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頭還是很痛。
一醒來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銀禮對我說過的話,我真想罵那些花錢來試煉的妖怪,是不是有病?花錢找罪受吶?
四周的環境很黑暗。鼻子里充斥著奇怪的味道,說不上是在哪里聞到過,只看到不遠處的河畔,有一些光亮,看上去似乎是什么特殊的花朵生長在那里。
我注意到我眼前的六股漩渦。
“歡迎來到,六道輪回。”一個女聲忽然在我腦內響起。
我掙扎著坐起來,四周也沒看見什么人影。
“歡迎來到起源第一關,聚散關。”那個聲音繼續說道,“這里是冥界的六道輪回,一般靈魂走到這里,得先乘船度過三途河,接著經過審判間被判定為無罪之人,才能繼續走過奈何橋,喝了孟婆湯,才可以抵達這里。”
“世間萬物都有靈魂,所以靈魂數量極多,只有少數優秀的靈魂才可以抵達六道輪回哦……秉承著事不過三的原則,起源的關卡也保持著三關的原則。第一關,聚散。第二關,消亡。第三關,輪回。而同樣的,每一關也會有三個小關卡。”
那么一共就是九關?這么多?我揉了揉太陽穴,覺得頭疼無比。
“現在,第一小關,選擇。請您盡快選擇想要投胎的方向吧。”
她話音剛落,我仔細觀察了那六個古老的牌匾——仙人道、人道、阿修羅道、惡鬼道、地獄道、畜生道。
地獄道和餓鬼道下面的時空隧道此刻是關閉的,因為早在進入冥界經歷審判官的審判的時候,惡人們便早已經被扔進這兩道了。應該是不會有人腦子一抽地,主動去選擇投胎進這兩道吧?
雖然畜生道也不是什么好道,但好歹還能出幾個稀有獸種,萬一飛黃騰達了,甚至日子過得比人好多了。
仙人道綻放著至高無上的金光色,人道是一個白色的漩渦,阿修羅道是一個紅色的傳送門,畜生道則是綠色的通道。
仙人道大多直接通往天界,阿修羅道大多通往天界的51小族、靈界妖界魔界的各大家族等等。畜生道和人道就相對隨意了一點。
越是高等的生物,那里的弱者階級也就越多,強弱詫異就很明顯,這是古今以來的天理規則。但我覺得人向來不是什么弱者,更不是什么底層階級,因為很多強大的人,也是從人類成長而來的。
我自我衡量了一下,再加上銀禮早就告訴我,這里的人界是物質規則很強的,對我而言最具有歷練的價值。
正這么想著,耳邊傳來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回頭一看,便瞧見一個靈魂正被簇擁著進入了仙人道的隧道里。那陣仗,像是去趕集一般。個個都腳下生風,步伐穩健。
那靈魂身側圍繞著三尺功德。他身邊圍著的一個靈魂只看我一眼便覺得見怪不怪,還不忘將我撥開,說道:“讓開讓開,別擋到我家大人投胎!”我自然地讓開,卻忽然覺得自己享受的待遇好差。
原來一個自帶道德尺的靈魂這么珍貴?早知道那無頭鬼應該按高價賣給海諾哥的。我隨即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四聲)子,我已經欠了海諾哥很多了。
“那一行人也是跟隨這靈魂一起投胎的,這些簇擁者們們自然身上帶有著和這人的因果,前世的因果也會將這些人在無形之中綁在一起。”腦子里那個女聲又說道。
似乎有一點兒意思,可是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呢?我不過是來試煉一番,干嘛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去……
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通往人界的“人道”,那一絲白色的純潔光暈也吸引了我。剛剛被那一抹光暈包裹起來,我耳邊便又是那個女聲:“啊啦啦……你的選擇很果斷嘛,我還以為你會選擇更好的。”
“我又沒有那人的三尺道德護體,去那般浪費時間的地方做什么?我還想早日回我的小破山。”我第一次回應這個女聲。
“你居然是這么認為的嘛!”那女聲語氣里滿是詫異,“不過我要恭喜你了,你做出了最中肯的選擇。人界,是六界之根本,六道里,人道更是排在了第二位。創造冥界的那位大人也是這么認為的吧,才會把人道安排為投胎的最近通道上。
啊啦啦……而且忘記告訴你了,我們起源啊,根本就沒有什么六道輪回,這幾條通道最后通往的世界,一定會是物質規則極高的凡界。在規則極高的凡界,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人類,并沒有什么特異的能力。”
……也是啊,只是一個起源罷了,若是我能在起源里隨隨便便就投胎至仙界,那豈不是笑掉大牙?
