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

兩人交流之間，亢金龍拿著茶杯就進來了：“老君，陛下，茶來了……”

“放下，你出去吧……”張未定將亢金龍攆出去，然后對太上老君道：“請老君品茶。”

太上老君抿了一口，禮節性地露出了陶醉的表情，然后道：“我聽說這些日子你在寫小說？”

張未定的心立即跳慢了一拍，心說正戲終于來了。

看來許天師已經蘇醒過來，而且去見過太上老君了，本來也是，現在張未定的小說在天庭和人間都到處瘋傳，四大天師的想要阻止卻阻止不了，中間還出現了邱天師這樣的“叛徒”，找“家長”也就勢在必行了。

張未定知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最大的一個人生關口已經出現了。

如果能說服太上老君，那么以后的路就會順暢許多，至少在四御正式反擊之前，以小說聚集粉絲，又轉化成信仰的謀劃就能順理成章，所謂大羅也不過是舉手之間。

但是如果不能說服太上老君，那這條路基本上就堵死了，那他的“生路”也就沒了。

他并沒有急著回答，穩穩地托著手中的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

他露出陶醉的表情，緩緩回味著冰火兩重天的感受，又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將茶杯放回桌上，正襟危坐開口。

“這個世界的人太苦了。”

太上老君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他完全沒有想到玉帝竟然是這么回應的：“何出此言？”

“你看這漫天的仙神，看著逍遙無比，實際上也有壽數，如果不想死就得不斷晉升，失敗了就得死；人間的平民百姓就更苦了，短短百年就得歸墟，過了奈何橋，下一世還不知道轉生成什么呢。”

“就是活著的，也不容易，小小一場風災雨災，就能造成極大的災難，尸橫遍野。有的人雖然活得稍微好些，可信了佛門，就整天盼著進那極樂世界，也不知道那個極樂世界的福利好不好。”

張未定看到太上老君的嘴角稍微翹了下，心想佛道兩家確實有嫌隙，因此在這個時候順便黑一下佛門，那是極為正確的辦法，百試百靈。

不過太上老君只是語氣變得柔和了些，臉色卻依舊冷峻：“這跟你做的這些有什么關系？”

張未定正色道：“我給不了他們長生不死，也干涉不了六道輪回，更不能隨意改變人間格局，但，我可以給他們快樂呀……”

太上老君有些生氣地道：“你改變不了他們的命運，光給他們快樂有什么用？”

“佛說人有八苦，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我雖不信佛法，卻覺得此言大善，且這八苦，就是仙神佛陀也無法真正逃脫。我們高高在上，掌控三界六道無盡生靈的生死，如果連最基本的快樂都給不了他們，所做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實際上在這一點上，佛門確實比道門做得好。

就算正如無信者所言，信仰是假的，是虛無縹緲的，但至少還是信徒短暫的人生當中，給與他以快樂也平靜了。

人生如此艱難，每一份慰藉都是彌足珍貴的。

張未定又斬釘切鐵地道：“任何上位者，掌權者，如果不能滿足民眾最基本最樸素的情感需求，連人們追求快樂的權利都要想方設法地剝奪，那他就是脫離民眾的，機械的，習以為是的。遲早會被民眾所唾棄。”

太上老君愣著了，顯然沒想到張未定會從這個角度來論述這個事情。

張未定再接再厲地道：“當然這不是誰的錯，天地自有定規，自有運行的法則，天庭也在很努力地想辦法治理人間，下到井龍王、土地神，上至四御大帝，都在想盡辦法地讓這個世界更加的太平，想要讓百姓安居樂業……可以說我們已經做得很棒了，至少比佛門是干得好的，問題在于百姓明明可以更加開心的……”

“老君你想想，如果一個人從出生之日起，就活在歡聲笑語當中，然而又在歡聲笑語中死去，是不是比苦大仇深地死去要好得多呢。”

太上老君點點頭：“嗯，是這么個道理，可是你寫的小說真能帶來這樣的改變嗎？”

張未定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忽悠太上老君的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我一個人當然不行，但我可以當這個先行者。因著我開始寫小說的緣故，已經有不少作者慢慢地嶄露頭角了，且天庭已經開了兩家書店了，嫦娥那間有我的股份就不說了，劉天君開的那間可是吸引了不少女孩子去讀書，如果老君你去看過，也會被里面青春活潑的氣息感染到的。”

