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系鈴

燭光將外屋的身影投射到門簾上。大些的背影持卷正坐，小些的身影匐案疾書。墻角有微不可聞的安神香傳來，月光如水銀泄地。夜不知幾許。

身側，微微蹙眉的面龐近在咫尺。頸下，回轉手肘，五指攏著趙燁放在胸口的右手。應是自己側身時動作稍大，婦人豁然間睜開雙眼。趙燁豎起食指阻在婦人唇間，又稍稍抬頭將頸下手臂抽出，用額頭抵了抵婦人鼻尖后往她懷中擠。

當趙燁再次睜眼時天光大亮。身側婦人笑吟吟的看著他，待得確定趙燁確是醒來后舉手揮了揮。

一應伺候丫鬟輪流進出。母子兩人十年來首次解開心結放下心事哭到累了，累到睡著。趙燁斷斷續續從昨天中午睡到此時，實在覺得頭疼。腦袋暈沉之際那半大小子一個箭步蹦上床，雙手叉腰俯視自己。

“玨兒！”

蕭淑話音未落那半大小子已經被趙鑠提溜著衣領拽至身后。“弟！阿弟！放開我……”魁梧的漢子身后只能看見趙玨如八爪魚一樣四處揮舞的手腳。

就在此時，“出去出去，全都出去。”一位精神矍鑠的長者提著一個木箱子驅散了人群徑直坐在床邊。

待得丫鬟散盡，蕭淑倚著枕墊摟著趙燁靜待老者切脈。老者稍作調息閉上雙眼不疾不徐將自己的手搭了上來。少頃，老者睜開雙眼看著蕭淑說“左手”。蕭淑只好起身坐正，伸出左手。待得老者閉目號脈之際又側身笑瞇瞇的看著窩在床上的趙燁。

老者睜眼收手，趙鑠趙玨便圍了上去。老者深呼吸后又望著趙燁。蕭淑急忙看向趙燁說“燁哥兒不怕，你看剛才楊爺爺和娘玩了一個游戲，特別好玩。你也來試試？”趙燁聞言依次伸出雙手。

“呼……”老者起身。

“怎么樣，我弟弟和我娘怎么樣了？”

“玨哥兒!”蕭淑不滿的瞪了一眼趙玨后才轉身對老者行禮，“楊大夫莫怪，我兒…怎樣？…”

老者抹了抹嘴角正視蕭淑說“你如果說的是玨哥兒……他這急脾氣得改，身為端王府世子還這般毛毛躁躁成何體統。而你要說這燁哥兒……”

“怎樣怎樣？我弟弟怎樣？還有我娘”

“你再這般急躁我過幾日回京就把你帶走，天天讓你給我磨藥煮湯。昨夜我吩咐的小米粥燉好了沒有？清兒八早的就攪得人不得安寧。”說話間老者已經出屋。門外傳來“只能喝一碗……”

“楊家老兒！我弟弟和娘親到底是……”話未說完趙鑠提著趙玨耳朵大步往屋外走去。“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楊家老兒這樣的稱呼是你能喊出口的？我都……”

“昨日你爹爹把娘親的胭脂盒打翻了，今兒左右無事燁哥兒愿意和娘去街上看看嗎？”

我就說昨日那漢子身上怎么那么大的胭脂味……

“娘，我餓！”這回是真的餓了。昨日中午到現在水米未進，睡著的時候還未覺得，現在只覺胃里隱隱作痛。

“楊老大夫昨日就吩咐了后院燉上小米粥。燁哥兒別急，不過燁哥兒要聽話，得喝滿滿一碗才好。”

……

待得趙燁洗漱完畢喝了一碗小米粥后有丫鬟相請。“王妃使我來詢燁哥兒今日要不要同去街上”

當趙燁走到正廳時蕭淑已經候在廳中，趙玨正揮著馬鞭瞎指揮下人準備出門事宜。

“快點快點。省得一會那老頭吃飽了沒事干又來煩人……”

蕭淑上前牽著趙燁走到趙玨身前板著臉說：“楊老大夫因著娘和燁哥兒棄京師遠走南疆，發誓治不好娘和燁哥兒就埋骨他鄉。如此大恩大德你你你！怎可如此無禮，如此忘恩負義！”

“呵呵~言過了言過了。”……老者從轉角走出“玨哥兒也是心切，夫人莫急。你母子倆病體初愈又經昨夜傷了心神確是不宜出門。”

“劣子辱及楊老，妾身代他向你陪禮”說話間蕭淑舉手齊眉躬身行了一禮，又言“楊老大恩妾身著實無以為報，今日我便替夫君許下承諾，他日若有所使，瑞王府無有不從。”禮畢轉身對趙玨言“國無禮不寧，事無禮不成，人無禮不立。”

這楊老大夫十年來時時守在王府，無論因著什么緣故，有些什么考量這樣的醫德的確使人敬佩。趙玨雖說有些口不擇言可也不至于忘恩負義。念及自此上前拉了哥哥恭恭敬敬對著楊老大夫行了一禮。

“楊老大義，小子輕狂了。小子看著娘和燁哥兒心神激動，難以自持，無禮之處還請楊老原諒則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