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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2.循執(zhí)

燕隱光接過薇逢曉打滿水的水囊,收到腰間別好。

薇逢曉見狀,便知曉對方并不信任自己,不由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心道就看看你是先被渴死,還是先被毒死。

她自然是明白,同為前來尋執(zhí)之人,二人可謂是競爭對手。防人之心不可無,可對方這副明擺著要辜負(fù)自己一番好心的模樣,多少給她心中添了堵。

傳說這個地方,藏著個寶貝,叫做“執(zhí)”。

得“執(zhí)”之人,即可得到無窮盡的靈力。

可呼風(fēng)辟谷,喚雨澆山。

可縱人心魔,回魔神志。

究竟是什么力量,沒有人說得清楚,只知道進(jìn)去的人再沒出來,外邊的人,卻絡(luò)繹不絕,要前往這片山林,爭奪這份,還沒有人曾獲取的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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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來到這里的人,恐怕都懷著不可為外人道的心思。

燕隱光出生于楠城世家,一方宅院里,人的三六九等,要比臺階更分明。

她與同胞的弟弟,在世上只隔著一炷香,在宅里,卻遠(yuǎn)隔十八代。

弟弟幼年時,偷著爬樹,卻不留神斷了腿。

父親偏要責(zé)怪自己看管不利。

弟弟瘸了腿,著實可憐。

可她想問,被迫拼命習(xí)練,只為了將來把自己辛苦修習(xí)的術(shù)法靈力,統(tǒng)統(tǒng)移轉(zhuǎn)給弟弟的她,可不可憐?

可不可憐?

她不甘心。

她選擇離開,在得知即將要進(jìn)行轉(zhuǎn)移儀式之前。

她故作順從,悄然離開。

來到這個是非之地,她并沒有像薇逢曉那般,懷著光復(fù)部族的志向,她只想著,混一天、算一天。

生生浪費掉自己的一身靈力,便算是她病態(tài)的報復(fù)。

哪怕是死在這里,被傳說中的妖獸千刀萬剮,也遠(yuǎn)比白白辜負(fù)自己十多年辛累,來得舒暢。

/

稍作休整,薇逢曉站起身來,決心要和這個不肯敞懷相待的過路人分道而行。

“那你慢慢休息,我要先走了。”

邊上發(fā)著呆的燕隱光沉吟許久,才緩緩道:“好。”

活像個呆子。薇逢曉莫名來氣。

薇逢曉本是附近烏祁部落的小公主,原本生活得舒心暢快,誰料某日風(fēng)云突變,父親的部下反叛奪權(quán)。

自己從叛軍的血洗中僥幸逃脫,躲藏中,恍然想起關(guān)于“執(zhí)”的古怪傳說,即決心以命一搏。

一路摸爬滾打,拖著半廢的身子,終于滾入這片被種種故事傳道的叢林,還沒歇口氣,她便隱約察覺不對。

此處花草爛漫,林靄氤氳,一派柔和美景。

絲毫沒有傳聞中的陰森詭異。

她甚至懷疑自己找錯了地方。

可回過頭來,卻見追來的叛軍遠(yuǎn)遠(yuǎn)地駐足,幾人似乎在爭論什么,不多時,便留了兩人盯著,其余的調(diào)頭離開。

薇逢曉沒敢停留,心一橫,索性往林子深處踉蹌而去。

我絕不能,作俘虜。

撐著身子摸索了一陣,眼前便是一黑。

再睜開眼,便被茂密樹葉碎開的柔光晃了神,慢慢蘇醒的溫度讓她一度產(chǎn)生沉眠的念頭。

她緩緩睜眼,轉(zhuǎn)頭便看見一個人影,似乎正倚著樹打盹。

仔細(xì)打量,是南方人打扮,磨損嚴(yán)重的布料卻都是貴重的料子,身側(cè)放著把劍,看著挺舊,材質(zhì)卻也是絕佳。

上邊似乎刻過哪個姓氏,只是被人磨卻。

父親之前常與邊鄰部族做生意,薇逢曉也因此見過許多名貴珍奇,此時她卻有些稀奇,這身量,少說是富家庶出的姑娘,少有見到這樣身份的人獨自出門闖蕩。

身邊的行囊看起來還挺滿當(dāng),也不像是突發(fā)大難出來躲避的。

還是同行的人都出了意外?

