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凌盛原先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了些，他有些意外地問道，“蘇貴妃真是這么說得？”

“皇上明鑒，奴才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撒謊。”小樂子見皇上不怒反笑，心下了然，暗自感嘆了一句，這蘇貴妃著實深知帝心，手段高明。

“好一個‘女為悅己者容’，蘇貴妃這是在提醒朕，就算她打扮了朕也看不到嗎？”凌盛明明沒有見著她，卻能腦補出她說這話時的語氣神態(tài)，還惟妙惟肖的，只是這句話，怎么聽都不像是蘇心悅會說出的話，甚至還能敏感地從其中嗅到了一絲絲沒有藏好的醋味。

凌盛神色一變，心下有了計較，又問道：“讓你拿的曲譜拿回來了嗎？”

“回皇上的話，奴才問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說這譜子當(dāng)時就被凝春閣的熙春帶回去了，正好奴才去送皇上賞賜的東西，就順手拿回來了。”小樂子向前走了幾步，恭敬地將手里的曲譜放在桌子上。

凌盛饒有興趣地接過來，先是打開看了看里面的曲譜，“嗯”了一聲點點頭，又將譜子合上，目光最后落在封面的那朵梧桐花上。

他用指尖緩緩拂過針腳細(xì)密的刺繡，眼神變了變，像是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難道真的不是？”

“皇上？”小樂子不知道刺繡有什么不對，還以為是曲譜有問題，一時間有些慌張起來，“可是這譜子有什么問題？不會啊，奴才親眼看著貴妃娘娘拿過來的，不會有錯的呀。”

“你是說，這是貴妃娘娘親手交給你的，是嗎？”這話倒是提醒了凌盛，他又仔細(xì)看了看譜面，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的神色放松了幾分，便將手里的曲譜隨手放到一邊，又問小樂子：“那朕中午和你提起的梅花酥…”

“自然也已經(jīng)帶來了。”小樂子又端上個盤子，上面的梅花酥整齊地碼放成塔狀，雖然沒有熱的時候那么香氣撲鼻，但造型精致色澤金黃的小點心還是能讓人食指大動，“皇上，奴才已經(jīng)著人試過了，口味清甜，貴妃娘娘確實手藝精湛，皇上您嘗嘗。”

“嗯。”凌盛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隨手拿了一塊端詳了一會兒，這才咬了第一口，只見他眉毛一挑，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嗯？”

小樂子眼見凌盛的表情越來越凝重，最后甚至眉眼都皺在了一起顯得有些痛苦，以為是食物有毒，嚇得他腿一軟，哆嗦著就要傳太醫(yī)。

凌盛及時攔下他，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簡短地說了一個“茶”字。小樂子趕忙遞上預(yù)備好的茶水，凌盛也顧不上儀態(tài)，一仰頭，咕嚕嚕地就喝了半盞，表情這才緩和了些。

“皇上？您沒事吧？嚇?biāo)琅帕恕！边@話不假，這一趟下來他著實被嚇得不輕，若是這點心真的有毒，那自己就真的是助紂為虐的大罪人了。

凌盛就著茶水咽下嘴里的點心，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連看小樂子的眼神都變了：“你真的找人嘗過了？”

“是…是啊…”小樂子忙不迭地點著頭，“要呈給皇上吃的東西，就算是貴妃娘娘親手做的，也要經(jīng)過試毒，試味這兩項，奴才才敢呈上來呀。皇上…是不是這梅花酥的味道有什么不足的…”

“不足？你錯了，是太足了。”凌盛拍拍手，表情微妙地朝著他揚了揚下巴，“這剩下的都賞給你了，就當(dāng)是朕褒獎你辦事得力吧。”

“這…皇上，這是貴妃娘娘做給您的，您賜給奴才是不是不太合適…”小樂子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凌盛又要拿他調(diào)笑了，心里一聲哀嘆，還真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讓你吃你就吃，哪來那么多廢話。”凌盛瞟了一眼小樂子，將盤子往他面前一放，“就在這里吃。”

“這…這，是。”樂子顫抖著拿起塊點心，看了看凌盛的臉，又看了看梅花酥，又看了看凌盛，臉上的表情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凌盛冷眼一瞥，他這才硬著頭皮囫圇吞下了一個。

“味道怎么樣啊？”凌盛露出個笑，撐著下巴看著差點被噎到的小樂子，“吃那么快都沒嘗到味道吧，這可是貴妃親手做的，下次再這么吃朕可要罰你了啊，再拿一塊，記得細(xì)嚼慢咽啊。”

“哎喲皇上，您就饒了奴才吧。”小樂子的臉拉得像苦瓜一樣長，他如今對自己師父的敬佩更上了一層樓，既然能伺候凌盛十年還活得好好的，真是不容易。

“朕是賞你，又不是罰你，有什么饒不饒的？快吃，吃完了朕還有話要問你。”

小樂子沒辦法，只好咬下一塊來仔細(xì)嚼碎了品嘗味道。

“嗯？”這下他算是明白了凌盛剛才表情的含義了，他苦著臉，想吐又不敢吐，想吞又吞不下去，只得含在嘴里，眼里都閃出了淚花。

凌盛看得有趣，忍不住低聲笑了兩聲，這才像是赦免一樣拍拍小樂子讓他趕快吐了。小樂子朝他一躬身子，飛快地跑了出去，甚至還聽到身后傳來幾聲凌盛爽朗的笑。

小樂子匆忙將嘴里的吐了，又慌慌張張地回到御書房，臉色一會紅一會白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凌盛告罪道：“是奴才探查不周，請皇上責(zé)罰。只是奴才著人嘗得確實是正常的味道，誰知道這下面的…”

誰知道這下面的每一塊梅花酥，都被安碧云放了十足十的鹽巴，變得咸澀無比，只吃一口都接受不了。

“哈哈，不怪你，妖怪只能怪朕的蘇貴妃，進(jìn)了冷宮別的沒學(xué)會，倒學(xué)會了這些小把戲了，還敢拿來戲弄于朕。”凌盛嘴上是這么說，可臉上的表情卻臉半分生氣的感覺都沒有，小樂子甚至覺得，凌盛現(xiàn)在的心情是從所未有的舒暢。

難道皇上被一塊梅花酥咸壞了腦袋？他趕緊搖搖頭，將這個大逆不道的想法甩出了腦海，他用敬而遠(yuǎn)之的眼神看了看桌子上剩余的梅花酥，又看了看凌盛帶著笑得嘴角，小心地問道：“皇上？您好像并不生貴妃娘娘的氣？”

凌盛確實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他看了一眼小樂子，指了指盤子問他：“朕問你，這梅花酥里面一般包得是什么餡兒？”

“這…自然是豆沙和棗泥…”他早些時候才準(zhǔn)備過材料，這點事情還是記得的。

“那你可曾留意，這份梅花酥里面包的是什么？”凌盛又拿起一塊遞給他，他心里還想著剛才的味道，猶豫了一下才接過來，仔細(xì)看了看又掰開來聞了聞，最后抱著赴死的心態(tài)輕輕舔了一下里面的餡兒，凌盛見他做作反而樂在其中，問道，“如何？”

“這…這似乎全是豆沙，完全沒有紅棗的味道啊…”小樂子嘀咕著，自己確實是把兩種材料都備齊了的，“難道是貴妃娘娘忘記了？”

“是嗎？那可真是太巧了。”凌盛微微一笑。

小樂子到底伺候的時間短，一時間還真沒想起凌盛對紅棗過敏這件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