“那剛剛那個三尺功德的靈魂呢?它去哪里了?”我問她,成為胚胎的過程十分漫長,不經意之間就和她聊起來了。
“他?用我們的話來說,那不過就是一個幌子罷了。讓前來考驗的人動搖自己的內心。”她說道。
這么說,我還歪打正著了?整理了思緒,又覺得不對:“不是說起源都是真正的世界嗎?”至少,銀禮就是這么與我說的。
“啊啦啦……那你一路上看到的東西是真的嗎?”
“你不要這樣說話。”不喜歡那個“啊啦啦”,我翻了個白眼,卻不知道朝著哪個方向。
“好兇!”她驚呼。
隨即我們就都不說話了。大約在一團白霧里待了有一個時辰,我的靈魂終于緩緩地融匯成了一個小小的包含了一層蒙蒙金光的胚胎。
我覺得,我就快要陷入下一次沉睡了。
“那你呢?”我開口,“你還在嗎?”
“嗯。”她應了一聲,似乎還有點兒低落。
“你是真的嗎?我剛剛仔細地回味了進起源的每一個細節,我忽然間覺得很迷茫。明明是進來歷練,可是我卻看到了很多不應該看見的東西。”例如宇宙的緣起,開天辟地等等。
那個聲音沉默了許久,卻說:“你知道真實的幻境嗎?還有那種頻繁做很真實的夢那樣的感覺……如果你能有那種感覺,那我就可以告訴你了——你現在就在自己創造出來的真實的夢境里。在你自己的夢里,自己的幻象里,你明明是主角,可你卻是無能為力的,對很多事情都是。
我不過是起源里,一個接待你的精靈罷了。你會不斷地陷入到自己的夢里去,那些真真假假的幻境,會讓你迷失其中。但是就像一開始起源給你看到的那樣,你要知道自己最強大的利器究竟是什么?從我迎接的各個階層的修士來看,很少有人能夠熬出三關,如果有一天,你想提前從自己的夢里醒來,就將你脖子上的玉打碎吧……
我最后能提示你的就是這些……”
她最后說完這些,我的意識終于長久地睡去。
如果和“她”說的是一樣的,這只是真實的幻境,那么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說得通了。一夢一世界,便是如此。
我誕生的新世界,是位處于一顆蔚藍星球表面的國度。這顆藍星相比較瑯玥山的大陸總面積,可能都沒有大齊王朝的國土面積大。而這顆星球上卻靈氣濃郁。尤其是我出生的這個國家,歷史悠久,據說多個神仙降臨過這片土地,所以信仰文化殘留至今,種類復雜多樣,源遠流長。
剛剛出生,我的肉體虛弱,靈魂也十分渺小,加上物質規則的限制,我啥也看不清。所以只靠聽的我,出生的時候伴隨著響亮的哭嚎聲,生我的那位女性很快就沒了氣息,我的父親似乎是因為我是女孩子,看都沒看我一眼。
自然而然的,我被交給了“奶奶”撫養,就是一個說話都如同我阿婆的老人。
差不多得有一年的時間,我才把這個國家的信息了解了清楚。
這個國家叫做昊瀾國,這顆星球自一萬多年前,便開始有類人猿的足跡,而人類的文明,便是起始于昊瀾國。各個神話故事傳說等等,也從這個國家四處流傳。
這是我第一次想要融入到人類里去。
昊瀾國自一千多年前改變國號為“昊瀾”,由項家統治的天下,就這樣源遠流長至今。從前在這顆渺小的藍星上,沒有那么多的國家,更沒有那么多的文明,主要是因為這顆星球物質規則太過強大,人類不能即時地相互溝通,大陸分散,島嶼眾多。一部分人聚居,很多地方以百號人口便可以自稱國家,因此從前小國千千萬。
起初,人只能靠雙腳走路,雙手吃飯,這個世界上的絕大部分資源,都提供給了皇親貴胄,所以也不過很少一部分人能夠坐的上轎子、黃包車等。是福也是禍,世界相較于人類而言實在是太大了,人們各自在自己的領土——一般是擇水而居,幸福溫飽地生活下去。