稀里糊涂地想了一通,薇逢曉也終于攢夠了力氣,坐起身來。

對方被她驚動,抬眼,薇逢曉看她很是警惕,卻似乎并無惡意,便深深吸氣,坐在地上對她行了個禮。

“烏祁薇逢曉多謝姑娘仗義相救。”

對方似乎思索了一番:“燕(yàn)隱光。”

薇逢曉挪了挪身子,也倚上一棵樹,小作休息。

閉目而坐,屏氣凝神,緩緩地,一條清洌洌的山泉,伴著悉悉窣窣的風(fēng)與樹葉合奏的曲,和著枝上鳥雀的歌舞,潺潺流入耳中。

像一只纖細(xì)柔軟的手,輕輕地,喚醒緊封在她心底的回憶。

風(fēng)順著長辮飛,馬蹄從綠草青翠,踏到黃沙,到青石,到繁華的巷陌。

觸手可得的陽光,在半月之余,飛逝到很久很久以前。

薇逢曉簌地站起身,頓了許久:“我去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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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薇逢曉還有些拖沓的腳步遠(yuǎn)去,燕隱光緩緩拿起她遞給自己的水囊。

還挺精致的。

烏祁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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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拐八繞,薇逢曉竟又走到小溪邊,俯身,輕輕將手探過水面。

水流很輕,柔柔地晃著她的手,晃動著微微皺起的指腹,晃動著皮肉還未愈合的傷口。

進(jìn)來的人,都出不去了。

或許,也不太想出去了……

忽然,耳邊傳來樹叢的低語,薇逢曉霎時回手旋身,一手握住腰間的刀,迅速退開。

誰料對方先一步援弓引箭,眨眼之間,一支錚亮的銀箭狠狠地扎入薇逢曉將欲作隱匿的樹干,霎那之間,短兵相接。

幾個來回之后,雙方都沒能占到便宜,不約而同地,二人佇立相望。

互相打量幾眼,看對方似乎是與自己年紀(jì)相仿的女子,都不由心嘆天外有天。

二人對峙著,薇逢曉率先收了刀。

幾眼下來,對方衣裳武器,薇逢曉看了個大概。

與燕隱光不同,對方臂上束袖、腰上玉環(huán)、手中弓箭,都明晃晃地招搖著“邊”字。

那可是個厲害的望族,底下管著的邊氏軍要是在一邊,可就麻煩了。

“薇逢曉。”

“在下邊一梨。”

簡短的招呼之后,二人達(dá)成共識,暫時結(jié)伴,且走且看。

走著走著,沒覺察到什么動靜,言語之間又覺得這邊一梨心思單純,薇逢曉便試探道:“你一個人來這兒?家里人不擔(dān)心嗎?”

“他們擔(dān)心,關(guān)我什么事兒?”邊一梨哼了聲,“我偏要讓他們看看我的厲害。”

雖覺得好笑,薇逢曉卻也稍稍放下心來:“這地方可玄乎著呢,拿尋執(zhí)來練膽,可真舍得冒險!”

“怕什么,本姑娘厲害著呢。”

幾番交談,薇逢曉覺得這姑娘確實莽撞了些,但已然進(jìn)入這里,路上有個可愛的小姑娘說說話,也還算不錯。

若是和剛才的燕隱光同行,可就要無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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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一梨依舊看到花說花,見到草論草,忽然薇逢曉頓住了腳。

“怎么了?”邊一梨疑惑道。

“我們在往上走。”

“啊?”邊一梨定睛往前方看了看,前邊的路好像很平坦,又似乎確實搖搖晃晃地,通向更高處。

邊一梨沒疑惑多久,便興奮地招呼薇逢曉:“說不定走到底就能看到執(zhí)了,我們且過去看看吧!”

