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知道西門吹雪，知道葉孤城。

但他從不認識什么菠蘿吹雪，伊藤誠……不，他認識。但若是把兩個人放到一起，燼就搞不明白了。

即便不知道這里是個怎樣的游戲世界，有著怎樣的背景，兩人之間又發生了什么，他身在場中，也同樣能感受到那種逼人的煞氣和劍氣。

伊藤誠道：“如果我戰敗，請收下我的劍，我的劍就是你的劍。”

菠蘿吹雪道：“倘若我戰敗，也請收下我的劍，我的劍便是你的劍。”

伊藤誠：“從此劍不離身。”

菠蘿吹雪：“劍不離身。”

這時候，星光月色更淡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輝，都已集中在兩柄劍上。

兩柄不朽的劍。

劍已刺出！

菠蘿吹雪沒有固定的劍法，沒有固定的招式，這就是所謂的無招勝有招。

無果非要給他的劍法取一個名字的話，那就是——劍神一笑。

劍法有四層境界。

第一層，手中有劍，心中無劍。——此乃劍癡。

第二層，手中有劍，心中也有劍。——這只是學有小成，菠蘿吹雪七歲時的境界。

第三層，手中無劍，劍在心中，草木皆為利刃。——這已到了絕頂高手，菠蘿吹雪十八歲時的境界。

最后一層，手中無劍，心中也無劍，劍既是我，我既是劍，人劍合一，制敵與無形。

此乃劍神。

這是菠蘿吹雪現在的境界。

刺出的劍，劍勢并不快，菠蘿吹雪和伊藤誠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有很遠。

他們的劍鋒并未接觸，就已開始不停的變動，人的移動很慢，劍鋒的變動卻很快，因為他們一招還未使出，就已隨心而變。

在外人看來，這一戰既不激烈，也不精彩。

燼只是個練了基礎劍法十三勢的初學者，他看不出其中的玄妙，事實上他一直信奉一力破十會、天下武功無快不破的路子。

學劍只是為了知道該怎么出劍，好比你手里有了把可以自動瞄準的激光武器，幾乎沒有任何操作難度，但最起碼也得明白哪里是開關。

他從沒打算將劍法學的多么精湛。

可遠超常人的直覺，讓他能隱約明白這一場對決的兇險。

伊藤誠的對手若不是菠蘿吹雪，他掌中的劍每一個變化擊出，都是必殺必勝之劍，燼連接下一招的自信都沒有。

他們劍與人合一，這已是心劍。

“劍法啊……如果沒有琦玉老師一拳頭秒天秒地秒空氣的水平，一力破十會和天下武功無快不破……好像也只是懶人的借口。”

燼有所領悟，極致固然強大，可你要是達不到應有的標準，也不過是嘴上說說。

事實上，如果燼對劍之一道已經有了較為深刻的認識，他就會看出這場巔峰之戰的核心——菠蘿吹雪劍勢的變化，看來雖然靈活，其實卻呆滯，至少比不上伊藤誠的劍那么輕靈流動。

伊藤誠的劍，就像是白云外的一陣風。

菠蘿吹雪的劍上，卻像是系住了一條看不見的線——他的妻子、他的家、他的感情，就是這條看不見的線。

就在下面的二十個變化間，伊藤誠的劍必將刺入菠蘿吹雪的咽喉。

二十個變化一瞬即過。

現在，恐怕無論誰也無法改變菠蘿吹雪的命運。

兩柄劍都已全力刺出！

這已是最后一劍，已是決勝負的一劍。

直到現在，菠蘿吹雪才發現自己的劍慢了一步，他的劍刺入伊藤誠的胸膛時，伊藤誠的劍已必將刺穿他的咽喉。

這命運，他已不能不接受。

可是就在這時候，他忽又發現伊藤誠的劍勢有了偏差，也許只不過是一兩寸間的偏差，這一兩寸的距離，卻已是生與死之間的距離。

這錯誤怎么會發生的？

菠蘿吹雪知道，伊藤誠不想殺他，伊藤誠已一心求死。

在這最后一瞬間，菠蘿吹雪的劍也慢了，也準備收回這一招致命的殺手。

可現在已經晚了，比起一早就想放水的伊藤誠，全力以赴的菠蘿吹雪沒有留一絲多余的力量。

“咯嚓——！”

身體忽然發出極其輕微的聲響。

那是對突然改變的環境感到不適應。

菠蘿吹雪的身體早已超凡入圣，這突如其來的改變僅僅讓他的速度慢了一絲。

然而。

對劍神而言，這一絲就足夠了，他的身體變慢了，思想卻沒有。

霜之哀傷與火之高興錯開，兩人擦肩而過。

誰都沒有傷到誰。

“苗疆蠱術……不，是茅山的道術？”菠蘿吹雪挑了挑眉，看向燼·羅根，他知道剛才小動作一定是那少年做的。

不過，與其說決戰被人干擾而感到憤怒，現在的劍神反倒很高興。

“也很像是百濮之國的降頭術，或者倭國的陰陽術。”伊藤誠也看著燼，和菠蘿吹雪不同，一心求死的他有點不高興，比手里的霜之哀傷還要難過幾分。

他之前是想收徒沒錯，但被菠蘿吹雪點醒后，伊藤誠還是發現自己更想死在劍神的劍下。

“這是西方的魔法，我剛才那一招是土系的重力術，嗯，重力……這個幾句話說不清楚，簡而言之就是讓人的身體變重一點。”燼解釋道。

這個聽起來很不錯的魔法其實只要比魔法學徒高一級——成為正式的土系法師就能用了，但效果很有限，對真正的強者幾乎起不到作用。

他也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出手的。

從結果上來看，劍神果然不愧是劍神，沒讓人失望。

然而伊藤誠對燼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不感興趣。

“你為何要插手我們的對決？”

他沒有一劍砍死這個插手的小子，已經是看在之前的面子上了。

劍仙一怒，血濺十里，絕不是什么玩笑話。

“菠蘿吹雪不想你死，而你……真的想死嗎？”

燼沒有傻乎乎地說什么“不想參與劇情的玩家不是好玩家”，他避重就輕地說道。

伊藤誠冷笑，“這天下，我已經倦了。”

他已無敵太久，除了菠蘿吹雪以外，沒有一個人配當他的對手。

事到如今，連皇帝都被他做掉，自己稱王稱霸，剩下還有什么可以做的？

倒不如，死在劍神的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