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宋真天子:一代仁君趙匡胤
- 江南提學
- 18365字
- 2019-08-26 16:45:50
第四章
平定叛亂
趙匡胤兵變稱帝,真的一個人沒殺嗎?
殺了!就在初四那天下午,天塊黑的時候,一個慣竊的黑社會團伙,企圖趁火打劫,十幾個人分別闖進了民宅,搶掠財物。趙匡胤當即下令:全部處斬!除了王彥升違背圣旨,枉殺韓通一家之外,東京城里,就殺了這么十幾個不要命的搗蛋鬼!
在趙匡胤當上皇帝以后的一兩個月時間里,賀電就像雪片一般,從不同方向飛到汴京城來。
江南國(江蘇、江西)的、吳越國(浙江)的、南閩國(福建泉州、福州一帶)的、南漢國(兩廣)的、湘楚國(湖南地區)的、荊南國(湖北荊州一帶)的、后蜀國(四川)的、大理國(云南)的、于闐國(新疆和田地區)的、吐蕃國(西藏、青海)的、占城國(越南)的、高麗國(朝鮮、韓國)的、琉球國(日本)的、暹羅國(泰國)的、緬甸國的、大食國(伊朗)的、三佛齊國(印度尼西亞、爪哇)的,還有尚未建國的少數部族回紇(新疆吐魯番盆地一帶)、女真(黑龍江、吉林東北部)等的。只是加拿大、美國、巴西、澳大利亞等國,沒有發來賀電。那時這些國家都還沒有誕生,咱們就姑且原諒他們的失禮吧!好像只有北漢和契丹,沒有及時發來賀電。
趙匡胤通過兵變奪了后周的政權,滿天下就一點兒不同的響聲都沒有嗎?
這怎么可能呢!您千萬不要被我上面說的趙匡胤“得天命”的話語給弄暈嘍,如果一點響聲也沒有,那不顯得后周太不得人心了嘛,后周世宗也是一代英主哇!而且適逢亂世,怎么會沒有人乘機起事呢?
其實,就在趙匡胤當上皇帝的第一年里,抗拒趙匡胤代替后周的軍事行動,就發生了兩起。一起是在四五月份,是由后周昭義軍節度使、中書令李筠在山西發動的;一起是在九十月份,由后周淮南節度使、檢校太尉李重進在揚州發動的。
北漢的蠟書
趙匡胤登基以后,就給李筠下發了詔書,通知他自己已經禪位當了皇帝,同時,讓李筠保留原官不動,還給他加封了一個中書令。使者來到潞州,李筠當時就非常氣惱,不想接詔。被手下人一頓苦勸,勉強接過了詔書。按照常規禮儀,地方官員要設宴接待朝廷傳詔使臣,可就在酒宴上,李筠卻發起飆來了。也不知在什么地方,找來一幅后周太祖郭威的畫像,懸掛在宴會廳的墻上。才喝了兩杯酒,就面對畫像,如喪考妣似的放聲大哭起來。這個突然的舉動,嚇得李筠身邊的親信魂飛魄散。他們趕緊對使臣解釋,說李筠喝醉了,請使臣萬勿見怪。他們還囑咐使臣,讓他回去千萬不要對皇上講這件事。本來是喜慶的宴會,就這樣不歡而散了。
使臣回到汴京,把情況如實匯報給了朝廷。
李筠身邊的人,不是不讓他說嗎?是呀,擱你,你敢不說嗎?就算他給咱喝茅臺,把金山銀山都給咱,咱也不敢不說呀!等著造反了以后再說,那不就等于參與了謀反嘛!“啊,他李筠有病,李筠身邊的人都有病,讓咱替他吃藥。他們這些人都怎么想的。他們盡可以有病,咱可沒病!咱脖子上長幾顆腦袋?咱一家老小又有幾個練過刀槍不入的鐵頭功?還不讓咱說,有這么害人的嗎?”使臣心里說。
北漢的主子劉鈞,就是劉崇的兒子劉承鈞,接位以后改名劉鈞了。這位被后來的歷史稱作北漢睿宗的家伙,聽到李筠心懷異志,想要叛宋自立,趕緊派使臣帶著蠟書來到潞州。打算把李筠拉到自己的懷抱里,約李筠共同起兵,一起攻宋。
蠟書是什么?蠟書,也叫蠟丸書。就是用蠟丸把重要的書信嚴密地包裹在里面。直接帶書信,太容易被發現。萬一路上碰到宋朝的邊防檢查怎么辦?另外,蠟書這東西不怕水,萬一遇上緊急情況,可以把它扔到身邊的水坑里,等到安檢完畢以后,再把它撿起來。或者干脆扔掉銷毀證據,既保住了秘密,還能免受懲罰。
當北漢的蠟書傳到李筠手里的時候,親信勸他把這件事匯報給朝廷。李筠雖然自負,也留了個心眼。就把蠟書重新封好,派使臣送到了汴京。李筠想要先蒙蔽一下大宋皇帝,蒙蔽一時是一時,給自己稍微留點時間,好做點造反的準備。大宋朝的太祖皇帝,那是李筠能蒙蔽的嗎?也不看看是誰!太祖得到蠟書,連封都不拆,直接就扔到了火盆里。不用看,也不用問,怎么回事心里早就明鏡似的了。但是出于挽救李筠的好心,太祖親自手寫了一道詔書,表揚他的態度,同時耐心撫慰了一番。
李筠該知足了,可是李筠不僅不思悔過,反而變本加厲。李筠只有一個兒子,叫李守節,當時正好被宋太祖任命為皇城使,這個身份可以因事自由往來于京師與邊城之間。李筠就讓李守節借著回汴京交差的機會,順便在京城里打探一下動靜,留在京城里作內應。李守節苦諫不聽,繼之以痛哭,仍然無濟于事。死到臨頭了,他爹仍不悔悟,真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
李守節無奈,只得來到京師。太祖親自召見李守節,誠懇備至地對他說:“你爹真是要造反了。我聽說你苦苦地勸說他,可他就是不聽。現在他讓你來察看動靜,還想著要留到京城作內應,這我都知道。”說到這里,太祖看了一眼李守節,李守節已經汗流浹背,渾身顫抖了。太祖接著說道:“我現在就是殺了你,也于事無補。我把你放回到他身邊去,你替我捎個話兒給他:我沒當天子的時候,你爹就已經胡作非為,暗地里召集亡命之徒,周世宗拿他也沒有辦法。當時我就可以辦了他,但我沒管。因為我們是同僚,沒有皇命我不能對自己的同僚下手。現在我當天子了,不能再讓他任意妄為。”說到這里,太祖長出了一口氣,接著又以和緩的語氣說:“你回去告訴你爹,就說是我說的,他可以給別人做臣子,就不能委屈一下,臣服于我嗎?”
這段語重心長的話語,讓我們這些站在歷史之外的人都能感到太祖的大度和謙恭。這么說吧,宋太祖對于李筠,真是仁至義盡了。難道還讓宋太祖給他下跪不成!到底誰是皇上,誰是大臣哪!
