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這是一個機遇,不如博一博,這樣的心態和賭博、賽馬有什么區別?不要讓別人的花言巧語迷住了理性,已經有人為此事犯下了嚴重的罪行?!?
“是為了籌錢嗎?”
魯恩道:“你要感謝你的岳母。”
“你是那一位,又怎么知道敬容?”錢先生突然警惕起來。
魯恩微笑:“我并不好管閑事,實在看不下去了,也會盡力而為,錢先生好自為之?!?
外面的風雨已停,艷陽升起來了,躲在房內避雨的人們重又回到街上。魯恩站起來往外走。錢先生跟在后面追問:“你讓我怎么信任你?!?
他問得甚是誠懇,魯恩停下腳步,道:“我并不認識魯敬容先生,只是聽本齋先生說起,我們一個本家,經常上門讓他參于他們組織,買他們產品,說有諸多好處,他不堪其擾,那位先生留了禮品在他家里,上面寫著敬容的名字,剛剛那位魯敬容先生,手腕上刻著JR兩個字母,那是敬容的拼音縮寫,至于錢先生,魯敬容說先生對著一家的‘錢’字,想來先生必是錢姓無疑了?!?
錢先生心悅誠服地點頭:“那么你還知道什么?”
魯恩笑道:“我不是神人,說不出先生的名字,不過先生既是北方人,獨自和妻小住在上海,且要供養父母,那說明先生在家中排行第二,有一個兄長,在家中和父母同住,先生的家里還過得去,給家中寄錢,是身為人子的孝心,你父母并不靠你生活?!?
“啊,是這樣,先生……您是……”不知不覺中口氣就轉變了,他還想和魯恩繼續攀談,他有許多話要問他,但魯恩又哪里有時間和他繼續說下去。
魯恩回到公寓,已是午后一點多,朱樺問他吃飯沒有?他點點頭,讓朱樺給他收拾衣服物品,他要到月浦去。
朱樺在準備物品的時間,魯恩躺著休息,朦朧中有場廝殺,許多人在追趕他,他跑到一個搖搖欲墜的房子里,房子的墻壁上有許多花紋,忽然這些花紋象是睜開的眼睛,一齊朝他笑,擠著眼,不知從那里出來的嘴巴又朝他吼、唱著歌。
“先生,桂小姐來了?!敝鞓鍐拘阳敹?。
魯恩睜開眼,感覺只朦朧了一會兒,兩個小時就過去了。他整整衣服,來到客廳。
桂小姐是一個萬眾矚目的女明星,結了婚也并不影響她的市場和身價,她丈夫是個才子,在做電影編劇,沒有嫁給富豪、沒有嫁給同行,反倒嫁了一個窮困的才子,不能不對這個女明星另眼相看。
“魯恩?!惫鹦〗銖臒熀心贸鲆恢燑c上,她眉頭緊蹙,有種氣急敗壞的神色?!拔疫@幾天老是心神不寧,總覺得什么事要發生。”
“桂小姐的神經容易緊張,你不是去看了吳醫生嗎?”
桂小姐吐口煙圈,道:“我知道,吳醫生全上海最著名的神經科醫生,給我開了藥,好了一點兒,這兩天又反復了。”
“發生了什么事嗎?”
“沒有,我搞不準,也許是我瞎疑心,我收工回家的路上,有人在跟著我,我們寧先生說沒有的事,叫我放寬心,我怎么放得下心來。”寧先生是桂小姐的丈夫,為表示對丈夫的尊敬,桂小姐在外人面前從不叫他的名字。
魯恩笑了笑,桂小姐敏感地說:“我知道你怎么想,你在想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撓之,我們寧先生也這么說,你們男人就是心大,等到事情真出來,才追悔莫及。”
“會有什么事呢?”
“不好說,我結婚的時候,不是收到恐嚇信了?!?
“已經過去兩年了,現在的人都沒耐心?!?
桂小姐苦笑:“若是那樣就好了,這幾天很奇怪的事情發生在我身邊,莫名其妙的東西丟了,莫名其妙古怪的東西又出現在我周圍,簡直匪夷所思,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數太多了,不能不叫人懷疑?!?
“有人想要對桂小姐不利嗎?”
“我沒得罪過什么人,除了麻疤,想不起來誰要對我怎么樣?!?
魯恩簡俐地說:“麻疤蠻橫雖蠻橫,行事坦蕩,不會暗算一個女人?!?
“你不是說恐嚇信是他寫的。”
魯恩笑道:“你都結婚了,麻疤不能不有所表示,他不能這么沒面子嗎?寧先生挨了頓打,兩個人進了監獄,這事就這么過去了。”
“可是,……這是怎么回事?”桂小姐憂愁地說。
“你要是來問我的意見,我告訴你,第一、你暫且放下工作,去國外休養生息一段時間,避開上海的事非;第二、吳先生開的藥不能停,或者你到國外,找到更好的神經科醫生;第三、工作并非是人的全部,生命才是,電影市場競爭激烈,你擔心若是離開,很快就會有新人冒出,取代了你,大可不必就有如此無謂的擔心,事業光鮮只是表面,人怎么能生活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桂小姐猶豫道:“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知,但我是成了家的人,一家老小,我不能說走就走,丟下他們不管。”
“那寧先生什么意見?”
