶有過路人出現(xiàn),也都是默默無言地走著。

依然朝常去的城東小山坡走去,在那里,有一棵木棉樹,在她眼里,這棵自由長的木棉總是比自己屋前的那兩棵有靈氣。

那兩棵樹,被禁錮在院里太久了,春去秋來,年復(fù)一年,她常倚著它們眺望自己曾經(jīng)的家鄉(xiāng),遠方的家鄉(xiāng)被橫亙在中間的綿延大山擋住,看著那山,她就好像已經(jīng)回到了故鄉(xiāng),可卻又讓她想不起故鄉(xiāng)的感覺。

遠遠的,就看到樹下立著一個頎長的身影。

樓相歌,那個已經(jīng)很多次出現(xiàn)在自己夢中的男子。不同于前幾次,今天他著了一身素色,腰間沒有佩劍,顯出了平日里忽視的腰際線,看起來溫文爾雅,立如蘭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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