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一直喝到很晚才散場。

陸昭還能保持一些清醒，而孫毅杰則是徹底暈乎了。

陸昭攙著孫毅杰，給他經紀人打了個電話。沒多久，經紀人匆匆趕來，倆人合力架著他上了車。

簡單告了個別，陸昭讓小陳先走，而自己則是蹲在路邊緩和了一會兒惡心想吐的感覺。

身側一排酒吧燈火輝煌，陸昭緩緩的向前走著。

很久沒有散步了，他打算就這么走走。

等累了，再打個車。

走著走著，陸昭忽然發現前面不遠起了爭執。

陸昭本想趨利避害地繞開走，卻被兩人的對話吸引到了注意。

“……我都說過林嬌會承受不住，可你呢？依舊自顧自的整日買醉。現在好了，女兒沒了，老婆沒了，你來找我撒潑？我只是個私家偵探，你讓我查查小狗走丟婚內出軌我熟練的很，對于你的要求，我無能為力！更何況，你的委托我也交出了答卷。”

“臺詞？”陸昭眉頭微皺。

生活中吵架可不會這么文縐縐的有腔有板，早就草擬嗎的七大姑八大姨去了。

只是沒想到逛個街都能碰見同行。

陸昭見念臺詞的年輕人演技挺不錯，就是瘦的有些讓人心疼。想著反正也是無聊，陸昭便靠在路燈柱子下雙手環胸地看戲。

不過對面那個人卻沒有接下去，仿佛醉酒后的渾渾噩噩，捂著腦袋道：“算了吧，老路，別自欺欺人了，臺詞背的再熟有什么用？這本子黃了，黃了！沒人會愿意給我們投資的。兩個月了，從中海一直到京城，三十多家制作公司，沒有一家愿意投資。我想通了……或許，我們就真的不適合這行。”

“這才兩個月而已！”瘦子怒道：“你追佳佳追了四年都沒放棄，國內百分之八十的制作公司我們還沒去接觸呢，這才兩個月，你就說你要放棄？回家種地么？”

“隨便你怎么想，反正我不打算再去吃閉門羹了。”那人搖著頭，踉踉蹌蹌的往前走。

方向，正是陸昭這邊。

兩側街道的路燈照耀下，陸昭的身影并不昏暗，所以，朝他走來的年輕人很輕易就看見了他。

腳步停滯，臉上似乎有些錯愕：“你……你是陸昭？”

盡管帶著口罩，也沒能掩飾住陸昭驚訝的眼神。

“這你都能認出來？”

“陳不為那么火，怎么可能認不出來。”年輕人苦笑著，卻并沒有多驚訝。四里屯酒吧一條街的明星顧客不少，區別只是咖位大小而已。更何況年輕人本就是業內人士，最多意外一點，倒不會冒冒失失的糾纏著要簽名合照。

年輕人沒再看他，繼續走著。

而先前那個陸昭認為演技還不錯的瘦子此刻卻跑了過來，一把拉住年輕人道：“你走什么？你不是想拉投資拉不到嗎？這不就是個機會？”

年輕人一愣，回頭看了眼陸昭，卻發現對方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腳下并沒有動，似乎還在猶豫。

瘦子卻沒顧這些，拉著年輕人走到陸昭面前，言語不像念臺詞那般流暢，反而有些緊張而生疏：“那個……咳咳，陸老師，我們是上戲學生，去年剛畢業。我叫路有華，表演系。他是邦子錢邦，導演系的。我們自己鼓搗了一個劇本，找了好多家影視公司都沒成功，您看……您如果不嫌棄的話能不能幫我們掌掌眼？”

瘦子說著，翻身從身后背著的背包里翻箱倒柜的，翻出一摞有些皺巴的A4紙。

陸昭并沒有直接接過來，而是依舊看著錢邦。

陸昭并不是第一次見到雙眼充滿死氣的人。正如當初夢想挫滅的他一樣，對整個世界都提不起興致。

而眼下的錢邦，好似當初的自己一般。

錢邦見他無動于衷，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繼而拉著瘦子道：“行了，我們走吧，別打擾人家興致。”

“要走你走！”瘦子卻扭頭一瞪：“你不想導，我還想演呢！哪怕有一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也要試下去。我就不信了，這么好的本子，會一直蒙塵。”

“拿來我看看吧。”陸昭突然伸了伸手。

瘦子頓時有些驚喜，趕緊把劇本遞了過去，激動的仿佛一個孩子。

陸昭心里覺得暗暗好笑，就是這么兩個性格完全相反的年輕人，竟然會成為朋友。

陸昭并沒有抱多大希望的翻開劇本。這個世界上覺得自己作品天下第一的人多了去了，陸昭也只是認為這瘦子演技不錯，能搭把手拉進南虹的話也并不介意。

只是陸昭沒想到的是，寥寥幾眼，陸昭便眼前一亮。

“這不是說話的地兒，找個地方好好談談吧。”陸昭合上劇本微微一笑。

瘦子驚喜萬分，而那錢邦眼眸中也漸漸浮現一絲希望，不再像先前那般死氣沉沉。

“您……您是想要投資這個劇本嗎？”錢邦寄望道。

“我不想把話說得太滿。”陸昭道：“我只是覺得這本子挺有意思，能不能成還得看我們交談的怎么樣。”

“也對。”錢邦笑著搖了搖頭，不過陸昭的態度卻仿佛在他黑暗世界撕開了一條口子，滲進光芒。

兩個多月的拒絕、輕蔑，本來讓他已經失去了對這行的希望了，現在機會正如瘦子所說，擺在面前了，錢邦要還是之前那副樣子，陸昭就算再喜歡這劇本也不會繼續聊下去了。

因為從先前聽到的意思，這年輕人似乎想要自己執導。

沒有自信的導演，本子再好也能導成一坨屎。

“我知道有家燒烤，味道很好，離這兒也不遠。”瘦子道。

“嗯，那就去那兒吧。”陸昭掏出電話，給小陳打過去。

小陳不放心他一個人，所以并沒走遠，沒一會兒便和司機開著保姆車趕來了。

邀請二人上車，瘦子十分好奇的東看看西望望：“嘖嘖，豐田埃爾法啊，有朝一日我要是有這配置多好。我記得……陸老師您出道才一年吧？”

“一年半。”陸昭坐在后座，津津有味的看這劇本，不忘補充道：“這沒什么，你剛才演的挺好，用不了兩年，你也能坐上這車的。”

“難啊。”瘦子搖搖頭，眼神中只是羨慕，卻沒有悲觀：“我連經紀公司都沒有，出道談何容易……”

陸昭眉頭動了一下。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如果有機會的話，他還真有點想把這瘦子拉來南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