可隨著時間的變化,各個小部落有了自己的領地,領地由幾十個人變成成百上千人,甚至幾萬人。有人類獲取這幾萬人的信任,被擁力為王。之后的兩千多年,戰爭和權利吞噬便像自然而然的事情一樣,不斷地降臨這片大陸。
跟隨者統治者進步的還有各行各業的發現,中世紀——年歷公歷1000年許,宗教走入人們的視野里。兩千年間,漸漸的有人發現了藥草,有人發現了這個世界規則下力的規則,有的人發現了火和火藥,又有些人發現了新大陸……
這個世界的變化令人瞠目結舌,這片大陸上,居然已經有可以憑借人類力量去探索宇宙的東西了,這片大陸上,居然曾誕生過那么多天才……
我不喜愛講話,因為學習需要時間和精力,這個世界有太不可思議的地方,所以我更加想要了解這個世界。
自行車……電視……摩托車……三輪車?電視……電話……DV機?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這個物質世界的人,怎么這么厲害?明明在物質規則的約束之下,沒道理會掌握那么多像法術變出來一樣的電、光、果實,金屬……可是這個世界卻做到了……
我忽然想起“一夢一世界”,這如若是我的夢,那我也太厲害了……
生在物質世界,我如今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沒有辦法使用法術,更沒辦法看到自己靈魂所佩戴的玉佩。像一個人類一樣生活,更近一步地感受冷暖,生活充滿了未知的樂趣。
天色已晚,我還坐在家門口的香樟樹下,冬天快來了外面沒什么蚊蟲,寒風吹在臉上,我身上,原本因為頑皮了一下午產生的燥熱終于消散了。我一個孩童,骨子里的燥熱勁兒還在,便坐在風口里吹風。
“霖啊……”是奶奶的聲音。
作為人類,還真的是印證了“一夢一世界”的道理。我出生在路家,名字還真的是路安霖。我出生在冬天,生我的媽媽也死在生下我的時候。自從媽媽走了之后,一直都是爺爺奶奶照顧我,我如今也已經有三歲了。我在一歲學會說話,一歲半的時候,終于能夠直立行走了。
“奶奶。”我乖巧地湊過去,被那個尚且算是壯年的人抱在臂彎里。
雖然已經三歲了,可我那不知道是誰的老爹還是從沒看過我一眼,將我丟在這窮村莊里,自己不知道怎么風流去了呢……
哼!別人家的小鬼都有爸爸媽媽呢,只有我沒有。被附近的小屁孩用憐憫的目光看著的時候我也很無奈啊。我不認為缺少父母有什么呀?為何這些孩子會如此憐憫我?想當初我生于天地,以山為家,都不覺得有什么可憐的。我以前有阿婆和蘿卜頭,如今有爺爺奶奶。
總之遠離了某些人,這個世界待起來還是極其舒服的。
“你看,螢火蟲!”奶奶忽然指著草垛那邊閃著的瑩綠色光點——果然全世界都有螢火蟲嗎?
我拍手歡笑,笑的聲音尖細。
就和大齊王朝一樣,這個世界難免是父綱社會,重男輕女,可是爺爺奶奶卻一直很疼愛我。大齊的孩子到七八歲得開始被送到私塾里去,這邊倒也一樣,不過是有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等等。我起初還以為大學是四書五經里那個《大學》呢,后來發現這個世界也有所謂的四書五經。
所以每當奶奶告訴我要去上學的時候,我只是眨巴了兩下眼睛,然后認真對奶奶說:“奶奶,我不去上學,在家種田不可以嗎?”大齊王朝就有很多不上學在家種田的孩子呢……
誰知奶奶以為我是在開玩笑,就摸摸我的頭,笑著說道:“你這孩子,不念書有什么好處?種田哪有那么容易?現在哪個孩子不念書?”
