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嬈夕
- 丑良
- 3497字
- 2019-07-30 07:26:16
年汀大陸·多羅城·沉冥宮
金鰩死后,南梟把八大城主以及弼黎一個個都關進了魔獄之中,接下來,任憑聞風喪膽的魔兵以及多羅城上下百姓落荒而逃,他都沒有出面做點什么,像是壓根就沒打算管似的。
他在從前的螭夷殿內找到了螭羽鞭,讓他也沒有想到的是,他直接在殿內發現了被金鰩藏在枕邊的一卷有關恐生的古籍,而古籍邊還放著一本幽冥術的煉法。
南梟先拿起古籍翻了起來,在看到其中寫到煉制恐生需要幽冥術時,他像是看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了起來。
金鰩辛辛苦苦折騰了這么久,到頭來竟全是在給南梟打下手。
隨后,南梟又順利地在偏殿內找到了煉制恐生可能需要的那些奇珍異寶,他清點了一夜,發現金鰩已經收集得八九不離十了。他心中無比感慨,這一切果真是因果報應。
天微亮時,南梟坐在正殿中央的地上,面前放著那本幽冥術的煉就之法。見識過金鰩操縱幽冥術走火入魔之后,南梟又怎會不明白這禁術之兇險?可古籍里寫得分明,這幽冥術,不可或缺。
就在他出神之時,從殿外走進一人。
南梟抬眼望去,只見銀翮渾身濕漉,已經走到了自己跟前。南梟最不愿的就是面對銀翮,當下他又把頭低了下去,冷聲道:“你又有何事?”
從卯剎海出來之后,銀翮在岸邊獨自琢磨了一會兒,將腦中千絲萬縷的頭緒盡可能地分析出了個大概。于是疑惑與擔憂之下,她找來了沉冥宮。
銀翮俯視著南梟:“你得到這身力量的代價是什么?”
南梟沉默。
銀翮蹲下身:“你答應了羅剎什么?”
南梟的表情顫了顫,看銀翮這模樣,多半是從卯剎海出來,難道——她真的在卯剎海找到了羅剎?
心虛之下,南梟更覺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與你何干?”
銀翮不依不饒:“你回答我!”
南梟不屑地冷笑了一聲:“銀翮,我不明白你憑什么,你難道覺得自己是最悲慘的那一個嗎?可你失去過什么嗎?父君雖對你心有芥蒂,可他害過你嗎!母上更是視你如己出!他們隱瞞你的身份是為了保護你!你分明一直活在愛里,又憑什么怨恨!”說著說著,南梟眼眶開始濕潤,“可是我呢?……母上忽然不明不白地死了,父君也跟著不知所蹤、至今生死未卜!我被眾叛親離,在那暗無天日的魔淵中差點死在屠戈嘴里!是,是你把我救出來了,可是然后呢?”他嚎啕著,“我明知你我并非親生,我愛了你幾千年卻不可說!而我一無所有之時,更換來了你的一句再不相干!我不懂!你現在到底憑什么再來指手畫腳?”
“哥哥……”銀翮沒有想到南梟對自己……會是那樣的感情。
“我不是!”南梟咆哮道,“我從來都不是!”
“……”
南梟的話,猶如五雷轟頂,打得銀翮渾身發疼。南梟不知道,他的那一句句“憑什么”也是銀翮問過自己最多的話。
——你懂那種覺得自己什么都不配擁有的感覺嗎?
當年,她看著霧姬為了保護自己而死在自己懷里、看著螭夷悲痛欲絕的時候,忽然明白了螭夷為什么無法愛自己??墒钦缒蠗n所說,他無法愛,卻也從來沒有害過自己。
——我又憑什么怪他?
——我恨的,是我自己而已……
——鬼靈,這個身份像一個詛咒,好像所有與我有關的人都會變得不幸。我素未謀面的親娘為了生我而死,后來,親爹和母上為了保護我也死了,父君的絕望、哥哥的絕望,也都是我造成的。我光是存在著,就是錯的。
——我與這個身份暗暗抗爭了這么久,最后還是妥協……
——可是我以為,我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
——自作聰明。
銀翮無聲地呆在原地,眼神漸漸暗淡。
南梟這時收斂了自己爆發出來的情緒,他垂下眼不再與銀翮對視,聲音變得有氣無力:“你是鬼靈,我奈何不了你,若你不滿意我做的事,殺了我就是。只是別再這樣高高在上地質問我,還露出一臉擔心的表情,我看不懂?!?
見銀翮沒有反應,南梟頓了頓:“你走吧?!?
銀翮落寞地愣了愣,站了起來,緩緩地往外走去。
沉冥宮外,往日熙攘的多羅城此時已經是一座空城,在陰沉的天空之籠罩下,更顯蕭瑟。清晨的風砸在渾身濕透的銀翮身上,讓她冷徹心扉。她獨自在城中茫無目的地走了好一會兒,回了無極齋。
無極天都·無極齋
凰元君見到銀翮失魂落魄地回來,連連關切了好幾回,銀翮都像沒聽見一樣,始終沉默著?;嗽睦镆怀?,她這模樣,一如當年鬼靈剛覺醒之時一般……
之后的幾天,銀翮都是這副模樣。怪的是,夙川也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沒來過無極齋。
這一天,萬分焦慮的凰元君竟直接找到了九霄去。
無極天都·九霄·月旎宮
凰元君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月旎宮,影戎正收拾完書室出來,看起來也有些垂頭喪氣。他看見庭院中赫然站著一位老者,便迎上去問道:“閣下是?”
