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對無根道:“想不到無根師弟竟然有如此詩才,愚兄佩服之至。”
同時他也不禁對眼前這灑脫不羈的凡人少年刮目相看。
能如此簡潔明了地道明這首詩的內(nèi)涵,這個少年似乎并不簡單。
蘭馨自然領(lǐng)會到了無根詩歌中對他的情意。
這藍袍女子頓時覺得臉上有些發(fā)燒,垂首片刻,她遞給了無根一個羞澀靦腆的笑容,“無根師兄方才這首詩情景交融,以花喻人,又將修行之人瀟灑不羈的心性展露無遺,我覺得乃是上佳之作?!?
那叫蘭若的女子聞言眼中不經(jīng)意溢出了一絲難言的笑意。
她想了想也微微點了點頭,看向范離的眼神中有著一絲期待,“無根師兄這首詩確實是上佳之作。”
慕青此刻為范離心焦不已。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臭小子為何要逞強挑釁修行者?
世家子弟歷來少有庸才,又豈是你一個只會唱蟲兒飛的市井小子能比的?
她忽然又想起范離曾經(jīng)對她說過他來自一顆遙遠的星星的話語,這時也只能期待范離能有上佳表現(xiàn)了。
她已經(jīng)決定,倘若他真的輸了,即便冒著得罪飄渺弟子的風(fēng)險,她也要上前相助范離脫困。
不遠處巨樹頂上那位飄渺宗門的宗主,此刻正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這場極為罕見的詩詞比拼。
她同樣對范離的下場很不看好,心中同時在思考著一個令她為難的問題:該如何在關(guān)鍵時刻出面阻止門下弟子教訓(xùn)這不知死活的凡人。
找到一個像樣的理由亦或是借口讓此刻的她很頭疼。
飄渺宗門自祖師玄女以下,歷代宗主皆為女子。千絕峰頂更是本派宗主修行法址,即便對本門弟子來說也是禁地。
尋常時候,只有東華、西闕、南滄、北溟四峰宗門護法長老才能上千絕。
即便是身為護法長老的他們,也只能憑著歷代宗主親傳的密咒,經(jīng)由四峰的“仙橋法陣"進入峰頂拜見宗主。
此外便是每年一度的四峰論道。每峰勝出的宗門最杰出的弟子,才可以上山小住一個月。
這段時間同時也是宗門挑選培養(yǎng)下一代接班人的重要時機。
她要怎么對門人解釋這凡人的來歷?
她作為天下道門膜拜的道師,離仙人只差一步之遙,自然無需向任何人解釋峰頂為何有凡人存在。
可是一想起那晚在湖中被這該死凡人偷窺的一幕,她就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
倘若不是因為那則預(yù)言以及師尊的遺命,那晚她是絕不會放過這該死的凡人的……
范離這段時間已經(jīng)清楚知道,浩土是個與前世那顆星球完全不同的世界。
作為來自星星的他,他覺得前世人類數(shù)千年的燦爛文明,絕不至于會輸給這樣一個文明動蕩、并且有神仙妖魔存在的浩土世界文明。
他很快靜下心來,眼神深邃而悠遠,仿佛要看向遙遠的天空盡頭:
“青松在千絕,眾草沒其姿,凝霜殄異類,卓然見高枝。連林人不覺,獨樹眾乃奇。提壺撫寒柯,遠望時復(fù)為。吾生夢幻間,何事紲塵羈?!?
林中好長時間沒有一人發(fā)出聲音。良久,無塵微微嘆了口氣,道:
“這首詩的作者以孤松自喻,表達自己不畏嚴寒的堅貞品質(zhì)和不為流俗所染的高尚節(jié)操,著實讓人欽佩,上上之作當之無愧?!?
他話中“這首詩的作者”幾個字,已經(jīng)明顯表明,他其實并怎么不相信這首詩是范離所作。
躲在大樹后的慕青這時卻頗為激動。
她方才著實為范離捏了一把冷汗。此刻卻為范離能作出這樣意境深遠、品性高潔的詩歌而興奮不已。
“吾生夢幻間……”巨樹頂上的白衣女子此刻也暗暗心驚。
在她眼中,此刻的范離仿佛完全變了個人,他挺直的身形巖巖若孤松之獨立,抑揚頓挫的聲音中透著清雋出塵的氣質(zhì)。
這個該死的凡人少年的身世來歷在她眼中頓時變得越來越撲朔迷離……
蘭馨自然不希望鐘情于自己的同門師兄被一介凡人碾壓。
她看著范離說道:“你這首詩雖然意境深遠,不過……你以青松自喻,眼下我等立足之處卻沒有青松,只此一點便要比無根師兄遜色三分。”
眾人又將目光投向那叫蘭若的女子,這女子卻似乎沒有注意到這點,而是旁若無人地低聲自語起來:
青翠的松樹生長在千絕峰頂,荒草埋沒了它的身姿。
等到寒霜凝結(jié)的時候,其他植物都枯萎了,這才顯現(xiàn)出它卓爾不群的高枝。
在一片樹林中人們或許感覺不到它的與眾不同,唯有單獨一棵樹的時候人們才會對它口中稱奇。
我提著酒壺撫弄寒冬中的樹干,有時候又極目遠眺。我生活的世界就像夢境一般,又何必被俗世的塵囂羈絆住腳步呢?
她好半晌方才回過神來,朝范離投去欽佩的目光,誠懇地說道:“真是好詩……”
無根自然能輕易分辨出高下,但卻不甘心就此認輸,“這首詩雖然很不錯,卻未必是你所做。
“‘吾生夢幻間,何事紲塵羈。’這樣的意境,又豈是你這樣一個凡人小子能作出來的?”
他這番公然質(zhì)疑的話語卻沒有引來爭議。
范離無所謂地笑了笑,道:“閣下繼續(xù)出題便是?!?
他心中不禁暗自冷笑,“既然你不肯認輸,那今日便讓你嘗嘗被一個普通凡人碾壓的滋味?!?
他前世是資本市場中的神秘大鱷,混跡“賭場”多年的他向來很討厭輸不起的賭徒。
在他看來,這不光是人品問題,還是賭品問題。
“倘若你師弟輸了,我想要你那壺酒?!闭f話間,范離指著無塵手中的酒壺咧嘴一笑。
無根頓時臉現(xiàn)怒容,眼下青鸞四峰最杰出的弟子都在場,他只得強忍下心頭的怒意,朝無塵看去,似乎在征詢他的意見。
無塵方才被無根搶了風(fēng)頭,心中正覺失落,這時見他看來,便笑著道:“修行之人講究隨心所欲,既然這位……”
他忽然覺得很有必要知道眼前這凡人小子的姓名,于是看著范離,問道:“足下高姓大名?”
“龍州范離?!狈峨x笑吟吟地說出了這四個字。
無塵轉(zhuǎn)而對無根道:“師兄自然不愿割愛壺中美酒。
“不過……既然這叫范離的凡人小子想以我手中的這壺酒作為彩頭,無根師弟不妨讓他見識一下清河崔氏子弟的文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