李守節回到潞州,把宋太祖苦口婆心的勸誡告訴了李筠。李筠聽了以后,以為這是宋太祖懼怕他,反倒變本加厲,愈加猖獗。逮捕了宋朝在潞州的一個監軍和一個防御使,把這兩個人打進木籠囚車,送給了北漢。以此作為信物,請求北漢出兵援助。同時傳檄天下,號召天下人,跟他一同起兵,討伐宋太祖。
李筠瘋了
兩個月以來,李筠一直就在懸崖邊上徘徊。宋太祖不想讓他自殺,用盡心力挽救,可他就是不聽。這下好了,他真跳崖了!
已經到了這步田地,身邊的人也只能被卷進去,哪還有什么退路?謀士閭丘仲卿勸李筠說:“汴京城兵強馬壯,我們孤軍作戰肯定不行。北漢的力量也很有限,很難靠得住。這個地方不好守,不如向西進軍,越過太行山,先占領懷州和孟州。然后,堵住虎牢關,以洛陽為根據地,這樣才有可能與趙匡胤爭奪天下。”李筠一聽,隱藏自己的意圖說:“我跟周世宗,就像兄弟一樣。我們是哥們兒,我怎么能搶奪他的江山?再者說了,汴京城里的守衛官員們,都是我過去的老戰友和老部下,聽說我來了,開門迎接還來不及,哪里會跟我作對?就算作對,我也不怕!我胯下的撥漢馬,日行七百里;我手下的將軍儋珪,手里一桿槍,天下無敵。誰能把我怎么樣!”
瘋了,李筠絕對是瘋了!他的這番話,給人的感覺,就如同“我是流氓,我怕誰”一樣。完全熱昏了,徹底不省人事了。他這樣造反大宋朝,連玩命都算不上,只能說是送死。
李筠起兵的同時,派刺客潛入澤州(山西晉城),暗殺了宋朝澤州刺史張福,占據了澤州。北漢的劉鈞聞聽,親自帶兵前來增援。為了擴大聲勢,又向契丹請求援助,契丹正想乘機得利,就先派了數千兵馬,也跟著鬧起哄來。
出軍之前,李筠還前往太原,接受了北漢主劉鈞的召見。劉鈞冊封他為北漢的西平王,還賞賜給他三百匹戰馬。
李筠的這個舉動,太令人費解了!
北漢是后周不共戴天的仇敵,李筠自己口口聲聲說是要替后周出氣,為后周奪回江山,卻又以臣子的身份接受劉鈞的召見,還接受了北漢的封王和賜馬。
這不是認賊作父嗎?連這點道理都不懂,還起兵抗拒宋太祖,簡直是在鬧笑話,不是在開國際玩笑,而是在開宇宙玩笑!
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說:“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就算李筠沒趕上“學毛著”運動,可是在這樣重大的原則問題面前,總不應該懵懂無知吧?
李筠的這個舉動,不僅是認賊作父,實實在在就是叛國投敵。不僅背叛了大宋王朝,同時也背叛了后周太祖和世宗!
到了這個時候,太祖出兵征討他,已經不是簡單的鎮壓叛亂,而是為國家、為民族除奸鏟惡了!李筠徹底偏離了起兵抗拒太祖的初衷,問題的性質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在趙匡胤和劉鈞之間,李筠竟然鬼使神差地選擇了劉鈞,投入了這個宿敵的懷抱。這樣的人怎么能成氣候?誰要是跟了他,那不就像《三國演義》里夏侯惇罵趙云一樣:“你等追隨劉備,如孤魂隨鬼爾!”——等著送死嘛!
更不可理喻的是,李筠明知北漢與后周世仇,見了劉鈞以后,開口一個受周太祖厚恩,閉嘴一個不能辜負世宗囑托。劉鈞聽了,心里很不高興,開始懷疑起他舉兵造反的真正企圖,不再相信他對北漢的真心。李筠完全墮落成了一個不被敵人信任的漢奸!
“動物”聯軍
劉鈞不僅不再信任李筠,還派遣北漢的宣徽使盧贊,來到李筠的軍中做了監軍。劉鈞的這個舉動,使李筠心里很不爽。之后的幾天里,李筠幾乎整天都在跟這位監軍吵架,相處極不和諧。劉鈞出于聯手對宋作戰的考慮,一面給雙方調解矛盾;一面又把自己的同平章事衛融,派到了李筠的軍營里。這下更好,倆監軍一同被安插在了李筠的身邊。
李筠把自己的兒子李守節留下負責守衛上黨,自己先發,北漢、契丹舉兵隨后,憤憤不平地向南進發。
李筠不知道,這次亟亟惶惶起兵“伐”宋,實際上只是著急趕著去死而已,他離黃泉路越來越近了!
李筠、北漢、契丹三方軍隊,浩浩蕩蕩,威風凜凜地一路向大宋朝殺來。開路先鋒李筠,少主子北漢劉鈞居中,契丹老主子隨后。擺出了一副走狗在先,惡狼居中,黑熊殿后的標準動物戰形。
李筠起兵的消息剛一傳來,宋太祖馬上召開御前軍事會議。樞密使吳廷祚獻計說:“潞州的城防很堅固,不容易攻破。如果李筠堅守不出,一時間還真拿他沒有好辦法。但是李筠這個家伙,一向驕橫跋扈,自以為是,武斷少謀。應該立即率兵出擊,他忍不住氣,就會恃勇出戰。只要離開潞州城,擒他就不難了。”宋太祖采納了這位“人民軍國防委員會主席”的建議,立即布置下去。命令殿前副都指揮使石守信、殿前副都點檢高懷德馬上自西路起兵,向東進軍。同時密令石守信,千萬不能讓李筠的部隊越過太行山。一旦他越過太行山,跑到西面去,情況就復雜,事情就難辦了。
敢情李筠的謀士閭丘仲卿真給他出了個好主意,可惜他沒有當回事。這件事情也提醒咱們,沒事別瞎給人出主意。人家不當回事,咱們丟點面子不要緊,好主意說給沒腦子的人聽,那不是對牛彈琴,白白浪費音樂情感嘛!
你再瞧人家宋太祖,那才是真正的軍事家。早就把他負隅頑抗的可能路徑,事先堵死了!就算李筠再想過味來,黃瓜菜也已經涼透了。
太祖委命宰相范質安排糧食、軍餉,同時命令殿前都點檢慕容延釗、章德軍留后王全斌從東路出發,與石守信、高懷德會合,兩面夾擊。宋太祖又派遣兵將,固守山西,阻止李筠前進,防堵北漢后續援軍。
兩天以后,石守信在長平(山西高平西北)首戰告捷,斬敵三千。緊接著太祖下詔,要御駕親征。留樞密使(人民軍國防委員會主席)吳廷祚駐守東京,開封知府呂余慶為東京副留守,皇弟趙光義擔任大內都點檢。同時委派大將軍韓令坤屯兵河陽,以保京城萬無一失。
瞧人家安排的,那叫一個周到!
