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慎武閣。

唐勝和洛凡依次而坐，坐在兩邊的，和往常一樣，五個營的正副指揮使。

“請問大將軍，今天早朝過后這么著急通知我們過來議事，必定是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吧？”新任四營指揮使龍輝緊皺著眉頭問道。

的確，按照唐家軍的慣例，很少五個營的正副指揮使同時召集在慎武閣議事，除了大戰在即亦或是其他極為緊急的要事。

“洛將軍，你來說給他們聽。”唐勝吹了吹嘴邊茶杯中茶水，面色平淡地對洛凡說道。

“諸位，今日我和大將軍早朝的時候，兵部向陛下上呈了幾份幾天前從太莊郡、青陽郡、天東郡三郡發往兵部的急文。說是臨近這三個地方的東南幾個州郡最近加強了城防，增加了較以往數倍的兵力，這三個郡懷疑趙恢有隨時反攻的可能性。”洛凡一臉肅穆地說道。

雖然各州郡的兵力可以由大將軍統一調配，但是朝廷自青帝即位后，在杜太宰的建議下，將各州郡發往大將軍府的軍機要文統一改為發往兵部，由兵部擇要向青帝呈奏，大將軍府最終只負責執行青帝的旨意便可。

這樣一來，一方面削弱了大將軍的權力，另一方面增強了兵部的職能，而兵部尚書的人選基本上由青帝和杜太宰共同指定。總而言之，雙方間接的實現了權力的制衡。

“前幾天就發過來的急文，為什么今天才上奏朝廷？這新任的兵部尚書朱卓是怎么想的？”一營指揮使張俊臣拍了拍桌子，怒目圓睜地說道。

洛凡也有相同的疑問，和眾人一起，看向坐在身邊正在沉思的唐勝。

“幾天前的急文，今天才上呈天子。要是在以前，的確是他做的不對，但是放在當下他做的也對。”唐勝無奈地說道。

“也對？”洛凡一臉迷茫地看著唐勝。

“你們是有所不知，這是青帝即位以來定下的規矩。先帝在位時，早朝是每天都要去，青帝即位后，在大臣們的建議下，將早朝改為每七天一次。所有奏折，事無大小，皆在早朝商議，不做單獨批閱。”

唐勝喝了口茶，接著說道：“這樣一來，陛下日常的事務就變得輕松了許多，下面各大臣偶爾有因為急事進宮面見陛下的，但是不是被打出來就是被免職，有的甚至被殺了頭。”

“我就覺得奇怪，之前我就想問為什么早朝是每七天一次。屬下冒昧地問一下，這樣的奇怪規矩到底是誰提的建議，為什么那么多大臣就沒有反對的？”洛凡語氣變得有點不自然。

“還能有誰啊？”唐勝反問道。

“看來又是那杜庭和！”洛凡心中暗道。

洛凡想說幾句，但是知道此刻不能說。滿朝的文武大臣沒有人站出來反對，必定有它背后深層次的原因，就連大將軍這般正直之人都選擇了隨大流。

出頭的椽子先爛，很多人都不愿意做那個出頭的椽子，但是同時也希望有人主動去做那個椽子。

“現在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關于趙恢最近的異動，我心中已有打算，我想聽聽你們諸位的想法。”唐勝環視四周說道。

最終，唐勝的眼神定格在龍輝身上。

“龍將軍，你是陛下親自任命的指揮使，之前又是兵部的管事，對這次兵部上呈陛下的奏折，有什么高見啊？”唐勝笑道。

“看來，大將軍對陛下和太宰喜歡干預唐家軍內部的人事安排極為不滿。”洛凡心中默念道。

之前左秋雨和宋云的前車之鑒還是幾個月前發生的事，杜庭和這次又請求青帝，派了一名心腹來唐家軍擔任四營指揮使，這事換做誰當大將軍，也會不痛快。

龍輝擔任四營指揮使后，心中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只是龍輝性格偏為內向，不善于為自己開脫太多的負面因素，在他的心里，他知道自己是太宰的棋子，卻不愿意當他的有狗，從內心深處里，他是一個正直無私的人。

“我認為，當務之急應該做好以下三件事。一是各州郡的守城兵力幾千人，明顯不足以抵擋趙恢的叛軍，這也是為什么趙恢能夠兩年內拿下那么多州郡的主要原因。建議大將軍上奏朝廷，將中部各郡兵力前移至東南各郡，以解兵力不足的燃眉之急。”

龍輝看了看眾將，接著說道：“二是建議朝廷立即撥款給各州郡，由各郡迅速組織征兵籌糧。務必在最短時間內加固防務，以備不測。”

“這第三條……呃……”龍輝看了看大將軍，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什么條陳建議盡管說。”唐勝說道。