薇逢曉點了點頭,心底提高了警惕。

沒走幾步,她便又覺出這地方的詭異來。

分明是六月天,又分明未到高處,這山上竟然細(xì)細(xì)碎碎,飄起雪來。

愈往上走,雪便愈大,風(fēng)便愈烈。

薇逢曉與邊一梨只得攜手攀臂,緩慢前行。

走著走著,驟然,雪花一片一片散得更加細(xì)碎,雪羽散成雪點,二人瞬間被茫茫雪霧包圍。

朦朧的雪霧中,一個女子的窈窕輪廓卻愈發(fā)清晰。

她凌亂的散發(fā)隨風(fēng)而舞,窄短修身的上裝勾出她曼妙的曲線,袖腰處,輕薄的長紗輕靈地飄著。

寒風(fēng)雪雨,仿佛侵不到她半分。

二人警覺地握緊了手中凝冰覆雪的武器。

仍舊是很突然地,女子瘦削的臉清晰了。

杏眼周暈著的淺淺的胭脂,薄唇上凝著的淡淡的赤霞,這點薄妝,是雪肌素衣包裹之下,僅有的血色。

三人相接,女子似是思索了一番,將手中的長鞭繞回腰上。

薇逢曉和燕隱光對視一眼,亦將出鞘的武器收入鞘中。

三人互相警惕著,相互行禮致意。

女子自稱依雪,自稱早早來至此處尋“執(zhí)”,久尋未見。

“可否問問二位,此時外面,是什么年歲了?”

“姑娘是南城人吧?聽姑娘說話,像是南城書香門第的。”薇逢曉先一步答,“如果按南城人的說法,現(xiàn)在是明和三七年間。”說著,狀似熱情地朝依雪笑,借此看到她神情微微僵了瞬息。

薇逢曉說完,依雪還未答話,邊一梨先是一驚,徑直問出聲來:“明和三七?”

自己從家中,到這里,再到在林子中兜圈,分明不過幾月,怎么三年都過去了?

薇逢曉見她失態(tài),有些疑惑,便補(bǔ)充道:“我也不熟悉南城的歷法,如果有些出入,應(yīng)該是我算錯了。”

“也許姑娘并未算錯,”依雪沉吟一番,“自我來此,日子愈久,我便愈加不知歲月如何流逝,甚至不覺饑渴。”

“依姑娘說的,這地方可真是怪得很。”薇逢曉作疑惑道,余光仍舊悄悄打量著依雪。

看模樣,不過是二十一二,若說早早便來此尋“執(zhí)”,最小總也得十四五算起。

且不說這模樣水靈,身上似乎沒半點傷,再看這衣裝,齊整干凈,比自己、燕隱光,甚至比邊一梨的一身不知道漂亮多少,怎么著也不像在這里摸爬滾打好幾年的樣子。

再說唇上面上的胭脂,談笑之間,循色循香,薇逢曉早已判斷出,那脂粉遠(yuǎn)出北塞,甚是名貴。

只是涂脂抹粉的手法確實拙劣,白白讓秀麗眉目顯得俗氣。

另一邊,依雪和邊一梨聊得實在不愉快,薇逢曉看邊一梨的眉頭好似要擰出個疙瘩,看著要哭出來似的,不免有些心軟,便出言打斷:“鹿姑娘,依你看,這地方的怪法,該如何破?”

依雪朝她笑了笑,正欲開口。

誰料此時,忽然地崩山摧,薇逢曉才覺著不對,便身不由己,如墜深淵。

等清醒過來,薇逢曉已經(jīng)躺在某個溶洞里。

她揉著發(fā)脹的額角,心想不會是剛剛掉下來磕著腦袋了,又暗罵自己大意。

依雪絕對有問題。

至于邊一梨……

這姑娘看起來不太聰明。

但也得好好提防著。

是很容易被人利用的樣子……

正想著,薇逢曉忽然感覺不對,隱隱約約,好像有水滴順著石壁滴落的聲音,身下緩緩地晃動起來。

她猛地起身,才發(fā)覺自己正置身于一葉小舟,小舟順著水流向溶洞深處晃去。

難道是傷著哪了?薇逢曉下意識在身子到處拍了拍,沒啊,都是之前的傷。

最開始……怎么會沒有察覺到!

我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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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一梨睜開眼睛,恍然驚覺四方一片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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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隱光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坐著,即使她清楚地感受到,樹林、石塊都已經(jīng)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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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雪倒是受了委屈,她的心機(jī)算不得深沉,不過是隱去了自己的名字,想從好不容易遇到的活人口中套點話而已。誰料,薇逢曉無意的一句話,讓她們發(fā)覺了此地的詭譎之處,而此地的精靈據(jù)此決定……

讓她們變成……

“執(z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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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他三人不知道的是,燕隱光清楚地知道,從來都沒有什么能夠讓人功力大增的法寶。

這也從來沒有什么樹林,只有一棵活了上千年的榕樹。

“執(zhí)”不過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與小孩子的睡前故事并沒有什么兩樣。

只是,這樣講給世人的故事啊,卻被許許多多人當(dāng)了真。

燕隱光在這里呆了很久很久了,從楠城,變成了南城,她一直在這里。

看著一個個來者,聽著他們的故事,猜著,他們又是聽了哪一個版本的傳說,才來到這一個禁地。

她呆了多久,也早已忘了,就像依雪所說——“自我來此,日子愈久,我便愈加不知歲月如何流逝,甚至不覺饑渴。”

早已忘了。

曾經(jīng)自己的執(zhí)念已經(jīng)化為虛土,而她自己卻仍活在痛苦之中。

如果當(dāng)初,她離開家族后,選擇去往更遠(yuǎn)的地方,迎接世俗的風(fēng)雨……

她的結(jié)局會如何呢?