太祖到達滎陽,西京留守向拱主張速戰速決,不給李筠以喘息的機會,不等北漢和契丹的軍隊集結過來,迅速解決戰斗。樞密學士趙普也主張不能遲緩,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制敵于死地。太祖采納兩人建議,傳令各路軍隊,火速出擊。就在這之后的第五天,李筠在澤州南二三十里的地方,與大宋西路軍遭遇。石守信和高懷德分兵左右夾擊,一戰擊潰李筠三萬部隊,殺死了北漢的監軍盧贊,還生擒了北漢的河陽節度使范守圖。李筠無可奈何,帶領殘兵敗將退入澤州城內,堅守不出。
六月一日,太祖來到澤州城下,下令猛攻澤州。
李筠這次起兵反宋時,把一個姓劉的愛妾帶在了身邊。劉氏見澤州將破,就給李筠出主意,讓他集中主要騎兵突圍,然后進駐上黨。說那里距離北漢較近,容易獲得北漢的增援。李筠又問身邊的將領,有人勸告他不能這樣做,說城中都是忠于他的敢死之士,一時半會兒沒有問題。要是出城逃跑,被這些軍卒知道了,他們就會灰心,很可能會臨陣倒戈,直接把他捆綁了交給宋太祖。李筠猶豫了一天,還是拿不定主意。到了第二天,李筠還在猶豫,澤州城已被攻破了。李筠走投無路,點起一堆篝火,縱身投入火海之中,這下他倒絲毫沒猶豫。就這種主兒,也想跟宋太祖玩PK!
北漢的劉鈞聽說李筠已死,轉身帶兵退回了太原,契丹兵本來就沒有趕上來,半路上就卷旗北走了。威風凜凜的聯合國部隊,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太祖乘勝包圍潞州,李筠的兒子李守節沒有抵抗,獻城投降了。太祖沒有殺他,還封了他一個單州團練使。李守節得知父親的愛妾劉氏沒死,而且當時已懷有身孕。費了好大周折,把這位小娘找到,由自己奉養著。數月之后,終于產下一枚男嬰。李守節把弟弟當了兒子,李家總算又留下了一個后人。
太祖進了潞州城,當即下令:免征澤州、潞州一年賦稅,起駕還京。李筠的叛亂,就這么簡單地平定了,前后只有一個多月。
太祖平定李筠叛亂的消息剛剛傳出,江南國(就是南唐)和吳越國的“賀電”就傳遞到了手上。太祖回到汴京以后,兩“國”又毫不遲疑地送上了恭賀回宮的禮文。生怕因為怠慢,惹惱了太祖,各自的小朝廷,就會像殘燭一樣,被大宋的颶風,瞬間刮滅掉。
回到汴京后,太祖賞功,把趙普從右諫議大夫、樞密直學士提升為兵部侍郎,并以兵部侍郎身份充任樞密院副使。因為在這次平定李筠的叛亂中,趙普又因獻策小立微功。
原本這次太祖皇帝已經把趙普留在汴梁,要他協助趙光義。趙普私下里跟趙光義最密,趙光義希望趙普獻計立功,以便為趙普晉升創造機會和理由。趙匡胤出征之前,趙光義找到皇帝哥哥,希望他帶上趙普,還說這樣就會更加穩妥、安全。太祖皇帝當時跟弟弟開了個玩笑:“趙普可以當甲胄使嗎?”玩笑是開了,人也帶走了。
趙普就這樣,以國防部長的身份,履行起國防委員會副主席的職責來了。
柴榮的表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祖回到京師不久,原任后周馬步軍都指揮使、檢校太尉、淮南節度使的李重進,舉兵反宋,抗拒太祖。不過這次的反叛,與李筠的反叛不同。李筠反叛之前,太祖極盡挽救,甚至屈身說服,但是李筠就像著了魔一樣,非要跟太祖較勁不可。李重進的情況不一樣,他本打算及時入朝臣服,可宋太祖不同意。宋太祖大約是想逼他造反,然后再以這個理由消滅他。一個是想造反,太祖抑制他;另一個是還沒想好是不是要造反,太祖刺激他。
后唐、后晉、后漢、后周,李筠跟上面哪個朝廷,都沒有直接的親族關系,雖然他給這些朝廷都效過力。李重進的身份就不同了,他跟柴榮一樣,都是后周太祖郭威的親眷。
柴榮是郭威皇后柴氏的娘家侄兒,李重進是郭威的妹妹福慶長公主的兒子,是郭威的妻侄。柴榮因為從小被姑母領到郭威身邊,郭威喜歡柴榮,就由柴夫人出面,跟柴榮的父親柴守禮說定,將柴榮過繼到了自己的名下。李重進雖然不是在郭威身邊長大,也沒被郭威收養為自己的兒子,但也一樣受到郭威的器重。
李重進幫助郭威奪取后漢政權,之后又伺候太祖郭威若干年。郭威臨終之前,讓他在病榻前向柴榮跪拜,確立君臣關系。同時囑咐他,要好好輔佐柴榮。李重進不僅是郭威臨終前的唯一一位顧命大臣,又稍長柴世宗幾歲。按照國家的規矩,李重進管柴榮叫皇上;要是按照家族親戚關系的長幼禮數,柴榮和他是兄弟輩的。
無論是周世宗親征北漢的高平之戰,還是征伐南唐的正陽之戰,李重進都立了大功。這一點,前面提到過的。他的身份太特別了,對于后周來講,甚至比符彥卿都親密、都重要。李重進又以后周顧命大臣自居,根本就沒把宋太祖放在眼里。
早在后周時期,李重進和趙匡胤同掌禁兵,李重進嫉妒趙匡胤的英武,時不時地表現出警覺和防范的情緒。在趙匡胤毫無可疑之處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懷疑趙匡胤了,而且還派人監視、窺探過趙匡胤。趙匡胤本來無事,所以也就泰然處之。趙匡胤當時對李重進的感覺,就象身上扎了一根刺一樣。
如今趙匡胤當了皇帝,他不想留根舊刺在自己的身上,只要李重進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宋太祖的一塊心病。心病不除,何以安寢?這不是睡覺的時候,有人在旁邊打呼嚕的問題,而是身邊好像被安裝了一顆定時炸彈的問題。李重進必須得像水蒸氣一樣,從這個世界上蒸發掉。他在這個世界上活一天,宋太祖的心里就一天得不到安寧!
宋太祖登基,別人都得到了不同的賞賜和晉升,只有李重進,不僅沒獲得獎勵和升遷,原來的馬步軍都指揮使也給擼了,改由韓令坤擔任。雖然也給他加封了一個中書令的虛衘,不過是臨時安慰他一下而已。沒過幾天,宋太祖又下了一道詔令,把李重進從淮南節度使,改派到青州去擔任節度使。給他挪個窩兒,省得在老地方站久了太熟悉,兵將關系太親密了,以后難治。
李重進明白,于是請求進京見駕。他服了,是不是真服,不知道。反正在形式上,他是服了。李重進想要進京面圣,跟宋太祖解釋點兒什么,可是宋太祖不想聽!翰林學士承旨李昉是個聰明人,他充分理解了領導的真正意圖,很快草擬好了一份詔書:
“君為元首,臣作肱骨。雖在遠方,同為一體。保君臣之分,方契永圖。修朝覲之儀,何須今日?”
