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話倒幕運動

“迷蒙馬背眠，月隨殘夢天邊遠，淡淡起茶煙。”梧仁天皇的聲音幽幽傳來。

暗淡的月光下，梧仁一身黃袍，站在猩紅鳥居的一側，正視著羅璟文的雙眼。

“原來如此......看來梧仁君已經做好覺悟了。但是......流螢斷續光，一明一滅一尺間，寂寞何以堪——你可知，掌握權力的同時會失去更多重要的東西！”

站在另一側的羅璟文借著月光上前一步開口道。

“......誰又不是呢？”沉吟著，梧仁拔出了腰間的長刀，“來吧。”

羅璟文躬身行禮之后，便也拔出了腰間的太刀。

“從此刻開始，征夷大將軍的權力，將屬于我們萬世！”晚風吹拂過梧仁的長衣，錦綢猶如水波般蕩漾在空中。

忽然，遠處的城區突然火光沖天，喊殺聲隔著夜幕隱隱傳來。

“哦？你把我叫過來，原來是為了這個。”羅璟文淡然一笑，道。

梧仁明沒有否認，默默地挑了一下刀尖。

兩人刀尖輕觸之后，各自退后一步。

僵持了兩秒之后，他們同時一個健步揮刀上前。

“咣！”

锃亮的白色刀反仿佛是鋼鐵意志的化身，在一輪明月下碰撞出了星星火花。

兩人人影來來往往在神社的殿堂黑影前，以純粹的劍道來決定試合的勝負。一來一往中，使用的都是規范而又復古的劍道招式。

幾滴雨珠落到了神社前的狗形石神使的頭上，淺灰色的材質逐漸地變為了深空灰。淅淅瀝瀝的雨點被兩人舞動的刀劍斬成兩段。

十分鐘過去了，兩人竟仍未分出勝負。

最后，羅璟文身影一閃，腳尖發力點地而起。抬刀就來了一個完美的“刺喉”。

刀尖停在了梧仁的頸前不到一寸的地方，梧仁也那一刻停止了動作。

他半抬著頭，任憑雨點打在他的額頭上，流入他的眼中。

“梧仁，你輸了。”

......

“大將軍！大將軍！大事不妙！”

一個聲音由遠及近，最后，只見一名士卒慌忙地跪在了凝濁的地面上。

“駐扎在皇宮附近的士兵突然兵變，組織成了皇軍。左衛門甚一率領皇軍攻入了大將軍府。

在老將軍的指揮下，我軍撤出了江治都。但是，一路上有不少我方兵力都紛紛倒戈......老將軍身中數槍，神田小姐也被左衛門甚一的太刀重傷。老將軍被生擒，我們拼死救出了神田小姐和舊瑾國公主。”

聽完情報，羅璟文頓時青筋暴起，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他回頭看向梧仁。

“沒錯，我早就將大量的皇軍藏在幕府軍里面了。至于令尊和早芥被傷的事就不是我的安排了。”梧仁咧嘴一笑，如此說。

羅璟文沉默了半晌，憤然收刀，轉身疾步走出神社。

“梧仁，這是在神社里。今后出了這鳥居，你我就是死敵！”羅璟文扔下一句話，身影便消失在了雨幕當中。

***

江治城郊，山下一荒廢寺廟。

“陸軍那里怎么回應？”羅璟文急切地看向一名家臣模樣地人。

“陸軍保留在本土的兵力中，有近七成是被隱藏的皇軍。”家臣低著頭回答。

“那海軍呢？”羅璟文盯著地圖上面綿長的海岸線問道。

“江治軍港由于主力艦隊和絕大部分的兵力已經被派遣出去了，所江治鎮守府也已經被皇軍占領。”

“我們還剩下多少人？”

“幾乎每個中隊都被拆散了。總共的話......合計有五千多人。”

他眉頭緊鎖，沉默了良久，終于開口說道：“‘江治急行’下一波的船隊什么時候離港？”

“四十七分鐘后出發，這次行動運送的是戰艦和物資支援，送往南方軍。”

“艦船編隊是怎么樣的？”羅璟文問。

“金剛級戰列艦四艘、扶桑級戰列艦兩艘、以及三個月前艦隊遠征打撈回來的光輝級四航母。”

“每艘艦上限能載一千多人，出去物資和艦上人員，還能再載五百人......現在已經是午夜了。五分鐘后開始行動，你們趁著夜色潛入到艦上。遠離大陸后，你們就用信號彈統一奪船。向南方軍報告國內情況。高政英會支持我的。”羅璟文道。

“大將軍......您......”

“對梧仁來說，他們皇軍的頭號目標就是我。所以，為了最好地保存兵力，你們就退到南方軍那里。我會想辦法脫身。”

羅璟文回頭看向靠坐在柱子旁的早芥。早芥的腰間纏上了一層白色的繃帶，隱隱間好像還透著血跡。

“軍中還有能用的車嗎？”羅璟文道。

“沒有了。”這時，唐洛晨走進屋內。

她一身浸染著血色的輕甲，手提極光君主。在破廟昏暗的光照下，更顯得她疲憊不堪。

唐洛晨站到他的身邊，繼續說道：“像車這樣的較大單位被他們實行‘重點打擊’，早就全部報廢了。這樣隨軍行動的話，早芥肯定是受不了的。”

“這樣呵......”羅璟文眉頭緊蹙，心中正思索著對策，門外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報！東南方向和西南方向發現大股皇軍。”

“你欽點兩個家丁留下來，然后你帶著軍隊現在就開始行動。”羅璟文嘆了口氣，如此命令道。

“是！”

