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說長也長，說短也短。辭云在和丫鬟們嘻笑打鬧之中一天也就過去了。傍晚一個和辭云稍微混熟了的丫鬟，名叫芹心，嬉笑著說要伺候辭云洗澡。辭云只當是玩笑話，沒放在心上。

晚上辭云在澡池邊剛脫下來外衣，正準備脫下里衣。外面的輕紗便一陣飄飛，一個白衣女子輕腳走了進來，是芹心。

辭云驚了一跳，緩了口氣，她只當芹心是要來換水，便沒管她，繼續(xù)脫下里衣。

當辭云把里衣脫下后，芹心依舊沒離開，她還立在輕紗附近，望著辭云這邊。

“我要洗浴了，你別站那兒啦。你站那兒我會不好意思的。”辭云柔聲勸著，笑著說。

芹心仍舊不走，反而朝辭云走了過來。

辭云只裹了一個肚兜，她把身子潛在水里，看不見什么。

“芹心伺候姑娘洗澡。”

芹心一邊走一邊說著，一步一步走到了辭云身邊。

辭云潛在浴池的邊上，聽見這一句話時，忙捂住胸口，往浴池中間游了些，離芹心遠了一點。

辭云不會游泳，但浴池并不深，剛好淹在她胸口上面。肚兜也被打濕了，貼在身上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芹心別鬧了，我真的要洗澡呢，我還穿著衣服，你不走我沒法洗啊。”辭云正經(jīng)的說道，語氣里有絲慍怒。

芹心這才止了步，站在浴池邊停下了。

“你出去吧，有事我會叫你的。”辭云把身子埋在浴池里，看向另一處，語氣有些冷淡。

芹心欠了欠身，拿著打水的桶出去了。

辭云在里面洗了半個時辰就出來了，一出來就看見了芹心站在外面，徐徐的冷風往臉上刮著。

“你怎么也不找個地方躲躲，就站在這兒受冷風吹，著涼了怎么辦?”辭云手上拿著濕熱的浴巾，替芹心暖了暖手，拉著她進了屋。在屋里待了一會兒，芹心被凍的有些發(fā)紅的臉色才好轉了些。

“謝謝姑娘。”芹心就要躬下身去，以表謝意。辭云連忙扶了她：“謝什么，方才你鬧著要伺候我洗澡的時候，就算是抵了，不便再提。你我也算是朋友了，沒有那么多禮節(jié)。”

芹心點了點頭，沖著辭云笑了笑。辭云握著她的手，攜著一起出去了。

外邊天色已經(jīng)暗如墨色，只有天上零星的星星在閃著。柯山的燈火點亮著，在這冷冬的季節(jié)，像是一簇火，倒還不讓人覺得冷的沁到骨子里去了。

這時候柯山種的梅花可挑準了時候，偏在夜晚的時候開了。淡淡的梅花香，飄蕩在花朵間。言尾鼻尖，隔著老遠，一嗅就聞到了。

言尾趁著夜色，來了辭云住的院子附近。辭云正在和芹心散步，一前一后，好像是在閑聊。

“阿云，前院的梅花開了，我們?nèi)タ纯窗伞！毖晕惨埋囚骠娴淖邅恚砩弦簿砹诵┟坊ǖ南銡猓魂嚀鋪怼?

“你說些什么胡話，這時候梅花還沒開呢。”辭云剛說完，言尾身上的冷風就裹挾著梅花香一陣飄到了辭云的鼻尖。“還真是梅花香呢，這梅花開的時候好奇怪。”

“是呢，往年這時候，梅花還是小小的花骨朵兒呢。”芹心和著辭云的話，笑著接了下去。

言尾笑了，走過來牽辭云的手：“可香了，我們一同去看看吧。”

辭云的手放在身前，沒有動，任由言尾牽了去。

“這大晚上的賞什么梅花，漆黑一片怎么看得見?”辭云笑著說著，步子卻跟著言尾走了。

芹心愣在原處，不知是否要跟上。辭云回了頭：“芹心你先回去睡吧，外邊冷，別冷著了。”

芹心這才躬了躬身，往院子的偏院去了。

辭云跟著言尾，一路到了前院。前院的花香更濃了，沁人心脾的直往心肺里鉆。

言尾伸手去摘了一下枝梅花，要插在辭云的頭上。

“哎別折了這花，它可是會疼的呢，讓它自己長著吧。”辭云拉住了言尾，讓他不要去摘。

言尾收了手，笑了笑：“你說的是，萬物皆有靈，我不該隨手去摘。”

梅花似乎是知道辭云的一番好意，隨著寒風搖曳了起來，像是在舞動，有些歡快。有些昏黃的燈光映在梅花上，一只只的紅梅都變了顏色，淡淡有些偏黃。

辭云推著言尾，嬉笑道：“好啦，梅花也賞了，回屋休息吧。這外邊冷著呢。”

言尾這時倒像一個孩子了，他咧開嘴笑，任由辭云推搡著，一步步的往屋里走。

兩人回了屋，都本分的去睡了。辭云醒來時，天色霧蒙蒙的有些亮了。

辭云洗漱完就去找言尾了，言尾不再屋里那就應該去芮央閣了，興許是又和言朔商議事情去了。辭云便轉身去芮央閣找他，剛走到芮央閣大門口，就見言尾從那里面出來了。

辭云有些好奇他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開口剛想問，言尾便走過來牽了她的手，拉著她往回頭，邊走邊說：“今日我離開柯山去云隱山拜見我娘，阿云隨我一同前往可好?”

辭云沒想到言尾會對她說這件事，帶她去見言尾的娘親，她還從未想過此事。她和言尾，關系竟到了這個地步嗎?似乎有，似乎也沒有，辭云說不清楚。

“啊……我……我還是不去了。”辭云的心底慌亂不已，她是人言尾是妖，言尾的家母，能接受這樣畸形的愛戀嗎？何況她總覺得，她和言尾還有好多謎題沒有解開，還有好多事她都不知道，對于言尾，她也并不了解……

在短暫的時間里建立起來的信任，如同海市蜃樓，看似堅不可摧牢不可破，在一些重要的抉擇面前，很快就分崩離析了。

“不去么？阿云，你我是要一直在一起的，你在害怕什么嗎？”言尾有些痛心的皺著眉，他盯著辭云，問她。

辭云躲開了言尾的目光，把頭撇開了，她轉過頭悶著聲不說話。

言尾把辭云身子掰正直面著他，像是許諾一般，鼓了極大的勇氣，一字一句的道：“阿云，你我是要永遠在一起的，一起去拜見阿母，這是遲早的事啊。”

辭云低著的頭，突然抬了起來，她盯著言尾，目光凌凌：“什么是你我?什么是永遠?你知道我的身世嗎？知道我的爹娘嗎?”

“我知道!”言尾脫口而出，字字鏗鏘有力。

辭云的眼里浸了淚水：“果然，你果然有事瞞著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爹娘是誰，你居然知道……哈哈哈……”辭云說著說著就笑了，她眼里的淚水滾落了下來，殘掛在她臉上。

“……你知道也不愿告訴我，還說什么你我，什么永遠……”

言尾啞了聲，他沒想到辭云會問到這事。他看著辭云，沉了半晌，艱難的開口：“阿云……我不是……不是……”言尾還是沒說出口。

辭云搖了搖頭，推開了言尾，回衾心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