嗬,這份詔書寫的,那得說水平真是不低。
詔書說:我是國君,你是大臣(知道不?)。你雖然身在遠方,但是我們的心,應該是連在一起的。只有好好遵守臣子的本分(老老實實、規規矩矩,不許亂說亂動),才是你能夠保持長久的良策(什么長久?沒說。還用說嗎?不就是長期活下去嘛)!至于來京朝覲,面見皇上,以盡君臣之禮。這都是形式,何必非要現在呢?你急什么呀!是不是心中有鬼呀?
李重進知道,這不是一份普通的詔書,這是一封拒絕見面的絕情信,同時也是一封恐嚇信!李重進絕望了,剩下的就只有舉兵抗拒一種可能性了。
鐵券丹書
困獸猶斗,螻蟻尚且惜命,我怎么能坐以待斃呢!李重進開始召集亡命徒,拉民夫當兵,打造兵器,蓄積糧草了。
當李筠準備舉兵抗拒宋太祖的時候,李重進派出親信翟守詢和李筠聯系,打算一起舉兵,南北兩面夾擊宋太祖,讓宋太祖首尾難顧。可是他派去的這個親信本來就與宋太祖關系不錯。何況在這樣的時候,勝負都明擺在那里了,誰愿意為了這種雖然還在喘氣,但是已經死定了的人去殉葬?
翟守詢把密信送到了北漢,然后沒有直接回揚州向李重進匯報,卻來到了東京汴梁。
乘著黑夜,翟守詢敲開了樞密院都承旨(中央軍委秘書長)李處耘的家門。李處耘把他引見給了宋太祖。宋太祖對翟守詢說:“我打算賜給李重進一個鐵券,他能相信我對他的誠心嗎?”翟守詢回答說:“我看他終究也不會真心推戴您。”太祖說得半真半假,翟守詢的回答,可是完全出于真心。太祖賞賜了翟守詢,并且指令他想辦法暫時先穩住李重進,不要讓他和李筠同時舉兵,這樣就省得同時兩面作戰,叛亂也好平定些。
翟守詢回到揚州以后,告訴李重進說:“我去了京城,從熟人那里了解到,趙匡胤似乎沒有打算對您下手。我看這事兒,您還得從長計議,等等看,先不要輕易動兵。”
李重進被翟守詢蒙了,所以才沒有和李筠一起舉兵。等到太祖平定了李筠,回到京城以后,馬上又給李重進換了個地方,讓他去當平盧(山東臨淄一帶)節度使。青州你不是不想去嗎?看這個地方怎么樣?李重進心中更加疑忌,越來越沒底。干嘛呀這是,玩誰咋的?就在李重進心思重重,寢食難安的時候,太祖派使臣把鐵券送到揚州來了。
鐵券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鐵券就是用生鐵板做成圓筒狀,上面書寫皇帝詔書。然后把生鐵筒剖開,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留在皇帝手上;另一部分則發給受券人。用到的時候,再把兩部分拿到一起對證,以防假冒。發到受券人手上的鐵券呈拱形,像一件鐵瓦工藝品。
為什么要用鐵板,而不用紙張?紙張容易破損、潮濕或者干裂,不便長久保存。在鐵板上面,用丹砂也叫朱砂之類的一種大紅色天然礦物質書寫圣旨,這叫做鐵券丹書,也叫做丹書鐵券。一般的詔書都用紙寫,極特別的詔書,才用鐵券書寫。因為鐵券上寫有皇帝的誓詞一樣的詔文,所以又叫“鐵券誓書”。
鐵券詔書里面都寫些什么東西?只寫君臣永固、永保康寧之類不多的文字。干什么用的?保命用的。保誰的命?保拿鐵券的人的命,保持券人的家人和世世代代的子孫的命。手持鐵券,任憑誰當皇帝,只要不改朝換代,子子孫孫,都能夠保住性命。即使犯了十惡不赦的滔天大罪,也不能殺頭。就是謀反篡逆,也只能秘密行刑,而且還能保住全尸,同時又不會殃及家人。鐵券丹書也稱“丹書鐵契”,民間稱作“免死金牌”,清朝時期也叫“鐵帽子”,意思是戴上它,刀斧都不砍了。其實就是君臣之間的一種契約。
鐵券為什么用丹書,而不用墨書?靠色,看不清楚。用丹砂書寫的效果既顯著,同時還有金屬光澤,既美觀,又醒目。
“咱要是有一個這個東西就好了。”
還是不要這么想好。您沒那身份和地位,您也沒趕上有明君圣主發放這種特別人壽保險證書的時代。再者說了,您要這個東西干什么?想去犯罪,是不是?只要您不懷劫掠燒殺、造反謀逆的邪念,不違法亂紀,不貪贓枉法,不殺人越貨,安分守己、老老實實過自己的日子,您就用不著這個東西。真要是有這么個東西擱在家里,萬一落灰了,生銹了什么的,還不好擦洗。存放在哪里安全,不致被賊偷走,又得浪費不少心思。
宋太祖給李重進鐵券干什么?他不是要干掉李重進嗎?沒錯。那為什么還要給他鐵券?還沒準備好怎樣除掉他,先安慰他一下,同時也作最后一次試探。宋太祖折騰李重進,折磨李重進,就像拿鞭子抽尜一樣,讓它往左轉,它就不能往右轉;讓它快轉,它就不能慢轉;讓它不轉,它就沒法再轉!
李重進昏頭了
宋太祖派遣使臣陳思誨,真把鐵券送到了李重進手里。李重進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打算跟陳思誨一同入朝面見宋太祖。表示感謝,表達感激,同時也表明效忠的心意。可是手下的這些人都不同意,說那樣做太危險。萬一直接被扣押了,那不等于自己去送死?李重進猶豫不決,失去了這次絕好的機會。要是他真去了的話,宋太祖想除掉他,恐怕還要費些心思,尋找另外的理由。殺人要有理由的,皇帝老子,誰都不能例外。好么樣兒的,就把人給殺了,那行嗎?不行,總得給世人一個說法呀。李重進太小心了,失掉了這個天賜的良機。人生在世,有時候小心過頭了,反倒不如不小心。
李重進轉念一想,既然人家送鐵券來了,自己還不去感謝,那不就等于告訴人家,自己不買人家的賬嘛!萬一使臣回去,再把這個事情添油加醋那么一說,事態不就更加嚴重了嗎?咳,干脆,我先不讓他回去,留他在這兒住些日子陪他,消遣消遣再說。
好家伙,李重進扣押了朝廷使臣!而且,扣押的還是給他送鐵券的使臣!
宋太祖本來沒有把送鐵券的使臣當誘餌,可是李重進卻把他當魚食了!