“當然我們也不是無序、混亂的發展，我們還特地制定了文律，免得有些人利用小說來搞事……”

太上老君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許天師可不是那么說的。”

“許天師是一個很認真的人，但有時候難免有些迂腐。新事物出現了，必然會引發一些變化，甚至是動蕩，許天師害怕這種動蕩，就總想著禁絕，這種思維肯定不行的。好的東西出現了，可以做一些必要的限制，讓他良性發展就是了嘛，總想著一棍子打死，安全倒是安全了，那天庭的未來怎么辦？”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不痛，萬事萬物都要發展的嘛……你看著吧，這文律馬上也要跟著修訂了，要不然快要滿足不了限制小說發展的需求了……”

太上老君目光灼灼地盯著張未定：“陛下的目的有這么單純嗎？”

張未定覺得頭皮發麻，連忙裝出一副小財迷的表情道：“額，其實也不完全是，因為我發現一個很神奇的事情，人們看過我的小說之后，如果產生了類似于崇拜、癡迷的情緒，就會得到一些信仰……不多，大概就相當于狂信徒的百分之一的量，而且持續時間很短，一會兒就沒了……”

忽然，太上老君嘆了一口氣：“唉，真是難為你了……那四個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額，幸福來得很突然的樣子。

不過他很快反應了過來，連忙勸道：“多謝老君關心，不過四位大帝也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大家都在規則內做事，只是他們做得比我優秀些，但這不應該是錯處，更不應該橫加指責……要不然，就成拉偏架的了……”

“你能想通最好了。”

“那當然，什么事都要有規矩嘛，只要他們不違反規矩，也沒有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大事，我們就不能直接去指責他們。而是應該先按照規則修改規矩，再用新的規矩去要求他改正，要不然天規意義何在？！”

太上老君又喝了一口茶：“嗯，陛下說得很好，臣諸事繁忙，就不打擾您了……”

一股喜悅之情涌上心頭，張未定興奮不已，不過他馬上壓下了心情，對太上老君道：“老君，等等，我還有事跟你商量。”

“哦，陛下請說。”

“東海龍宮這個事，讓我有一個想法，這人間聚靈陣太多了，而且許多修行者肆意汲取靈氣，造成……”

張未定還未說完，太上老君就冷冷地道：“陛下，你不該這么說……”

“額，什么？！”

“不要說，不要想，不要問……明白了嗎？”

張未定下意識地道：“朕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那微臣就告退了。”說完話，太上老君站起來，緩緩地朝著外面走去。

張未定連忙跟上：“朕送送您……”

太上老君也沒有拒絕，直到凌霄宮大門前，他才停住道：“行了，送到這里就可以了，你回吧。”

張未定點點頭，卻倔強地站在原地。

太上老君也沒再說什么，一躍而起，駕著云消失在了遠方。

完全看不到人家的身影了，張未定還在原地站了一刻鐘左右，然后怒氣沖沖地回到了披香殿。

“讓亢金龍來見我。”

很快亢金龍就來了：“陛下，您找我有什么事？”

張未定滿臉怒氣沖沖地道：“今天為什么要慢待太清？”

亢金龍不以為然地道：“他是您的臣子呀，你干嘛這么激動……”

“蠢貨，整個天庭都是人家建立的，你跟我說他是我的臣子？你腦子沒毛病吧。”張未定簡直要瘋了，自己怎么會有這么蠢的手下。

亢金龍道：“可是，他不是要向你行禮……”

這世上最頂級的蠢念就是，他跪下了，所以我項羽贏了。

張未定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你以為他拜見的是我嗎？他拜見的是自己親手創立的玉帝之位，是，這個位置不是我，懂不懂？！他遵守的是自己所制造出來的制度，他在用自己的言行來履踐自己的信念……你懂不懂？！”

“不，不懂！”

“不懂你還敢亂放噘詞？！”

亢金龍這才低下了腦袋：“陛下，我錯了……”

“知道錯了就自己去領三十大板，這樣記憶深刻些，免得下次又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