“不念書就可以陪著爺爺奶奶了呀!”我抱著她毛茸茸的白發,兩只腿還如同撥浪鼓一般搖擺著,一副撒潑耍賴的模樣。這副樣子,也多虧我如今不過三歲,身材短小。
“你不去上學,奶奶就會被抓起來,然后霖兒就沒有奶奶了。”她在我臉上親上一口。不是我恃寵而驕,奶奶是真的就稀罕我這樣。演技好,沒辦法。
“這小毛孩兒,怎么這么能說。”路過的爺爺不忘揪了揪我的臉頰,我吃痛一叫,奶奶便差點氣的和爺爺打起來。
我在心底暗笑。
看著兩人臉上,一面兒是假生氣,一面兒是忍著笑憋紅了的臉,我也不自覺地咧開了嘴。
時光飛逝,幼兒園三年在愉快的玩耍之中結束了。
這三年里沒什么事情讓我記得很清晰,只唯獨一次修廁所的時候,給孩子們提供了小小的便桶,作為戶外露天廁所的時候,我無意間看光了班上的小屁孩兒們很多次。雖然他們都還只是孩子,可我還是選擇——忍耐。
自小我就是一個“裝成熟”的人,至少身邊的小屁孩是這么覺得的,大人們覺得我自小就有氣質,他們哪知道我可是一個修煉了有八百年的雪蓮妖呢……
說到底,我不討厭幼兒園的生活,這樣悠閑又快樂的生活,真希望能夠長一點。
偶爾某一個夜晚,還能聽到銀禮和卡蒙洛在我耳邊的嘮叨。
“看來你很享受這樣的生活啊,怎么不知道先苦后甜。”銀禮滿口諷刺的意味。
“霖琊,好好玩吧,這個年齡不就該在田頭奔跑嘛。”卡蒙洛則是放養政策。
“不負責任。”銀禮和卡蒙洛有不一樣的育兒觀念。
“過于嚴肅的養孩子是沒有靈魂的。”卡蒙洛反對。
“那你養靈魂,我養工具人。”
汗顏……我真的覺得自己在“起源”,外面似乎正激烈辯論著。
又是拿了“五好學生”獎狀回家的一年,我還是一樣坐在爺爺的三輪車后面。我抱怨:“怎么不是奶奶來接我?”
爺爺滿懷笑臉地逗我開心:“爺爺奶奶不都一樣嗎?”
一樣?我這爺爺是極其的不靠譜,除了三輪兒就是一輛單杠的自行車,自行車騎得就像是水蛇在水面游行。就連三輪車這樣三個輪子的東西,都能給我背到水溝里去,而且這頻率……高的有點嚇人。
“爺爺你今天要是把我背到水溝里去,我就再也不坐你的車了。”我這么說著的時候,爺爺的三輪車剛剛好要向右轉彎。
這彎轉的不巧,輪子就壓著橋的邊沿,再偏差一點兒,我和爺爺可能真的就要掉到河里去了。正要吐槽爺爺車技的時候,不巧的是,右邊正來了一輛自行車,我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自行車的輪子壓在三輪車的輪子邊,爭奪那僅有的一絲地面。
這橋是沒有欄桿的……
隨后,那人便連人帶車摔了下去。
冬日里的水位也不是很深,河底甚至還有堅硬的石頭,我和爺爺頓時就傻了眼似地站在原地。我和爺爺同那個騎自行車的人,很不巧都是同一個方向,要說這責任真的不在我們。路這么寬,那人又在我們身后,便是怎么騎,也不該存在著一絲僥幸心理想從我們右邊過的。
“你們不可以走。”似乎是那個墜水的人的親屬,直接就攔在我和爺爺跟前。
冬日里,我的心也頓時拔涼拔涼的。原本還和爺爺開玩笑……看著那掉入河底的人被圍觀的人救上來,似乎問題不大,但是那家親戚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警車呼嘯著很快就開過來了,我和爺爺站那里面面相覷。
“霖啊,你快點回家,這里離家不遠。”爺爺可能是怕我回去的晚了,奶奶得罵吧……
“我不回去,警車會抓爺爺走的。”我緊抓著爺爺粗糙的大手不放。這才第一關的第一個小關卡,我就要丟失一個“親人”嗎?
估計路人都覺得眼前的場景很好笑。爺爺的手是極其暖和的,我和爺爺二人并排蜷縮著,滿臉驚恐地站在這冷風中,爺孫倆可憐、弱小、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