簡直是昏了頭了!李重進越想越后怕,既然已經扣押,后悔也來不及了,只能加緊趕制兵器。李重進知道自己力量不夠,就派了一個使者到江南國去,請求人力、物力的支援。
江南國的中主李景雖然打不過宋太祖,但也不會輕易就讓李重進把魂兒勾了去。
李景不僅沒敢答應,還派人把消息密報給了宋太祖。使臣為了討好太祖,表達對大宋朝的忠心,一頓添油加醋。說李重進勾引江南國,讓江南出兵幫助他抗拒宋太祖。還說要兩家聯手,攻滅大宋,平分天下。我們江南國主,一向對上國皇帝欽敬有加,怎么能跟他一起造反,我們才不會像他一樣,去當亂臣賊子!管大宋朝叫上國,不僅是尊重,同時也表示臣服。
剛好就在這個時候,揚州城里的一個叫安友規的將軍,不想跟著李重進一起送死,夜里跳過城墻逃到東京汴梁去了。他這一跑,又給了李重進一個幻覺,覺得自己身邊的絕大多數人,都是不可信賴的。于是,就把揚州城里的數十名將校一起監禁起來。這些人用高低不平的聲調喊著,說他們都是后周的大臣,愿意為后周效力。李重進不再相信他們,把這些將校全殺了。
扣押朝廷使臣,無辜枉殺朝廷數十員命官,還要解釋嗎?怎么解釋還能管用?
“反了!真反了!老子賜給他鐵券,他還反!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宋太祖就此下達了平叛的詔令。
詔:削奪李重進全部官爵!宋太祖清盤了。李重進,就像經濟危機到來時的股票一樣,從顯貴的高峰,一次性跌落到了谷底,血本無歸,手中的股票,全都成了廢紙,想當草根都沒有資格了。
命令:馬步軍副都指揮使、歸德軍節度使石守信,出任征討揚州行營總指揮,同時兼知揚州府事。揚州還在李重進的手上,太祖就把宋朝的知府先給安排好了。這倒也合理,出征之前,不是已經下詔,削奪李重進的所有官爵了嘛!揚州本來就是人家大宋朝的,跟李重進有什么關系!
命令:殿前副都指揮使、義成軍節度使王審琦,擔任征討叛軍副總指揮;宣徽北院使李處耘為都監,保信軍節度使宋延渥為都排陣使,與石守信一起,率禁兵征討李重進。
宋太祖還把剛從揚州逃出來的安友規派到軍前,充任監軍,封他為滁州刺史。當然,安友規也得等到消滅李重進之后才能上任,因為滁州當時同樣也還在李重進手里。太祖把安友規派到揚州前線,是因為他了解揚州內部的情況,便利攻城,減少損失。
失效的鐵券
大軍出征之前,太祖征求趙普的意見。趙普說:“李重進守薛公之下策,昧武侯之遠圖。憑恃長淮,繕修孤壘。無諸葛誕之恩信,士卒離心;有袁本初之強梁,計謀不用。外絕救援,內乏資糧。急攻亦取,緩攻亦取。兵法尚速,不如速取之。”太祖納其言,傳詔石守信,迅速出師,加力猛攻。
趙普本來讀書不多,一向實話實說,這回還拽上了,好像他讀過《春秋傳》和《三國志》一樣。
咱們先不管他講的什么薛公、武侯、諸葛誕、袁本初,只看他的意思,就是告訴宋太祖,說李重進這個人缺少深謀遠慮,坐守孤城,里面既缺少糧草,外面也沒有救兵。加上他粗暴寡恩,將士離心,快速進攻他得死,慢慢攻打,他一樣活不成。但是兵貴神速,還是快攻為好。
就這么個話兒,那就好好說唄,拽什么呀?顯擺自己有學問哪!跟太祖顯擺,你行嗎?
太祖留皇弟趙光義為京城大內都部署,樞密使吳廷祚為東京留守,開封知府呂余慶為汴京副留守。太祖這是又要親征了,不過人家太祖這回可沒說是去親征,他講了如下一段話語:
“朕于周室舊臣,無所猜忌。重進不體朕心,自懷反側。今六師在野,當暫往撫慰之爾。”
敢情這次親征揚州,不是為了平定李重進的叛亂,只是前去慰撫勞頓在曠野中的將士,說一聲:“同志們辛苦了!”
太祖講的是真心話嗎?是的,因為平定李重進的叛亂,本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有石守信等就已經足夠足夠的了,何勞太祖親征?太祖這次到揚州來,真是慰問全軍指戰員和揚州城內的武警官兵。太祖此行,還想借機安定江北民心,示之以仁愛和關懷,以備平定江南時,使江北地區成為可靠的軍事根據地和糧草供給基地。同時也讓江南國見識見識大宋軍威,嚇唬嚇唬李景。
太祖用意,深且遠矣!
太祖所說的他對于后周的宗室和親戚,一向不懷猜忌,也有足夠的證據,比如前面說到的符彥卿和張永德,那不都是后周的至親嗎?可是李重進的情況太特別了,就是李重進接受鐵券,真的安心了,太祖也不會安心。李重進的死因,早在他與太祖同掌后周禁軍的時候,就已經埋下了,這一點我們在前面說過了。
太祖一路悠閑地行進,到宋州(河南商丘)小歇一日。宋州城中百姓,有兒子在揚州當兵的,父母妻子聽說圣上親征揚州路過此地,驚慌恐懼,生怕株連家族。太祖派身邊傳令官下去安撫,告訴他們,不用驚慌,不會株連。到了泗州之后,太祖下令舍船登岸,陸行向揚州靠近。
幾天之后,太祖到達揚州附近。石守信遣使報告說,攻破揚州城,只是一早一晚的事,只等圣上一到,讓皇上看一出好戲。
石守信更絕,把平定李重進,當成了一次攻城演練了!他以為當今圣上這次到揚州,是來檢閱三軍儀仗隊來了!太祖得報,當晚來到城下。三軍將士聽說皇上來了,一個個鼓蕩銳氣,奮力攻城,當夜就把揚州城攻破了。
就在揚州城破之時,李重進身邊有人慫恿他殺死朝廷信使陳思誨。“城都被攻破了,我現在要舉家自焚,還殺他有什么用。”李重進終于明白了,只是已經死到臨頭了。不過這也不算晚,孔子不是說了嘛:“朝聞道,夕死可矣。”臨死前明白,總比死了都還不明白要好些。李重進就這樣脅迫全家,一起投火自焚了。但是李重進的這些部下,到底還是在太祖進城之前,把陳思誨給殺了。如果其中有人就勢把陳思誨保護起來,就能順便撿回自己的性命。看來他們還真不如李重進,到死都還沒有明白。這個世界上,比愣頭青還愣頭青的,還真大有人在。
宋太祖進城,得知陳思誨被殺,就命人尋找翟守詢。找遍揚州城都沒有,最后在揚州城附近的一個農莊里找到了翟守詢,太祖授官嘉獎。
翟守詢跑到農莊里干什么?不是按照太祖的旨意,穩住了李重進嘛。太祖來擒拿李重進,翟守詢要是還不跑的話,李重進要不把他剁成肉醬拌面條吃,那都怪了!