她想不出來,但總歸,不會比被困在這里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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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逢曉狠狠捶了一把船舷,“可惡……”

那個依雪,是當(dāng)真有這么大本事?可是……

方才我提到年份之時,她的神情,分明像是毫不知情的。

或許當(dāng)初我就不該進(jìn)來……可是,即使我不進(jìn)來,我又有什么辦法,為家人們報仇?

我又該怎么在追殺中活下去?

薇逢曉狠狠甩了甩頭,卻趕不走腦海中那個可怕的想法——會不會我們,其實都已經(jīng)……離開人世間了?

只是因為此處有異,我們的神魂才保留了下來,長留此地?

“恭喜你,猜對了。”

“誰?”那個聲音喳喳怪笑著,惹得薇逢曉心中一陣陣發(fā)毛。

“真不明白你們?nèi)祟悾幻娉靶π『喊汛笕酥v的玩笑話當(dāng)真,一面又一個一個地聽了不知道哪個流派的故事,爭先恐后地來這個地方。”

“你倒還能勉強(qiáng)算是迫不得已,有些小姑娘小伙子來的理由才叫好笑呢!”

“闖進(jìn)我的世界,找一個不存在的東西,還想以此證明自己?”

“嘎嘎嘎……”

“不過,即使你來到這兒可以算是個意外,我也不會放你出去的哦!”

“你的意志如此堅定……味道可好了……”

薇逢曉的心此時徹底沉入谷底,是……吞食人類意志的妖怪……

蠶食人的神魂,讓人一點點失去對世界的感知,最后成為行尸走肉。

恐怕它說的意志堅定,是指自己復(fù)仇的執(zhí)念吧。薇逢曉心中一陣苦澀,最后還是沒能……給你們報仇。

父母、兄弟,還有為了她,毅然選擇與叛軍對立的朋友。

那個本來,最懶于牽扯到紛爭里的姑娘。

“嘖嘖,看你這么難過,給你分享個好消息吧。”

“你最恨的叛徒們,都灰飛煙滅咯!”

“這算什么好消息?人總是要灰飛煙滅的。”薇逢曉搖了搖頭。

“你這樣我倒是想要多留你一會兒了呢……嘻嘻,本來我也沒打算一次性吃這么多,看你差點兒發(fā)現(xiàn)我,才不得不吃掉了我的儲藏。”

“那些叛徒可沒過上什么好日子,后來有個小英雄領(lǐng)頭出來反抗,不僅擊敗了叛軍……而且,他們似乎很想找你哦!”

薇逢曉一驚,卻生生壓抑下自己驟然激烈起來的心跳,緩緩地深深呼吸。

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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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里又呆了一陣,薇逢曉沒有再遇到那三人。

她靜靜地看著眼前茫茫的煙波。

如煙如霧的藍(lán)。茫茫的一片,微微地律動。

天沉著,卻并不凝重,仍許了幾縷光芒泛在粼粼的水面。

薇逢曉靜靜凝望,靜謐的湛藍(lán)水面。

空靈的色彩,仿佛盈盈地微笑著,想要述說什么。

卻始終只是,安靜地微笑著。

她們遠(yuǎn)遠(yuǎn)地望去,約莫幾里遠(yuǎn)的地方,有一片樹林。

樹上掛滿了深深淺淺、或粉或白的小花,一串一串,垂著、曳著,隨風(fēng)生姿。

花影連綴成河,潺潺地,淌向更遙遠(yuǎn)的地方。

順流而下,一座城池隱隱浮現(xiàn),云嵐似乎偏愛浮在城池上空,陽光溫柔地彌漫著,似乎有燕子,順著高樓的飛檐,揚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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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她們的結(jié)局了嗎?

/

某一個寧靜的日子里,遠(yuǎn)郊的一棵巨榕轟然倒地,枝干幾乎在瞬間枯萎蜷起,纏枝之下,盡是森森白骨。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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