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玄真人冷不丁被他嚇了一大跳。
眼見范離轉(zhuǎn)身抬腳便走,他腦中忽然捕捉到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靈感。
急忙跳著腳追上前來,拉住范離問道:“你方才說了什么?”
范離見他滿臉詭異之色,頓時心中一陣慌亂,沒好氣道:“我說師弟我不想修這勞什子的道法了。”
“不是這句!”洞玄真人連連搖頭,“你再好好想想!”
范離頓時心中一緊,忙道:“洞玄師兄,我剛才一時心急口誤,純屬口誤。”
洞玄兩眼閃著嚇人的精光,突然抬手狠狠敲了他一指頭,怒道:“好好想!這關系到天下興亡!”
范離聽他這么說頓時倒吸了口涼氣,捂著生疼的腦袋支支吾吾地道:
“我就是隨口一說,就算要做凡人,咱好歹也曾經(jīng)是仙門子弟,吃喝賭勉強還說得過去,那等沒品位的事情是萬萬不會真的去做的……”
他說到這里偷偷斜睨了洞玄一眼,“你說對吧?師兄。”
洞玄真人突然跳腳大叫:“臭小子,沒錯!就是這句!”
他放開了范離又開始自顧自在天井內(nèi)團團亂轉(zhuǎn)起來,口中嘀嘀咕咕地說著些莫名其妙的話語:
“我怎么就沒想到呢?哈哈!仙人有三竅,凡人可有九竅……有戲,很有機會!哈哈……”
范離聽他瘋瘋癲癲地一會兒胡說八道,一會兒又拍手大笑幾聲,生怕他發(fā)起瘋來給自己來一下重的,那時可就悔之晚矣。
“洞玄師兄,沒什么事情我就先告辭了。”他說完便悄悄轉(zhuǎn)身打算盡快逃離東華峰。
“站住!你這臭小子,老道絞盡腦汁終于想出了一個絕妙的法門,或許能助你翻過‘吐納’這座大山,你怎么能走?”
“真的?”范離頓時驚喜地轉(zhuǎn)過身來,滿臉期盼地道:“多謝洞玄師兄成全,您老人家想到了什么絕妙的法子?”
洞玄的目光很詭異,他從上到下反反復復打量著范離,邊看邊點頭,目光所及之處從眼耳鼻喉緩緩下移,最后竟然停留在了那不為人知的所在。
范離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去,頓時不寒而栗。
巨大的恐懼感瞬間襲上心頭,他想也不想掉轉(zhuǎn)頭立刻撒腿便跑,邊跑邊叫喚:
“死胖子,你想都別想!你這法子打死我也不煉!我這就上山跟宗主師姐告辭……”
他一溜煙似的往仙橋陣飛奔而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范離跑得很快,洞玄真人追出觀門看著那少年遠去的身影,微微嘆了口氣。
良久,他眼中忽地精芒一閃,滿臉沉毅肅穆之色,沉吟:“世上或許唯有此法方能令小師弟新開一竅……只是……”
他猶豫半晌,突然抬起頭來,仿佛終于下定了決心。
……
……
范離本想上山跟青蓮師姐告辭,此后便老老實實地回到龍州去做個凡人。
到了陣眼卻又想起幻境中的蓮華真人,心中頓時猶豫難決。
思慮再三他還是選擇去了南滄峰。
此時天色將暗,落日的余暉灑滿山野,不時有幾行飛鳥向北飛去。
遠處千絕峰的飛瀑在陽光的照耀下,仿佛一條閃著點點金光的金鏈高掛千丈懸崖上。
“綠帽兒,做凡人好還是仙人好?”范離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景色雖美,他卻無心欣賞,慕青的離去帶給他淡淡的憂傷。
綠帽兒似乎感受到他情緒低落,半晌沒出聲,而是側(cè)著腦袋在他的脖子上來回蹭,顯得很親熱。
“這個世上我又只剩下你一個朋友了……”范離說著輕嘆了口氣,“宗主其實人不錯,只可惜她是神仙中人,和我這凡夫俗子終究做不了長久的朋友……
“無塵這家伙其實也不錯,可惜太帥了點……”
范離一路自言自語的說著,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南滄峰半山腰處,棲霞閣便坐落于此間風景最美之地。
厚重的云霧盤踞在天空,夕陽只能乘一點點空隙,迸射一條條絳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魚,偶然翻滾著金色的鱗光。
巨大的古槐掩映之下是一大片天然形成的蓮池,池上碧綠的荷葉長勢正盛。
蓮池上有九曲回廊,回廊轉(zhuǎn)角處又有數(shù)座湖心亭。
亭子四角人工種植了許多蘭竹,竹葉繁茂,半遮半掩間愈發(fā)顯出曲徑通幽之感。
清風過處,身畔竹葉簌簌作響。
范離倚在湖心亭中的美人靠上,憑欄遠眺九曲回廊盡頭處那座兩層古建精舍。
落日留下長長的影子,一片血紅。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他靜靜的、默默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小雨,雨絲斜斜地吹在范離的臉上,冰涼的感覺讓他回過神來。
范離看了看天色,昏沉沉地,心想只怕要遲到了,“綠帽兒,你怎么不叫醒我?”
正想以袖遮住腦袋快速前往棲霞閣,這時小雨卻變成了大雨,雨點砸在亭頂?shù)耐咂希页鲆黄Z啪啦的聲響。
范離頓時猶豫起來:南滄峰全是女子,衣袍打濕后貼在身上太不雅觀了……
便在這時,九曲橋上走來一位素衣如雪的長發(fā)女子。
她左手撐著一把碧綠的油紙傘,右手上提著一盞風燈,風燈黃色的光暈隨風搖擺不定……
她就這樣漸行漸近來到了范離的身前停下,“小師叔,請隨我來。”
聲音很好聽,說話之人正是蘭若仙子。
她遞上一把油紙傘給范離,隨后轉(zhuǎn)身再次走進了斜風細雨中。
范離跟隨她來到了棲霞閣二樓。
房內(nèi)光線昏暗,陳設卻簡潔雅致,香煙繚繞中檀香撲鼻而來。
正前方黑色木地板的蒲團上盤膝坐著一位女子。
這女子背對著范離,曲線姣好,烏黑及腰的長發(fā)被挽成了順滑的一束。
范離看了一眼蘭若,有些猶豫是該先道歉還是先提醒對方自己已經(jīng)到了。
蘭若微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出聲。
那女子這時卻張開了雙手,拇指與中指緩緩相接捏出了一個蘭花手印。
霎時間房內(nèi)光明大盛,范離訝然朝光源傳來出看去,原來是房內(nèi)四角的四盆不知名的白花正發(fā)出瑩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