第二天,太祖又將李重進死黨數十人,連同李重進的弟弟解州刺史李重赟、李重進的兒子李延福,一并當眾斬首。
李重進還有個哥哥,叫李重興,當時還擔任深州(今河北深縣)刺史。聽到弟弟造反的消息之后,提前畏罪自殺。他倒好,理解太祖辛苦,不勞下令了。
宋太祖不是給李重進鐵券了嘛,怎么又把他的弟弟和兒子都給殺了?莊家既然能發牌給你,也就能從你的手里把牌收回去。那張牌,就算用來保你,也絕不是用來管束莊家的。王安石寫過一首叫做《讀漢功臣表》的詩:“漢家分土建忠良,鐵券丹書信誓長。本待山河如帶礪,緣何葅醢賜侯王?”司馬遷在《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中,如實記錄當年漢高祖分封功臣時的旦旦信誓:“使河如帶,泰山如礪,國以永寧,爰及苗裔。”就是說只有當黃河瘦成一條皮帶,泰山縮為一塊磨石,我才會變心。不然的話,只要漢朝還在,你們的子孫就會永遠富貴下去。
劉邦給韓信等的鐵券丹書,并沒有阻止漢代誅殺功臣的進程,所以韓信才有“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帝業竟,謀臣亡”之類的怨憎話語。
何況李重進并沒有真正接受。如果接受,怎么會當下就造起反來?假使他真正接受了,那一定是會發生效用的。太祖即位之初,就給柴氏發了鐵券。直到宋朝滅亡,姓柴的一直都在享受大宋朝廷免殺之類超等優惠的待遇,這是真的。您可能看過《水滸傳》,知道小旋風柴進“堂懸敕額金牌,家有誓書鐵券”,但是他的叔叔柴皇城,還是被高俅的堂弟高廉,還有高廉的大舅子殷天錫給氣死了,沒人管!那是小說,別當真。要真是這樣,別說殷天錫和高廉,就是高俅也一樣,難道說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長幾顆腦袋嗎?就算他再猖狂,也不至于猖狂到無視太祖皇帝鐵券丹書的份上。
太祖進揚州,下令發糧,賑濟揚州城內民眾,按人頭分撥,每人一斛,十歲以下減半。被李重進脅迫當兵參與守城的所有軍士,一個不殺,賜予衣服,全部放歸故里。已經戰死而家庭生活困難的,每人贈絹三匹。李重進其他家屬,從前的手下將帥,一并赦罪不問。
遷都南昌
宋太祖親赴揚州的消息很快就被李景知道了,他馬上派遣左丞相嚴續,攜帶牛羊酒饌趕到江北,犒賞王師,給太祖賀喜。緊接著,又委派兒子蔣國公李從鎰和戶部尚書馮延魯趕赴揚州,設宴為太祖接風洗塵。李景也打算讓他們順便窺測宋軍是否有過江的意圖,看看自己的江南國還能存活多久。
宴會剛剛開始,太祖忽然厲聲喝問到:“你們的國主,為什么私下里和我的叛臣聯系!”面對太祖突如其來的故意刁難,馮延魯鎮定自若地回答說:“陛下只知國主和李重進聯系,不知道他還參與了李重進造反的謀劃。”太祖好奇地看著馮延魯,讓他繼續說下去。馮延魯不慌不忙地說:“李重進的特使,當時來到江南,就住在我的家里。國主雖然沒有接待李重進的使臣,卻讓我傳話給這位特使,說‘大丈夫受人抑制,造反是常有的事情。’”
說到這里,馮延魯抬頭看了太祖一眼,之后又放慢了語氣接著說道:
“‘但是造反,是要選擇好時機的。有適合造反的時機,有不適合造反的時機。當今圣上剛剛登基的時候,天下人心還沒有真正依附,李筠又在上黨起兵抗拒。那時就該順勢起兵,造成兩面夾擊之勢。該反不反,等到李筠敗死,人心完全歸附,天下都徹底安定了,才想依托一個殘破的州郡、數千疲敝的兵將,抗拒萬乘天尊。時機的選擇,完全錯了。在這樣的情況下起兵,就算是韓信和白起重新活過來,也不會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我們的兵將和糧食,怎么會用來支持和喂養死人。’李重進正是因為沒有得到我們的援助,孤軍弱旅,外無救兵,輕易就被您平定的。”
這個馮延魯,還真夠厲害的。瞧人家那套外交辭令,表面上說的是參與造反密謀,實際要表達的卻是為平叛立了微功。
太祖看了看馮延魯,近乎恐嚇地試探說:“話雖這樣說,各位將領們都想乘此時機,順勢統兵渡過長江。要是我一時約束不住他們,不知結局到底會是怎樣?”馮延魯不卑不亢地回答說:“以陛下的神武,真要是率大軍渡江,就江南這么個彈丸小國,怎么敢抗拒天兵?可是江南國主手里,還有數萬親隨的侍衛,都是他的父親留下的。這些人都跟他誓同生死,他就是不下令,這些人也不會束手待擒,一定會拼死抵抗。如果陛下愿意舍棄數萬將士的生命,還是可以獲勝的。不過,這長江之上,風濤洶涌,變化莫測。萬一您過江以后,一時半會兒攻不下來,糧草再接濟不上,到時候,也夠愁人的。”
“真是一張好嘴!”太祖心里說著。太祖感到恐嚇已經不能發生效用,再說下去,也不會占到什么便宜,還要白白浪費許多功夫。想到這里,太祖忽然詭譎地哈哈大笑起來。馮延魯一怔,太祖順勢轉移話題說:“我只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不想聽你的游說之辭。”
馮延魯的這番話語,可謂不卑不亢。既沒有惹惱宋太祖,又保住了江南國的尊嚴。同時又用了近似警告的話語,溫馨地提示宋太祖:江南國雖不及大宋強盛,但也不是輕易可以攻滅的。
自古以來,政治就是力量的角逐,弱小的國家,一向只有被動接受欺壓的可能性,沒有辦法在與大國的交往中占到便宜。做點虧本的買賣,雖然不情愿,但也只能如此。能把損失降到最低限度,那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這就叫做“弱國無外交”。
馮延魯作為弱小國家的外交官,出使上國,面對宋太祖這樣英明神武,而又正在志得意滿的帝王,能把虛擬的談判進行到這種程度,在古今中外的外交歷史上,雖然說不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也算是相當不容易的一個范例了。
馮延魯走了,回江南跟自己的國主匯報情況去了。
兩天以后,太祖下令:三軍將士在長江北岸舉行大規模的水、陸軍實戰演練。
大宋朝馬、步、水、炮,各軍兵種,陳列江畔。兵卒遍地,旌旗如云,刀槍映日,戈甲森森。太祖站在鑾駕上喊話:“同志們好!”“圣上萬歲!”“同志們辛苦了!”“圣上辛苦!”“同志們曬黑了!”“圣上更黑!”
