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很得王母的喜愛，她竟是連白玉簪都交給了你。”

白玉簪，是王母的法器之一，在百器榜上的排名并不靠前，因為它并不是一個戰(zhàn)斗法器。

而它最大的作用，便是能夠出入各種有陣法保護的區(qū)域。

芙蓮一直跟在龍母身后三步的位置，既不會太遠，顯得疏離，也不會太近，太過于親密。

就像是她和王母的關(guān)系一般，她總能將這些感情拿捏得恰到好處，無數(shù)年間，向來如此。

芙蓮心中一直很不寧靜，她實在是有些害怕龍母。不僅是因為她是敖煜母親的關(guān)系。

更是因為，每當她看向龍母的眼睛時，就仿佛被湖水照盡了全身，從頭到尾，一絲不剩的裸露出來。

好像就連心底最深處的東西，都能被發(fā)現(xiàn)一般。

這讓她很恐懼。

就在她懷著這樣的心情跟在龍母的身后時，居然聽見前方傳來這樣一句話，即使是她，一時都不知該如何作答。

“...王母…只是害怕我出去丟了她的面子罷了，算不得疼愛…”她有些苦澀的說了出來。

“倒也不見得只是如此，若是對你沒有一絲真心，怕也是假的，只是她這個人..呵，永遠都戴著那副面具，恐怕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了吧。”

芙蓮聽著她的話，有些沉默。

她不能隨意的去評判這句話，說多說少都不好，所以她干脆不說。

“唉，你這性子，當真是沒有瑤草可愛…”

芙蓮有些酸澀的眨了眨眼睛。

“因為你把自己偽裝的太好了。你怕說多了會被別人找出錯處，所以你干脆裝啞巴……可是，難道別人就看不出來嗎？”

龍母有些憐憫的看著她，語氣中不由得帶了一些嚴厲。

雖說他兒子不喜歡芙蓮，但她卻對她沒什么厭惡的感覺。

只是覺得她可憐罷了。

“可我能有什么辦法...？我沒有阿瑤那般顯赫的家室，也不比她漂亮，我在九重天，就是顆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石頭！每個人都想要踏上一腳，仿佛才能找到高貴感！”

芙蓮語氣里滿是悲憤，這么多年的壓抑痛苦，就在龍母略帶諷刺的話語中，被激發(fā)了出來。

她忘記了眼前之人，是東海龍母，是世間最高貴的人之一，是她喜歡的敖煜，最敬愛的母親。

所以當她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些什么的時候，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滿眼畏懼的看著她。

“所以呢？所以你就去投靠王母，就為了爬到那些人的頭上，甚至于不惜傷害自己最好的朋友？”

芙蓮冷靜下來，笑了笑，說道：“是啊，我就是這樣的人啊，怎么辦呢？”

她絕望的看著龍母，但終究還是被畏懼戰(zhàn)勝，低下頭看著地上。

龍母看見眼前這個倔強的姑娘，好像看見了很多年前的一個舊人，那個同樣渾身孤勇的人，傾盡一切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最后她成功了，卻也失敗了，因為她失去了所有她愛的人。

她成了高高在上的王母娘娘。

龍母不知道該怎么說，所以她嘆了口氣，把手放在了芙蓮頭上，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頭。

芙蓮鼻子一酸，險些掉下眼淚。

從前她的母親，也會用這樣溫柔的一雙手，撫摸她的頭，用那皙白纖細的手指，一下又一下，順過她柔軟的長發(fā)。

時光靜謐如初，光影流轉(zhuǎn)之間，仿若那年。

她的母親還會告訴她：“芙蓮，你是母親最寶貝的孩子，你一定要努力，把所有欺負你的人都趕走，總有一天，不讓人再有踐踏你的機會。”

芙蓮想起了這句話，所以她理所當然的認為，龍母也認同了她，讓她繼續(xù)努力下去。

但她卻聽到龍母淡淡的聲音傳來：“你活得太累了，明明還是個小姑娘呢……不如做我義女可好？再也無人敢欺負你，你也不用活的如此艱難。”