“是，這第三條，末將認為當前的指揮關系不利于各州郡的守城將軍帶兵打仗。”龍輝回答道。

“怎么說？”唐勝放下手中的茶杯，問道。

“現在的情況是，各州郡遇有緊急要務時，是先給兵部上報情況，再由兵部擇要上呈陛下，由朝廷商定決策后，最后由大將軍府對各州郡下達命令。中間的環節實在太多，等命令到了和州郡，說不定這仗都打完了，城池在不在了還是另一回事。”

龍輝說到這里，便停住不說了，原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看著唐勝。

“我懂你說的意思。”唐勝站了起來，在大廳的正中央走了起來，邊走邊思索著，眾人的眼珠子也隨著大將軍的移動跟著轉動著。

“龍輝的意思是讓大將軍放權給兵部，亦或是兵部還權給大將軍，這樣一來雖然精簡了大戰之前的程序，但是也打破了之前的權力平衡。”洛凡心中暗道。

慎武閣的大廳里，安靜了很久，眾人仿佛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半晌過后，唐勝開口說道：“龍將軍說的前兩條，和我所想的出入不大，你們有人有不同意見的嗎？沒有的話，我明日就單獨面奏陛下。”

“你們都退下吧，洛凡你留下。”唐勝揮了揮手說道。

眾人退下后，唐勝看了一眼洛凡，問道：“你有什么想法？”

“急事當用急策。龍輝將軍剛才說的，末將都比較認同。”洛凡拱手說道。

“你聽懂了？”唐勝問道？

“不僅僅我聽懂了，我想，在場的眾將軍都聽懂了。”洛凡回道。

“你的意思呢？”

“屬下認為，拋開他以前是兵部管事的身份不說，這條建議在這樣的時候能經一位指揮使之口說出來，已經很難能可貴了。只是這問題解決起來，就有點困難了。”洛凡眉頭一皺，說道。

“在你看來，這是哪一方讓步的問題。你必定是站在我這一邊，所以對你來說，這問題如何解決，倒成了新的難題。”唐勝回頭看著洛凡，說道。

“正是！”洛凡目光堅毅地說道。

“可是對我來說，問題很好解決。”唐勝一只手按在落單的肩膀上，示意洛凡坐下。

二人坐在一排相鄰的椅子上，唐勝說道：“我打算面奏陛下，將各州郡的兵馬指揮權統一移交給兵部！由兵部統一調配，這樣一來，更加精簡指揮的環節。”

唐勝一開口便是驚天之語。要知道，目前由圣明王朝控制的州郡有四十多個，以每個州郡三千人的守城兵力計算，也就是等同于將十幾萬的兵權拱手讓給了兵部！

如果明日青帝同意了給各州郡撥款征兵的提議，那也就意味著交割出去的兵力更多，這樣一來，太宰的權力就會間接的更加強大。

洛凡聽完后，目瞪口呆，完全被唐勝的這番話驚到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唐勝面對權力可以做到如此的舉重若輕。

權力是誘惑有時候是最為致命的誘惑。能做到說放手就放手的人，鳳毛麟角，自古以來就不多見。

“可是這樣一來，大將軍您…”洛凡擔心地問道。

“相比于天下太平，我這點兵權不算什么，更何況我也老了，沒有太多的精力去處理過于繁重的軍務。”

唐勝望了望遠方，若有所思地念道：“我那兒子唐忠國，雖是在千山郡歷練了十多年，可是至今也沒什么長進。哎……”

唐勝說了一半，也沒有再說下去。

洛凡不明白為什么唐勝今天會提到唐忠國，作為下屬，也不能隨便問大將軍的家事，邊在一旁聽著，什么也不說。

次日，唐勝獨自進宮，向青帝面奏了在慎武閣的決議，一時間讓青帝也震驚不已，在唐勝的再三堅持下，青帝最終同意了唐勝的的建議。

青帝當即宣兵部尚書朱卓進宮面圣，親自對二人權力進行了交接，并昭告天下州郡和文武百官。

……

一時間，朝野震動，以杜庭和為首的文官集團無不歡呼雀躍，彈冠相慶。

而以唐勝為首的武官集團內部，像是沒發生什么事一樣，和往常一樣，該干什么還是干什么。

朝廷的人事上沒有什么變動，權力卻進行了一次大的切割。

……

次日，唐詩兒在得知父親將各州郡的兵馬交割給了兵部后，也是吃了一驚，可是想了很久后，也支持了唐勝的決定。

正值春暖花開，正好閑在府中也沒什么事做，唐希靈又每日神出鬼沒地看不見人。唐詩兒干脆拉著丫鬟小倩出了門，逛起了街，順便可以買點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