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打斷了桃花的表演，啊不，是哭訴。

“你說三妹惹了我娘不快，這我是知道的，可要說因為這點不快嫡母就能關起門來把庶女打死，我是不信的……”

余窈還沒說完，桃花就插了一句，“可三姑娘早上去給夫人請安時，就囑咐過我，如果過了一個時辰她還未出來，就求二姑娘您去夫人那里救她一命！”

余窈：“……”這可不像是個有腦子的人能說出來的話。

她滿心無語，還不待說什么，珠簾一響，外頭進來了一串兒的人。

打頭的是個挺著圓滾滾的肚子，稍顯老態的中年油膩男人，夫人緊跟著他落在他身后半步，臉色緊繃，看上去十分不悅。

能讓夫人跟著的，只能是原主的親爹了。

余窈抽抽嘴角，實在是沒辦法把眼前這個油膩的中年男人和原主記憶里英明神武、風流偉岸的人聯系到一塊兒，這真是她爹？

余窈起身，按著記憶里的樣子規規矩矩行了一禮，標不標準的她現在是個病號，應該也沒人跟她計較。

“父親，母親。”余窈硬著頭皮叫了人，第一步邁出去了，后頭似乎也不是那么難。

丞相似乎不是很待見自己這個嫡女，不冷不熱的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等他和夫人落了座，余窈才發現兩人身后原來還跟著急需‘被解救’的三姑娘。

余窈眼光瞟到桃花臉上，桃花依舊垂著頭跪在一旁，又看了看三姑娘，發現少女的表情和昨晚如出一轍，嬌憨中帶著一派天真，發現余窈盯著她看，也只是無辜的眨眨眼，似乎不明所以。

這對主仆可真有意思，余窈收回視線，嘴角帶著不自知的微笑。

丞相爹在府里似乎積威甚重，打進了她這屋，所有人就跟同時調成了靜音似的，大氣都不喘一口。

夫人還皺著眉，眉心印出一道深深的刻痕，余窈注意到，她看向三姑娘的眼神頗為不善，帶著幾絲戾氣。

而這個三姑娘，也不知是否真如表面一樣單純懵懂，無視嫡母不善的眼神，忽噠噠地跑向相爺，小手拉著相爺的胳膊，聲音又甜又軟道，“爹爹，女兒好擔心姐姐，昨天就想來看姐姐，可惜惹得母親生氣，把我趕出去了。”

說完，還有點沮喪似的嘟嘟嘴。

相爺本來享受著女兒的撒嬌，嚴肅的臉上難得露出了笑容，可聽了李婉的話，笑容立馬變得冰冷又沒有溫度。

“夫人今天讓婉兒跪在小佛堂，就是為了這件事情遷怒？枉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慈母！”

相爺話音剛落，夫人本就緊繃的臉色，更僵硬了幾分，她本想開口辯駁，站在一旁的黃媽媽卻拉著她不讓她開口。

夫人臉色幾番變化，終究還是保持了沉默。

屋里一時靜默，李婉扯著相爺的袖子，帶著幾分嬌嗔，“爹爹你干嘛這么兇，母親讓我跪佛堂是為了我好，母親說，我要謹言慎行，恪守本分，像姐姐一樣恭溫謙良。女兒感激還來不及，您怎么能怪母親呢！”

此話一出，相爺是什么表情余窈不知道，因為她一直在盯著夫人，見她嘴唇微顫，胸口起伏不定，就知道這是氣得狠了。

余窈急急上前幾步，在夫人壓不住怒火要起身的時候一把壓住了她的肩膀，順勢轉到她身后輕輕為她揉捏肩背。

頭轉向相爺，歉意一笑，“是女兒不孝，昨晚突發急癥，連累了母親操勞整晚，當時天色漸晚，我屋內人多混雜，何時妹妹進了屋竟無一人察覺，母親呵責妹妹離開也是因為無法分心看顧，怕有那不長眼的沖撞了妹妹，如此的拳拳愛護之心，怎會因此遷怒妹妹？”

說完，她輕輕推著夫人的肩膀，示意她接話。

看著女兒拖著病體為自己解圍，夫人心中既是欣慰又是難過，她攥緊手中的絹帕，勉強扯了個笑，“嫣兒說的就是我想說的，婉兒跪小佛堂，絕非是遷怒，而是另有原因。”

壓著自己的正妻給一個庶女做臉，相爺這么做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相爺端過海棠奉上的香茗，輕哼一聲，“什么樣的原因，我倒是想知道。”轉頭對向嬌憨的少女笑得一臉慈祥，“婉兒你說，爹爹一向公允，絕對不偏不倚！”

李婉眨巴眨巴眼睛，“昨天黃媽媽在姐姐院子外頭抓到我，說我窺探姐姐，可我是聽杜鵑說，姐姐服毒自殺了，才想著去看看她呀？！”

說完好像發現自己說漏了什么，急忙捂住嘴，還不停的對著相爺擺手，“不不不，不是，我說錯了，姐姐沒自殺，是我不好，在姐姐院子外頭做出讓人誤會的行徑，爹爹您罰我吧！”說完要往地上跪。

相爺心疼的拉著她不叫跪，婉兒就是這樣，別人對她的不好，她從不記在心里，還一心為別人開脫，遮掩。

看婉兒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的樣子，相爺氣得用手指著還在給夫人揉肩的余窈，大聲吼道，“孽畜，還不跪下！”

余窈早就對兩人父女情深的劇碼惡心透了，這個渣爹這么沒腦子也能當丞相，這個天啟國怕不是要亡？

她脊背挺直，嘴邊勾著笑帶著若有若無的譏誚，“父親這個官當得不容易。”

相爺眼睛瞪得像個銅鈴，余窈一看就知道他沒理解自己影射的含義，譏誚之意更顯，“官家判人死刑也要先審后斬，父親卻只憑三妹一句話就能定了我的罪，官家要是知道您如此斷案如神，不知會不會更加器重您？”

被余窈反諷一頓，相爺心頭的怒火更甚，直接將怒氣發在了夫人身上，“看你教的好女兒！恬不知恥的扒著皇子害的相府沒臉，現在還敢頂撞于我！這就是所謂的恭溫謙良？”

余窈見他不敢直視自己，反而把炮火對向了夫人，心中鄙視不已，這是柿子要挑軟的捏？

夫人還在因為李婉那句姐姐是服毒自殺而發愣，丈夫就劈頭蓋臉的又指責了他一通。

饒是夫人脾氣再好，此時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