***

“噗！”

羅璟文揮手一刀，砍倒了后面殺上來的一隊士兵。

兩個家丁抬著擔架走在前面，擔架上是受傷而不能行動的早芥。

唐洛晨也激活了原子刃，揮動著極光君主，和羅璟文一起在后面砍殺著敵兵。

層層向上的山地上，古木遮住了月光，在擊殺完一波沖上來的皇軍之后，便又有一波皇軍從樹林中殺了過來。

慶幸的是，這里樹木密集，草蕨茂盛，再加之地形較為復雜，所以皇軍都沒有配備槍械，以三十人為一個小隊，進行輪番圍剿。又鑒于現在是盛夏，山火易發，皇軍便也沒有考慮使用大規模武器。

“呼哧”一聲，左衛門甚一突然出現在擔架前，羅璟文來不及阻止，便見左衛門手起刀落，將兩名家丁全部斬殺。

早芥被重重地摔了下來，腹部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把原先的繃帶全部浸濕了。

“早芥！”羅璟文橫掃一刀，從輕型大鎧中掏出了一個煙幕彈砸到了地上。

頓時，灰色的濃煙將所有人都籠罩起來。

“咳咳咳......”包括左衛門在內的數十名皇軍都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羅璟文一邊遮住口鼻，一邊把早芥背在背上，向著三點鐘方向繼續上山。唐洛晨也趕忙跟了上去。

他們飛躍山間石塊，淌過山澗，藏入了一個外面看是水簾，進來后只有幾平方米的空洞里。

清理完地面之，羅璟文和唐洛晨急忙將早芥安置到地上，唐洛晨快速地檢查著早芥的傷勢。

“怎么樣？”羅璟文焦急地看向唐洛晨。

唐洛晨搖了搖頭，“血止不住。”

羅璟文劃開個人系統，準備取出御殿夜刀。

這時，早芥拉住了他的甲片。羅璟文充滿疑惑地回頭，看向她。

“不用了，御殿的話......你也會死掉的，畢竟上回已經......”早芥咳嗽了起來，當她的手掌再翻開時，已經沾滿了鮮血。

水幕外，腳步聲逐漸嘈雜了起來。一個小隊的皇軍已經快要搜查到這里了。

“沒關系......璟文，你去吧。我還可以......”早芥強顏擠出了一個微笑。

羅璟文青筋暴起，沒有起身的意思。

“這里有我守護著，你放心吧！你快去把這一波的皇軍清理掉，才能安全。”唐洛晨把極光君主插到土里。

羅璟文“咣當”一聲拔出長刀，大步流星沖出水幕。

“唐小姐，請扶我坐起來。”

唐洛晨小心翼翼地把早芥扶到一旁的墻壁上，讓她靠在那里。早芥劃開了個人系統，清澈的藍色光芒幽幽地灑在她的臉龐上，蓋去了泥土與血跡。

“還記得嗎，一年前，我們初識的時候......

“那個時候，個人系統剛剛更新......我們剛下飛機，坐在車上，決定好戰前我們要去的最后一個地方......璟文君很認真地和唐小姐、唐大哥熱烈地討論著新版本的功能......

“從那時起，我便決定，要學好它......回江治之后，我讓姐姐教我了所有的技術，盼望著總有一天，我可以幫上他......可是，沒想到......”

早芥顫抖的指尖在浮在空中的界面連續點擊，當她按下“發送”停下來的時候，她蒼白的臉上已經淌滿了豆大的汗珠，與眼中滾動的淚水一起，順著臉頰滑了下來。她的手臂再也沒有力氣抬起來，輕輕地垂在了身側。

她回頭望向唐洛晨，輕聲說道：“唐小姐......我再拜托你最后一件事，請你幫我保密......”

唐洛晨含著淚，湊了過來，點點頭。

“......我入侵了他的個人系統，把他的掃毒系統癱瘓了兩分鐘......我在這個郵件里，植入了一個系統病毒......你知道的，個人系統是在使用者大腦磁場的基礎上開發出來的，所以......璟文在打開這個郵件，讀里面信息的時候，系統就已經開始對他的腦部進行修改了......會阻斷，咳咳......他對我的記憶......讓他，咳咳，忘記我......不要太難過，要好好地......專心地，完成大業......請你......不要告訴他，我存在過......還有其他人......”

早芥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她也沒有力氣再說一個字了。

“早芥！”

羅璟文渾身上下沾滿了血跡，沖入水簾的時候又被水一淋，十萬火急地沖了進來。

他“撲通”跪了下來，抓住了早芥的雙手。

“滴...”

他的身前忽然出現了一個新郵件的提示。早芥努力的睜開無力的雙眼，戀戀不舍的看著羅璟文，示意他打開郵件，羅璟文顫抖著用左手點開了那個不停閃爍的標識。

“璟文君，一花一木，故人相植。一思一念，今人成癡。山櫻若是多情種，今歲應開墨色花。

每晚走過的旅途，仿佛是為了與璟文君邂逅一般。但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春天，卻把它落在了池塘里……”

唐洛晨咬住自己的嘴唇，忍也忍不住的眼淚無聲的流淌下。

早芥深深地、不舍地凝視著羅璟文，那雙清澈的宛如碧藍大海雙眼，一如既往地安靜……

水簾和雨點互相羈絆著，紛紛下落，山風颼颼地吹，瀑布的響聲比往常顯得更大。聽起來稍帶困意的出鞘聲間歇地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倍增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