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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勢民族文學的譯介與中國文學的現代化,是一個帶有學科交叉性質的課題,它不僅涉及傳統的國別文學(20世紀中國文學)史中的中外文學關系研究,也與傳統的“外國文學研究”和新興的翻譯文學史研究相關。

在已有的中國現代文學史研究中,把外來文化和文學作為中國文學現代化的一個重要資源,將中外文學關系作為文學現代化這一開放進程中的一個維度(而不是將這一進程視為一種封閉的、本質化和政治化的過程),這在20世紀80年代以后的研究中已經被普遍接受。其在陳思和的“新文學整體觀”和錢理群等“20世紀中國文學”的文學史敘述體系中都有相應的表述。錢理群等學者曾經在《20世紀中國文學三人談》[15]中有過相關的論述,他們在討論文學民族性問題時認為,20世紀中國文學就其基本特質而言是現代中國的民族文學,它既是世界文學化的,又是民族文學化的,兩者間相互聯系、相互對立,在矛盾的統一中實現著文學的現代化。在論及20世紀中國文學的參照系時,錢理群在西方文學和中國古代文學之外,還特別提出了亞、非、拉文學的參照系,指出其與中國現代文學在共同面對歐風美雨沖擊下做出現代調整以獲得新生之經歷的共同性。這些論述,已經明確地意識到弱勢民族文學的參照對于中國文學現代化進程的歷史意義和功能。不過,限于既有的敘述體系,對于弱勢民族文學譯介的具體論述在迄今為止的國別文學史中仍無法有相應的展開。在中國現代文學史研究的其他相關敘述中,一般都把弱勢民族文學譯介作為20世紀初期外來文學思潮中的一個相對孤立的片斷看待。新時期文學批評中對于“尋根文學”的評論也曾涉及民族意識對于中外文學交流中的選擇和接受的影響問題,但似乎并沒有聯系整個現代文學進程來給予整體考量。而在傳統的“外國文學研究”領域,盡管很早就有關于非西方國家文學(又被稱為“東方文學”“拉美文學”“非洲文學”等等)的論述,但往往把譯入語的文本直接與對象國文學本體等同起來,明顯忽視了翻譯實踐在參與本民族文學過程中的歷史維度,更沒有將這些弱勢民族文學在中國的譯介本身,作為一種跨語際實踐的創造域看待。因而無法真正在對象國文學與中國文學現代化進程之間建立具體的實質性的聯系,就好比在畫框里欣賞一幅具有異國情調的圖畫,而有意無意地忽視了弱勢民族文學的具體呈現與主體之間的歷史和現實關系。而翻譯文學史研究是在當代翻譯文化理論的啟發下興起的一門跨文化學科,在本人參與的由謝天振教授主編的《中國翻譯文學史(1898—1949)》中,居于翻譯實踐對譯入語文化的特殊功能的認識,對20世紀中國語境下的外國文學翻譯史實做出盡可能系統的梳理[16],其中就包括弱勢民族文學的譯介史實的描述。只是限于體例和篇幅,無法就這部分跨語際的文學實踐所包含的創造性內涵及其對于中國文學現代化的功能做出具體的論述,因此,在這個意義上,本書的論述也可以說是對于這部分論述的進一步拓展和引申。

本書中的展開論述,將以中外文學關系作為論題進入口,以外來文學的譯介及其影響/接受作為基本論述框架,同時引入弱勢民族文學以及與之對應的強勢民族文學概念(即通常所稱的西方或歐美國家文學),力圖將被中西文學關系的強大話語所遮蔽了的中國與弱勢民族文學關系為考察對象,檢點20世紀中國對于弱勢民族文學譯介的具體過程及其成果,厘清其在各個時期的譯介背景和譯介內容,以期彌補現有的中外文學關系研究在此方面的不足。

從這一具體角度入手,本書將考察弱勢民族文學進入中國的時間和被接受的具體情況,同時結合其在中國的影響和接受情形,通過與西方強勢文學的譯介和接受語境的對照,考察中國文學主體的內在反應,從而初步揭示其在中國文學現代性的起源、構成及其演變過程中的特殊作用,以期引起學界對這一中外文學關系層面的關注,努力將這一邊緣性的學術話語納入中國文學現代性的探討空間,完整地揭示作為現代化后發國家的中國現代文學的特殊性質,顯現中國文學現代性的多元、復雜的內涵。需要說明的是,盡管本書的論題涉及民族身份、民族意識、民族主義思潮及其相關理論,但無意于系統討論近現代中國文學中的民族主義問題;同樣,本書雖然涉及翻譯文化研究理論,并與前者一樣,在問題的提出和論述的推進等方面,頗受這些理論成果的啟發,但并無意于為這些理論提供印證。不過,要在論述中實現上述目的,不僅需要相當的學術素養和積累,還要求研究者具有深厚的跨文化理論準備。在這個意義上,本課題只是就此論題所做出的一點努力而已。

在論述的具體展開方式上,筆者嘗試采取歷史敘述與個案分析相結合的方法,本課題展開部分的論述,即是對20世紀弱勢民族譯介歷史的分階段敘述。不過,筆者認為,具體的個案分析同樣重要,而且同歷史描述相互參照,可以較為完整地呈現出這一譯介、接受和建構歷史的全貌。比如,可以選取在中外文學關系中具有重要影響,同時又具有世界性影響的作家,具體分析他們與中國文學的姻緣,以及他們的創作在中國的譯介、影響和接受過程,并盡力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討論:他們與中國有何具體的交往活動?他們在中國分別是怎樣被譯介的?他們是通過哪一種語言中介被譯介的?譯介的具體文化語境如何?曾經引起怎樣的反應和評價?這些作家的哪些思想和藝術因素曾被中國主體接受,又有哪些被拒絕、改造了?他們在多大程度上被作為弱勢民族文學(作家)對待的?又在多大程度上是通過西方主流文化的眼光來接受的?等等。從20世紀中國文學發展的整體而言,在具有重大影響的弱勢民族作家名單中,值得做個案分析的包括印度的泰戈爾、波蘭的顯克維奇和萊蒙特、匈牙利的裴多菲、捷克斯洛伐克的恰佩克、保加利亞的伐佐夫、智利的聶魯達、古巴的阿萊霍·卡彭鐵爾、秘魯的巴爾加斯·略薩、哥倫比亞的馬爾克斯和阿根廷的博爾赫斯,等等。對這些具體的中外文學關系個案,作者將在隨后的研究中作進一步的探討。另外,正如上述翻譯的文化研究已經證明的那樣,民族文學交往中的語言中介問題,不是簡單的語言轉換所能涵蓋的,在具體的歷史情景中,采用哪一種中介語言完成文學的譯介過程,必然使這種譯介及其對象帶上這種語言所包含的民族文化因素,而被中國人稱為世界語(Esperanto)[17]的國際語言,則是一種人造的輔助語,它的誕生、傳播和據此展開的文化交往實踐,都具有相當濃厚的理想色彩,在中國現代文化語境中,它曾經對弱勢民族文學的譯介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對世界語在弱勢民族中譯過程中發揮的特殊文化作用的研究,一方面可以從一個特定的角度勾勒這一語言文化思潮在中國的演變歷程,同時也可以借以凸顯和探討語言中介在民族文學交往中的文化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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