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溫暖的海風越過石頭城吹進陸地，濃稠得像是攜帶著咸味。

小火炮坐在廣告車里，把腳蹺在方向盤上，任由棒棒糖由口腔左邊滑到右邊，百無聊賴。

“這兩個笨蛋，能不能成事啊?！?

此時的會議室里，方不可滿臉通紅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動不動。

大卓心中暗喜，工作室這邊本來就已占據極大的優勢，現在多嘴的肥倫已經回不來了，就只剩下這么個木訥的方腦殼，港口裝卸權基本上已是工作室的囊中之物了。

目送著肥倫走遠，羅局回過頭道：“幾位，還有要補充的嗎？”

大卓自信地抱著膀子：“沒有了，羅局長，我相信您的眼光。在這等大事上，您應該能做出再正確不過的決斷了吧。”

羅局長笑了笑，又轉過去問方不可：“搬運社的年輕人，你怎么說？”

被羅局正視后，方不可害羞得結巴起來：“俺…俺…”

看著方不可高原紅一般的臉蛋，大卓忍不住笑出聲來：“讓這種愣頭小青年來參加競標，看來搬運社是真的沒人了啊?！?

“才不是！”方不可有點生氣，但也找不到什么說辭來辯駁。

“叮咚?！?

這時，方不可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嚇得他一激靈。

大卓皺眉道：“會議期間連聲音都不關，太失禮了吧。”

“抱…抱歉。”方不可連忙去掏褲兜里的手機，沒曾想兜太淺，手又抖，手機直接滑落了出來，掉在羅局腳下。

“抱歉抱歉！”臉蛋更紅的方不可趕緊縮下頭去撿，沒想到腦袋的方角磕在了桌子上。

這下不僅是大卓，連對面的老余都不禁偷笑了起來。

羅局低頭看看腳下，幫他撿了起來，卻發現他的手機連鎖屏都沒有，羅局一摸到手機屏幕，一段視頻便開始播放起來。

屏幕上，一個笑靨如花的女孩正站在一群身穿紫色工作服的工人前方，她拿著一束鮮花，似乎在集結人群喊口號。

“一！二！”

“泥池搬運一條龍，港口裝卸必稱雄！加油！”

在女孩口號的引領下，人群爆發出了驚人的音量，連隔得老遠的工作室二人都嚇了一跳。

喊完之后，女孩走近鏡頭，甜甜一笑：“小部長、倫子哥、方頭哥，裝卸部的大伙兒都干勁十足呢，你們這次一定要加油??！”

待花梔子說完這句，視頻便結束了。羅局看著變黑的手機，一時竟失了神。

不過只過了一秒，他就將手機還給了方不可。

“剛才那些，就是搬運社的裝卸工人們吧？”

“嗯嗯嗯！”方不可連連點頭：“他們都是，很好！很可愛的人！”

不知為何，羅局的腦海里不停地回想起剛才播放的畫面，一群身材魁梧的壯漢在陽光下齊喊口號，而人群前方的花梔子就像是一枝被綠葉簇擁的鮮花。

久在官場摸爬滾打的羅局見過很多這樣的團體，但他卻從剛才那群人中，發現了一些別樣的情感。

就像是學生時代大家出去春游拍合照一樣，大家都興高采烈，沒有生活的壓力和煩惱，只是最純粹的真情實感。

雖然他們可能是新員工，但能從他們身上看到一股別致的拼勁，好似發配邊疆的將軍，久違地拿起了長矛盾牌一樣。

羅局眼神中閃起了光芒：“年輕人，這女孩也是你們裝卸部的？”

方不可搖搖頭：“不是，俺只知道，是她給了裝卸部重整旗鼓的機會?！?

羅局微笑起來：“那你想不想讓我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呢？”

看著羅局親切的笑容，方不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羅局長，當…當真？！”

羅局笑而不語，起身吩咐道：“小姚，把文件都收拾一下。各位，今天的競標就到此為止吧。”

這下慌的人輪到了大卓，他也“騰”地一下站起來：“不是，羅局長，您這話是什么意思啊？難道就因為剛才那個視頻，您就要把機會給他們嗎？”

羅局理了下西服，頭也不回：“二位不用多說，我心中已有評判了?！?

大卓心有不甘，轉頭對老余道：“老余！快，跟咱們在港口干活的工人視頻連線！咱們也讓羅局看看，工作室工人的精氣神！”

姚六七合上筆記本，收拾起桌上的文件：“我勸二位還是放棄吧，羅局決定的事情，誰都勸不了。”

大卓很不服氣，正要前去找羅局理論，卻被老余拉住了。

“算了，給了他們也應付不來。”

“我今天走之前可是和肯特先生打包票了的，你讓我回去怎么見人！”

“你在我們眼里本來就沒什么顏面，走吧?！?

老余攬住大卓的肩膀，走向下樓的樓梯。

此時的方不可還沉浸在突如其來的喜悅之中，姚六七在他面前揮了揮手才反應過來。

“趕緊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同事們吧。”

看著面前的人，方不可起身用力地擁抱了姚六七：“謝謝！”

姚六七上氣不接下氣，感覺身體要被這個大男孩給擠碎了。

方不可走出會議室，看著落地窗外的海景，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倫子哥！俺們成功啦！”

終于在廁所找到了臉色鐵青的肥倫，方不可馬上把消息告訴了他。

沒想到肥倫出乎意料地鎮靜：“我就說，我一出馬，怎么會有失敗這種事嘛?！?

方不可在心中暗道：關你屁事。

正當二人準備離開辦公樓，羅局從電梯里走了出來。

二人連忙笑臉相迎：“羅局長！”

羅局的表情卻沒有波動：“二位先別高興太早，我只是承諾給你們這個機會，但能不能抓住還得靠你們自己?！?

肥倫與方不可面面相覷，缺席挺久的肥倫問道：“羅局長，此話怎講？”

“你們跟我上樓吧。”

進電梯后，羅局按下了去往頂樓的按鈕，然后從西服口袋里摸出一張字條。

“這是什么？”肥倫接過來，方不可挺著個方頭也湊過去看。

“羅局長，恭喜你上任港口管理局局長，但因為會中事務繁忙，鄙人始終無法抽空約見。因本會尚處成立初期，仍在上升階段，港口裝卸業務一事，幾乎無力與同行競爭。

不過鄙人聽聞羅局長育有一女，年方二八，生得清秀玲瓏。鄙人雖不能在港口為局長效勞，但至少能在令愛身旁護其周全。

此后港口若有要緊事務，請一定記得鄙人。

三百會會長白告天”

這段話下面，附有一所學校的平面圖，連女孩住的哪間寢室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看完之后，肥倫頓覺毛骨悚然：“居然是白告天這個混蛋！羅局長，這擺明是在威脅您??！”

羅局微微點頭：“今天早上，這張紙條突然出現在我的辦公室，所以只有你們兩家前來投標，三百會根本不用派人來?！?

肥倫疑惑道：“那既然如此，為什么您還把這個機會讓給我們呢？”

電梯還未到達頂樓，羅局激動地按住了肥倫的肩膀：“因為接觸你們之后，我選擇信任你們！拜托了，請保護我女兒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