宋太祖本來長得就黑,再加上這次大閱兵,存心給李景看,用心也真夠黑,真夠狠的!士兵們說的都是實話。
太祖龍顏黝黑,神氣十足;兵將趾高氣揚,喊殺震天。李景聞聽,惶惑不安,寢食俱廢。就在兩三年前,他已經被周世宗著實地驚嚇了一次,那場恐怖片的制片人就是趙匡胤。不過那時的趙匡胤,只是后周的大將軍,現在又以大宋朝皇帝的身份,再度親自導演了一出新制造的恐怖大片。這部片子比上一部更可怕,都快趕上表現世界末日的電影《2012》了。
李景哪禁得起總這么嚇唬!心說:“不行,金陵這地方,不能再住了。太危險了,老演恐怖大片呀!”嚇得李景好幾晚上都沒睡好,一緊張,一著急,就把都城遷到了南昌。南昌新都的規劃設計又不隨人愿,鬧得群臣怨聲載道。李景暴怒,要嚴懲設計者和施工隊,這些人早就攜巨款潛逃了。李景又轉怒于建議遷都的參與謀劃者,把個國防委員會副主席活活給嚇死了。李景非常煩悶,就在次年的七月上憂懼而死了,終年46歲。太子李從嘉嗣位,更名李煜。這位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大詞人、南唐后主。
真假難辨
長江水師軍演之后,太祖起駕,回師汴京。
平定了李筠和李重進的叛亂,太祖身邊的武將們志得意滿,太祖也一時高興,就把從前的幾位“哥們”找來,游獵了一整天。“皇上大哥,今天咱們野炊一場,把獵物燒煮了,一起喝上幾盅。”石守信們直到這時,還沒有走出跟太祖的舊日哥們情境。“好哇,就這么定了!”太祖的哥們義氣也上來了。
太祖身邊的這些人,個頂個都是酒桶,只有王審琦,一向滴酒不沾。太祖逼迫王審琦喝酒,王審琦沒辦法。三五杯下去,臉紅得跟豬肝差不多了。王審琦不想再喝了,“審琦不是慎酒,大哥讓你喝,你還不喝,你心里還有沒有大哥?”石守信的話語,忽然提醒了機警的宋太祖,心里想著得約束約束這些魯莽粗鄙的家伙們了。想著想著,舊日武人的狡黠心思,又在太祖的心中升騰起來。
“李筠和李重進為什么要造反?”“不自量力唄。他們以為他們跟咱們大哥一樣,想當皇帝就能當上呢!”“那我為什么能當上皇帝呢?”“有天命唄。”“要不是柴宗訓年紀小,后周沒有年長的人,我能當上皇帝嗎?”一邊喝酒,太祖和將軍們一邊聊天。
“可也說的是呀。周太祖沒兄弟,沒兒子。周世宗的兄弟也早都死了。”石守信說。“周太祖有兩個兒子,都被漢隱帝殺了,還有世宗皇帝的三個兒子,都一起被殺的。要是還在的話,應該快三十了,世宗的長子要是活著,也應該有十七八歲了。”王審琦補充說。“你說的是柴誼和柴諴吧?”“是的。當年太祖郭威的家屬都在汴京,從鄴都起兵的時候,李業慫恿后漢隱帝,派劉銖去家里,連個活口都沒給留。”宋延渥當年幾乎是親歷了這個過程,連巨細的環節都知道。高懷德插話說:“太祖郭威的兒子一個叫周侗,另一個叫周信。”“世宗跟他們住在一起,全家也被殺了。當時三個兒子,其中一個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韓令坤跟著說道。“叫誠”,宋延渥補充說。
“當時好多人都想當皇帝。”慕容延釗說著,夾了一塊兔子肉放進嘴里。
“其實當皇帝也不難。如果兄弟們誰想當皇帝,殺了我就可以了,正好現在周圍沒人。”太祖這句話,一時間把幾位將軍說啞了一樣,半天沒人接茬。
幾位面面相覷了很久,還是石守信打破了半天的沉寂說:“怎么說起這個來了,咱們都是擁護大哥的,誰會那么沒良心。”
酒喝完了,太陽也下山了。
太祖喝得興奮,一個晚上都沒睡著。
沒過幾天,太祖說是想看看百姓的生活,帶了兩個貼身侍衛,外加一個小宦官,乘坐龍輦,慢悠悠的在城里轉悠了一圈。回來的時候路過一座木橋,不知從哪里忽然射來一支冷箭,正好射在龍輦前面的擋板上。宦官嚇得面如土色,趕緊跑回宮里報信。兩個侍衛一前一后,護衛著太祖隨后也回到了大內。
太祖回到皇宮里,大臣們很快就得到消息,都來看望太祖,同時提議:馬上派人全城搜捕,繪圖通緝,捉拿刺客。“不要大驚小怪的”,太祖鎮定自若地看著朝臣們說,“不就是射了一支箭嗎?讓他射,讓他射!射死我,也不一定輪到他來做皇帝。”
朝臣們勸太祖以后不要再一個人出去走動,以防被人暗算。太祖卻若無其事地說:“一個人能不能當帝王,那都是有天命的。沒天命的人當不上皇帝;有天命的人,想擋也擋不住。”“還是小心點,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樞密使吳廷祚說。“不都說耳朵大的人,福德也大嘛。當年周世宗當皇帝,生怕被耳朵大的人奪了皇位,不知殺了多少大耳朵的人。我耳朵大不大?每天都在他身邊轉悠,可他就是不殺我。為什么?還不是我有當皇帝的天命嘛!”太祖說著,用右手得意地拎了拎自己右邊的耳朵。
太祖遭遇莫名暗箭的“襲擊”之后幾個月里,告發謀反的事件,又連續發生了好幾起。
成德節度使郭崇,打從聽到太祖禪位開始,就經常私下里哭哭啼啼。監軍密報太祖,希望引起注意。當時郭崇駐守邊陲,要是真的造起反來,邊城沒了不說,還容易借助契丹的勢力,威脅國家的安全。太祖卻認為這是郭崇的忠義,說郭崇對后周有很深的感情。看到后周丟失了政權,一時不痛快,沒什么大不了的。“讓他哭吧,哭一陣就好了。”近臣們堅持去查訪一下,萬一真反了,好有個準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嘛。于是就派了個使節,前去偵測觀察。郭崇不知道朝廷派使臣來的意圖,心里緊張地對手下人說:“如果使臣來抓我,或者傳詔讓我進京,那該怎么辦?”大家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觀察判官辛仲甫說:“今上登基,您首先就表達了推戴的意愿。這期間,咱們的軍隊也沒什么出乎意外的調動,百姓們都按照常規生活。朝廷就是想給您定罪,也沒有什么正當的理由。使臣來了,咱就照例迎送,誣陷之詞,也就不攻自破了。”使臣回到京城向朝廷如實做了匯報,太祖高興地說:“我早就說過,郭崇不會謀反的。”一個疑似病例,終于被確診排除:不是SARS。
按下葫蘆又起瓢,朝廷任命楊承信為護國節度使兼侍中。楊承信前往赴任,走在路上就被人告發了,說他要謀反。太祖命人前往賜贈物品,順便察看虛實。使者還報,楊承信一點造反的跡象都沒有。太祖下令,楊承信繼續前往赴任,這件事又了了。
保義軍節度使袁彥,一向兇悍,身邊圍繞著一些狂妄之徒,在地方經常胡亂發布政令,一方民眾,久受其害。聽說太祖禪位,日夜磨刀擦槍,招兵買馬,不臣之心,已然顯露無遺。太祖差遣潘美前往監軍,伺機解決問題。潘美為了不讓袁彥先存戒心,只身單騎入城,宣詔讓袁彥進京朝見皇帝。袁彥一看沒事,就跟著潘美到了京城。宋太祖很高興,稱贊潘美理解圣意,沒有胡亂殺人。太祖改命袁彥為彰信軍節度使,跟他過去的狐朋狗友分開了事。
一天,太祖在宮中設宴招待大臣,翰林學士王著借著酒勁,大鬧宴會廳。太祖考慮王著是前朝舊臣,沒有發怒,只是命人把他攙出去了事。可這位王學士,不知究竟為了什么事,借酒撒瘋,賴著不走,鬧個沒完沒了。竟然要貼近太祖,同時放聲大哭起來。軍士們只得強行把他拖了出去。到了門口,他又掙脫眾人,跑到皇宮門口,大聲呼喊周世宗,號啕不停。軍士們報告太祖,太祖從容地說:“他心里不舒服,鬧一鬧就好了。不就一個書生嗎?還能哭翻天不成!”
