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在那里挑挑揀揀了半天，余窈看見的卻是她對著空氣比劃了半天，又對著空氣一邊說話一邊掏出荷包。

佛門之地，竟也能有鬼祟出沒？

明明是艷陽高照的晴天，余窈卻覺得通體生寒像是掉進了臘月的冰窟窿。

“李二！李二？”

直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兩下，余窈才反應過來這是有人在喊自己。

——是秦玨，余窈下意識后退了兩步，保持距離。

他一身黑色深衣，領口和袖口還繡著精致的暗紋，安靜的坐在輪椅上。剛剛拉自己袖子的手，白而修長，好似上好的玉石，在陽光的照映下瑩瑩發(fā)亮。

唇色殷紅，和蒼白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如同一副美到極致的美人病弱圖。

余窈盯著他的臉有點恍神，明明是張陌生的臉，卻總給自己一種熟悉的感覺。

“發(fā)什么呆？”秦玨神色不愉。

余窈垂下眼簾施禮，“因想到一些事情，有些失神，未能聽見大殿下喚我，是我失禮了。”

秦玨還是神色懨懨，“遠遠的就看你盯著那攤子發(fā)愣，可是有什么不妥？”

余窈看著還在和空氣對話的李婉，寒意延著脊椎一直竄到天靈蓋——何止是不妥，簡直是驚悚！

也許人在危險下總會下意識抱團，余窈開口問道，“您，您看到攤子上的師父，是熟悉的人嗎？”

據(jù)說皇族鬼邪不侵，大殿下簡直是用來求證的最佳人選。

秦玨用手支著下巴，神情懶散，“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余窈一噎，天就是這么被聊死的。

秦玨目光從攤子前掃過，又改了主意，“告訴你也可以，可你又能給我什么呢？”

都說大殿下因為常年病弱喜怒無常，上次還不曾覺得，這次算是領教了。

“那大殿下需要什么呢？”余窈耐心的問他。

“唔，”秦玨一副沉思的模樣，又看見遠遠朝著這兒走來的人，瞇起狹長的雙眼，“聽說我二弟對你十分有興趣，一直攛掇著父皇想要娶你為妃。”

余窈心里一驚，秦闕對原主還有這種想法？

“大殿下所說之事，小女未曾聽聞。”

秦玨無所謂的笑笑，“聽說你二人之前曾在將軍府拉拉扯扯，我還以為你二人早已暗生情愫。”

余窈臉一黑，那是晚秋，不是原主，更不是她！

“謠言止于智者，我對二殿下毫無旖念，相府對我的教養(yǎng)更不會讓我做出此等不知廉恥之事！”

余窈說得義正言辭，不單秦玨聽到了，李婉聽到了，從余窈身后而來的一行人，也聽到了。

秦玨勾著唇，揚聲道，“二弟，你可聽見了，李二說對你沒興趣呢！”

余窈嘴角一抽，轉身果然看見了秦闕，同行的還有臉晚秋和常越。

秦闕帶著笑，沒有絲毫不悅，“嫣兒是女子，自然不能主動表達好感，大哥這話問得好沒道理。”

秦玨也笑，“可她還說十分心悅于我呢？”說完威脅的看了余窈一眼。

余窈：你們兄弟倆自說自話，問過我了嗎？

秦玨見她不想配合，輕咳了一聲，瞟了那個攤子一眼。

余窈心說我問誰不行，非得受你威脅！

心里腹誹，但還是深吸一口氣，給臉色憋紅少許，裝作嬌羞道，“大殿下英俊神武，小女自然心悅之。”

話音一落，場上眾人神色不一。

有勉強保持微笑的，驚訝的捂嘴的，有臉色變得陰沉又難看的。

唯獨秦玨皮笑肉不笑，那么多形容詞，余窈偏偏選了這兩個既不符合他形象又爛大街的，這是成心的？

秦玨把身后一直推著輪椅的背景板護衛(wèi)叫到身邊，耳語了幾句，護衛(wèi)面露難色，卻還是艱難的點了點頭。

幾乎同手同腳的走到余窈身旁，一拱手，沉默了半天。

余窈看著小山高似的壯漢紅著一張臉，囁嚅著小聲道，“勞煩您把簪發(fā)的步搖，拆下來給我們殿下一支，”說到這，眼神飄忽向一邊，“殿下說，他會拿一直佩戴的玉佩給您作交換，當作你倆的定情信物。”

護衛(wèi)聲音雖小，可也足夠在場的人聽了個清清楚楚，這回目光都集中在了余窈身上。

余窈心中有些惱了，也不知道秦玨什么毛病，哪能因為一個玩笑就要交換定情信物的！

秦玨隔著她也不過幾步之遙，能清楚的看清余窈因發(fā)怒而變得格外明亮的雙眼。如果不是為了救這個又蠢又笨的家伙脫離秦闕的算計，他才懶得做出這種自我犧牲之舉。

場面僵持了好久，還是秦玨自己從輪椅上站起了身，走到余窈身邊，拔了一支點翠步搖拿在手中。

秦闕看見秦玨能脫離了輪椅走路，眼神暗了暗，等秦玨拿了步搖在手里，他沉不住氣了。

“大哥這樣可不合規(guī)矩。”他疾步向前想搶回步搖。

卻被先前的護衛(wèi)攔了個正著，“二殿下，您不能再向前了，如果再向前，屬下就只能失禮了。”

秦闕笑得瘆人，“這也是父皇的意思？我都不能靠近大哥一步？”

護衛(wèi)拱手低著頭，不發(fā)一言。

“我明白了。”秦闕點頭，一步步退后，神情是說不出的落寞。

秦玨看都沒看秦闕一眼，把身上的玉佩摘下，放進余窈手里。

坐著輪椅的秦玨看不出身高，真正站到身邊，余窈才發(fā)現(xiàn)他比自己高出一個頭還多，冰涼的玉佩塞進手心，是不容拒絕的強勢。

余窈就這么稀里糊涂的把玉佩捏在手心兒，秦玨還微微低頭，伸手給她整理帷帽，實際對她輕聲耳語，“你問我看到的是不是寺里的師父，我只能告訴你，我看見的只有一個道士。”

說完他退后兩步，護衛(wèi)連忙上前攙扶，把他送回了輪椅上。

李婉已經(jīng)站回到她身邊，用七分愛慕三分幽怨的眼神梭視著秦闕，那股子又酸又涼的情愫在場的人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來。

知道不是自己見了鬼，余窈穩(wěn)了穩(wěn)心神，溫聲問她，“挑了什么東西？”

李婉收回視線，滿不在意道，“幾個不值錢的小玩意兒，沒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