凰元君瞥他一眼,也不回答:“夙川那小子呢!”
聽他言語無狀,影戎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奈何對方是個已經老得不成樣子的長者,影戎也不好發作:“殿下不在。”
此時已經過了布星的時辰,而夜幕中哪來半點星輝?不止今天,這幾天夜里的星辰都時有時無,一想到這,凰元君便忿忿道:“這小子不好好布星,這個點還不在宮中?你去把他給老夫找回來!”
被指著鼻子使喚,影戎忍不住皺起眉頭:“月神殿下這會兒正在朝夕宮與姻緣神對飲,閣下若有要事,還是自己去一趟朝夕宮更快一些?!?
“喝酒?!”凰元君眉毛都快豎起來了,“你跟他說凰元君來了,看他回不回來!”
說完,凰元君自顧自往正殿走了進去。身后的影戎反應過來,差點沒腿一軟跪倒下去,他愣愣地看著凰元君的背影,這才趕緊沖出了宮去。
這幾日,夙川總是干什么都心不在焉似的,一到夜里就酒不離手,更是常往朝夕宮跑,一直喝到天亮才酩酊而歸,弄得影戎也是無比擔憂。
若來的真是凰元君,那這事兒算是能有轉機了。
影戎飛快地奔到了朝夕宮門口,見宮門虛掩著,他也不敢貿然進去,先是在門口喊了兩聲:“殿下!”
然而無人應他,他只好膽戰心驚地推門進了去。他先是深深被朝夕宮的光怪陸離之景震懾了片刻,才緩過神來四處打量了一番。只聽見從一偏殿內隱約傳出說話的聲音,影戎走過去,在門口又喚道:“殿下?”
殿內交談的聲音戛然而止,不一會兒,殿門被一臉不爽的夙川打開:“你來干什么?”
影戎低著頭:“回……回稟殿下……凰元君正在月旎宮等您回去……”
聽見凰元君的名字,夙川驚了一驚,他回過身對著殿內的塵瀾說了一句:“我先回去?!彪S后便帶著影戎離開了朝夕宮,一路上影戎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直到回到月旎宮中,見到夙川真的對著凰元君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他才松了一口氣。
夙川行過禮后便問道:“您怎么來了?銀翮呢?”
凰元君沒好氣地瞪著微醺的夙川:“你還知道惦記她?。俊?
夙川顯得有些緊張:“她怎么了?”
凰元君忿忿地嘆了口氣:“老夫也不知道哇!”他忽然有些尷尬地頓了頓,“那日她從……從卯剎海回來之后便一言不發,無論老夫說什么都不搭理……”
聽到卯剎海時,夙川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我去找她。”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正殿之中。留下話沒說完的凰元君和有些緊張的影戎對視了一眼:“看什么看!給老夫沏壺茶去!”
影戎連忙行禮應道:“是。”
無極天都·無極齋
銀翮躺在無極齋外的石墩子上,對著沉寂的夜空發著呆。夙川的身影出現在無極齋外不遠處,隨后慢慢地走向了銀翮。在銀翮看到夙川的臉龐的那一刻,她臉上的表情微妙地變了變。
她的憔悴落在夙川眼中,惹出一聲嘆息。
夙川坐到她身邊,良久,他輕輕喚道:“丫頭……”
銀翮支起身子坐了起來,轉頭凝視著夙川,她的聲音有些干澀:“今夜怎么沒有布星?”她湊到夙川跟前嗅了嗅,“你喝酒了?”
“嗯?!辟泶ù瓜卵酆?。
“夙川?!便y翮忽然認真地喊了他一聲,又在一陣沉默之后,她眼中閃起了淚光,“我是不是也讓你很痛苦?”
夙川訝異地愣了愣,連忙否定道:“不是的?!?
讓夙川更加驚慌失措的是銀翮此時已然哭成了淚人,她的淚水漱漱而下,一邊伸手無助地抓住了夙川的衣袖。夙川伸手將她擁入懷里,自責無比:“是我……是我不知該如何面對你……”他懷里的銀翮顫抖著,“似乎從一開始,我給你帶來的就都是……不幸……”
“不是的……”
——“可你失去過什么嗎?……”
——我心存僥幸,我自私透頂。
——我明明什么都不配擁有,可我還是待在你身邊,我以為是因為你需要我,可是我越來越發現是我自己需要你更多。
——身為鬼靈,我似乎被剝奪了所有幸福的權利。只有你相信我,從未動搖過地相信我。
——你是我的信念。
銀翮抱住夙川,將自己揉進他的懷里:“夙川……我需要你?!?
夙川怔了怔,抱著銀翮的力氣加重了幾分,他把臉埋在銀翮的肩窩里,深深地吸了口氣。銀翮的這一句話,一下子將他這幾日所有的痛苦和惆悵都擊散開來,這一刻他無比堅定自己要永遠地守護懷里的這個人,無論如何。
而此時此刻,九霄朝夕宮內,塵瀾握著酒壺跌跌撞撞地扶著宮墻往寢殿走去。四周遍布緣殤斑斕之光,不遠處,一棵桃樹的樹桿上,有一顆最為耀眼的緣殤。
這顆緣殤便是先前對夙川提過的那顆最亮的緣殤,這幾日,它的光芒雖仍明亮,但閃閃爍爍,波動異常。而現在,它又恢復了先前的燦爛炳煥。塵瀾望著它停了下來,舉起酒壺又灌了一口,隨后她輕輕笑了笑,又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