涇州馬步軍教練使李玉,早就以兇頑狡詐著名。跟彰義軍節度使白重赟一向不和,與手下一個叫閻承恕的家伙,合伙設計陷害白重赟。他們偽造了一封皇帝制書,在制書上寫了八個字:“白重赟謀逆,夷其族。”然后,拿著這份制書找到彰義軍都指揮使陳延正,還帶了一縷紅色的馬纓穗子,說是使臣留下的信物。因為使臣還有其他緊急公務,不便停留,又到別的地方傳旨去了。
陳延正感覺不對,還有比謀逆更緊要的公務嗎?怎么連人影兒都沒見著,使臣就走了?再說了,使臣怎么會輕易把這么重要的文書,隨便交給一個教練官呢?于是就趕緊拿著這份假制書找到了白重赟。白重赟一聽,怒火中燒,展開一看制書,著實也嚇了一身冷汗。這封制書做得太像真的了,白重赟分不清真假,于是趕緊上奏朝廷,同時給自己鳴冤。太祖震怒,立即派使臣帶領御前親兵前往涇州,將李玉和閻承恕抓捕歸案,斬首示眾。同時提拔陳延正為刺史,傳詔各州、道(道后來改稱路,相當于今天的省級地方行政機構):從今以后,朝廷文書即使蓋有印章的,也要詳細分辨以后,再加施行。害人者自害,李玉和閻承恕得到了應得的報應。
沒幾天,又有人前來告發:澤州刺史張崇詁私通李重進,是李重進叛亂的重要參與者。李重進造反之前,張崇詁身任泗州刺史,確實準備跟李重進一同起兵,還鼓動李重進乘李筠起兵之際同時造反,幫助李重進出謀劃策,抗拒朝廷天兵。查證屬實,斬首示眾。終于逮住個真造反的!
接二連三的這些事情,搞得太祖心里異常煩亂。
一天夜里,太祖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都凌晨一點多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剛睡著一會兒,就聽外面噼噼啪啪一陣爆響,專門負責給皇宮制造特供美酒的“皇家茅臺”酒廠——內酒坊失火了。一時間濃煙滾滾,烈焰沖天。
太祖以為京城里發生了兵變,撲棱一下就從床上蹦下來,大聲喊著:集合隊伍!有人報告,說是御酒坊失火了。這個御酒坊跟三司的財政部大院緊挨著。
太祖跑出院子,帶著幾個親隨登上了房頂。
火光中看到幾個人鉆進了三司衙門。太祖以為是酒坊使左承規和副使田處巖乘亂鼓動部下偷竊搶劫公款。“都搶了銀行了,這還了得!”
從房頂上剛下來,大臣們就已經到了好幾位了。太祖當即下令,把酒坊使左承規和副使田處巖(就是酒廠的廠長和副廠長),還有酒坊里的五十名制酒工人全部就地斬首。聽著外面咔嚓咔嚓的砍頭聲,宰臣忍不住了,趕緊上前苦諫,說可能是因為失火,大家一時慌亂,未必就是趁火打劫。太祖忽然醒悟,下令趕緊停手。酒坊使和副使早已見了閻王,只剩下十二個工人,其中一人已經被按倒在地上,刀已經架在脖子上了。這個家伙的命啊,該有多么的好哇!
第二天,太祖昏昏沉沉,連早朝都取消了。幾天之后,早朝剛散,太祖就對近前的人說:“當皇帝,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眾臣面面相覷,以為太祖說的是那些“造反”之類的事情。太祖看到眾人不解,接著說道:“如果下達了一個錯誤的指令,會造成多少無辜的人喪命,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我這幾天都沒睡過一個好覺。”這時大家才明白,原來是為酒坊失火那件事情。其實那些人中有些是該殺的,只是不應該都殺。
太祖太累了,太煩了,也太緊張了。當國之初,一切都還亂七八糟,事冗人雜,萬機待理。百余年來,華夏的江山被大家共同糟蹋和禍害得七零八落,早就破碎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這個爛攤子,究竟怎樣才能重新收拾好?
為了緩解緊張情緒,太祖拿起了八歲以后就一直帶在身邊的彈弓,乘著午后的閑暇,一個人走到了后花園里。
一只柳葉眉正在枝上跳來跳去,太祖舉起了彈弓。“這只小鳥太好看了,像只快樂的自由天使。”太祖放下了彈弓,轉身往另外一棵大樹下走去。一只挺大的伯勞鳥已經進入了太祖的視野,太祖再次舉起了彈弓。侍衛忽然來報:有朝臣急急惶惶地趕來,說是有急事需要稟告。太祖的手臂再次放下來,把彈弓交給侍衛,出來召見這位大臣。
認真聽了半天,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你不是說有大事匯報嗎?”“總比打鳥的事情大吧?”
這位大臣回答說。嘿,太祖這氣!順手倒提起手邊的玉斧子,照這位大臣的臉上就輪了一斧柄。
宋太祖和周世宗都喜歡隨手拿個玉制的短斧子,叫做玉鉞。可能是顯示帝王的權力和尊嚴,要不就是還有防身的作用。久而久之,大家都習慣了,不以為奇怪了。
你就瞧這寸勁兒吧,剛好打掉了兩顆當門牙齒。
這位滿嘴是血的大臣不慌不忙,俯身拾起了掉在地上的兩顆門牙,輕輕地裝在袋子里。太祖余怒未消:“怎么著,你還想拿這倆牙當證據,到刑部大堂去起訴我,是不是?”“臣不敢起訴圣上,自有史官記載此事。”這個乖巧的家伙,把個宋太祖給說樂了,還賞了他一些金帛。物有所值了,兩顆門牙,總算沒有白掉。
還真讓這位大臣給說著了,史官確實把這件事記錄下來了。要不今天咱們就沒法知道這件事情了。
這才當了不到一年的皇帝,就把宋太祖折騰成這個樣子。以后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太祖又將怎樣著手,一件一件地做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