“他嗎?”桂小姐笑了:“書呆子一個,凡事指望不上他?!彪y得的笑容里透著幸福,足見對丈夫的愛意。
“那你可以去近一點,蘇州,或是雞公山、莫干山,現在天氣正熱,等過完這個夏天再重新安排?!?
“魯恩你忙嗎?”桂小姐的跳躍思維讓人猝不及防。
“哦!是的?!?
“我就知道你忙?!惫鹦〗闶卣f:“我還想讓你陪我幾天,看看我身邊究竟是怎么回事?”
魯恩道:“抱歉得很,有個案子剛發生,魯某分身乏術。”
桂小姐很快說:“那我就先聽你說的,推開工作,去山里把這個夏天過完,等你有了時間,來我身邊看看,時間我先預定了啊?!?
魯恩笑著答應,他向來心腸軟,不忍推托別人的央求,何況是這位軟語輕言、貌美如花年輕小姐的央求呢?
臨行的計劃被耽誤,魯恩已習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年輕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好心態,定好的計劃因某種因素不能實施,他的心情會很沮喪。
剛好鐵索打來電話,問他去月浦走了沒有?如果沒有,可以出來喝一杯。
他們合作過多起案子,早已成了朋友,魯恩知道鐵索,這位探長大人如果沒有疑難求助于他,是不會有如此閑心的。探長大人事業心熾盛,不只在探案方面,升職方面也如此,他只要一有時間,就趕忙陪同長官聯絡感情,以期在升職方面更有所做為。
相約在一間叫“莎莎”的酒吧,莎莎是流落到上海的一個俄羅斯貴族帕莎開的,帕莎祖上有皇室血統,到了她這一代,羅曼諾夫王朝說垮臺就垮臺,她們這些皇室后裔,僥幸逃得一條性命,仿佛為童年、少年時的快樂生活付出的代價不夠慘重似的,帕莎一個受過高等教育、被數個傭人服侍長大的千金小姐,在哈爾濱的俄國酒吧里彈琴、唱歌,掙錢供養母親,辛辛苦苦攢下的錢,又被一個俄羅斯無賴給騙走了,無賴騙財騙色,把她騙到上海,拿了錢后消失無蹤,帕莎只好做女傭,去工廠做工,后來機緣湊巧,開了這個酒吧,酒吧生意很好,帕莎的傳奇也漸在人群中傳開。
但十幾年過去,時光如流水,沖走一些人們不舍的東西,留下一地的歲月殘渣,如今的帕莎,已不復年輕時的嬌嫩,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她現在是一個身材臃腫的婦人,象所有酒吧老板娘一樣化著濃妝,穿著精致的衣服。魯恩卻甚不喜歡她眼睛里的紅絲,當帕莎看著他時,她眼睛的后面仿佛藏了另一雙眼睛,使站在她當面的人,看不到一個真實的帕莎??部赖娜松洑v可以造就一個人,也可以使一個人心狠手辣,帕莎不幸是后一種人。當鐵索約魯恩來莎莎酒吧時,魯恩已然明白,鐵索此次所說的事情,必然是和帕莎有關了。
但鐵索蠻謙虛地說:“知道你為案子勞神,出來喝一杯,放松放松?!?
魯恩點了一杯酒,不客氣地問:“什么事,和帕莎有關?”
已習慣被揭破心思的鐵索笑道:“帕莎她呀……”
“她騙了什么人的錢財,騙術很拙劣吧?!?
鐵索尷笑道:“我今天倒霉催的,碰見局長,他看我手頭沒有案子,就把這個派了我,有個叫宋宗源的小廠主,開了兩個小廠子,手里有幾個錢,一來二去的,就被這個帕莎給迷住了,聽帕莎的話,新辦一個小廠子,生產產品,由帕莎管銷售,這個帕莎非常了得,讓人買產品返利,多買產品反利越多,人們趨之若鶩,都來參加,看似廠里掙了不少錢,但大部分的錢,都叫帕莎給拿走了,宋宗源算算賬,這樣下去,不止他這個廠要關門,就連他另外幾個廠,也要搭到這個廠里,按和帕莎簽的合同,帕莎無懈可擊,但那些買產品人投入的錢,卻記在他廠里,他明白以后,和帕莎攤牌,叫帕莎拿出收到他手里的錢,帕莎不肯,兩人鬧翻了,他說帕莎欺詐,到警察局報案,恰巧帕莎讓人買產品,弄得幾家出了事,有幾個好事的愣頭青,寫信給報社,現在這報社是唯恐嫌事不夠大,在報紙上大寫特寫,惹得上頭怒了,責問局長,局長只顧討好上頭,不管下邊人死活,這不就和帕莎扯上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