芙蓮閉上了雙眼，又緩緩睜開來，看著淚珠一顆一顆從眼中滾落，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

她只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我要做您的兒媳，不是義女。”

龍母看著芙蓮，張大了嘴巴，

過了許久，她終于笑了起來，還是那種很開心的笑。

她第一次覺得，這個女孩也很是可愛。

————

“你應(yīng)當知道她和王母的關(guān)系，而你父王和母后的死，跟王母脫不了干系。”

自那日與龍王交談之后，瑤草便和嬴政聊了聊。

只是當時兩人并未將此事與王母聯(lián)系起來，后來從龍王的一些言辭還有動作當中，瑤草漸漸發(fā)覺到了這個事情。

她也將此事說給過嬴政聽，只是卻并未由此想到芙蓮。

所以當她在聽見這句話之后，只覺心中一陣寒流涌過，帶來一些酸澀。

“其實我剛剛認識她的時候，她還不是這樣的。”

她用腳踢著地上的石子兒，有些難過的看著地面，“那個時候她很可愛，也很可憐。所以我接近她，想要讓她變得快樂。”

“但現(xiàn)在想來......我實在是一個自私的人。”

“還以為只要陪她玩，不讓別人欺負她，她就能快樂了。卻沒想到，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卻還有著那么多令她絕望的東西。”

“那些東西實在是讓她難以承受，所以她才會去尋找王母當靠山。”

自重生以來，瑤草便思考了很多事。

還是小草的那些年里，足夠讓她把所有能夠回想的事情都回想一遍。

所以她也想到了，她死去那年，獨自離開九重天的消息，只有敖煜和芙蓮知道。

敖煜在最后趕來了，那么她就自然知道了。

是誰出賣了她。

后來九重天上，桂花宴前，和芙蓮重逢，她不自然的表情和語言，只是為她心中的想法多增了一些依據(jù)罷了。

但她卻沒有問她為什么。

瑤草看著嬴政，海水倒映著波光，投影在她臉上，此間明明無風(fēng)，但嬴政感覺那年夏日的清風(fēng)，穿過了五年的光陰，拂過了他的心間。

瑤草有些落寞的聲音響起：“她是我瑤草此生第一位朋友，縱使她曾經(jīng)欺我，害我，但我還是無法拋棄她。”

“鞋子壞了就補，衣服壞了就縫。”

“她變壞了，我把她找回來就好了。”

瑤草想了很久，從今生第一次睜眼，她就開始想，見到芙蓮的第一面，她也在想。東海日光下，她依然在想。

現(xiàn)在，她終于想明白了。

嬴政輕輕抱住了她，原來他的瑤草這么好，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很堅強，也很善良。

是他最喜愛的女子的模樣。

“既然你已經(jīng)想好了，那我們就一起去找，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陪你一起。”

瑤草忽然反應(yīng)過來，這人又在時不時的撩撥自己。

她有些羞澀，又有些甜蜜。

但她依然死鴨子嘴硬：“你能陪我多少年？你這個大騙子，沒找到長生不老藥，我才不會和你過一輩子呢。”

嬴政啞然失笑，“好，我回去就找，只要我還活著，我一輩子都找。”

瑤草還是控制不住，甜甜的笑了起來。

嬴政心想，她笑起來的時候真甜，小小酒窩里面的酒，真是要把他熏醉了。

“咦，龍王令在發(fā)光？”

瑤草有些詫異的看著自己的胸口，自從知道了龍王令的珍貴之后，她就把龍王令從百寶袋中拿了出來，貼身放著。

瑤草將龍王令取了出來，仔仔細細的看著它。

嬴政沉吟：“若是龍王令能夠打開禁制，那是不是在靠近中樞的地方，它就能有所感應(yīng)呢？”

瑤草點了點頭，剛想夸他，卻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看向嬴政，也發(fā)現(xiàn)嬴政也正看著她。

兩人都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龍王令靠近陣眼便會發(fā)光，那么龍母怎么會不知道呢？

瑤草想著自己的好友，不免為她感到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