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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番外(凰粱2)

  • 不渡彼岸止歸墟
  • 褰裳涉溱.
  • 4852字
  • 2020-01-17 13:43:58

顧梁聞言問道:“何謂在野孤君?”

“無六吉祿馬相會,也無四殺并照,如孤君在野。但天鉞星卻大盛,似有蓋過紫薇星的傾向。微臣還從未見過此種星象……”

“天鉞星?”

底下一人立即上前解釋道:“天鉞星乃主機會,貴人之星,另有一星天魁亦主機緣。但天鉞星主陰貴,乃女性貴人,按常理而言,天鉞星盛只是意味著桃花犯主,可這位的天鉞星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桃花犯主,無非是桃花多了些,可這與孤君在野又有何關系,難不成因為命犯桃花所以要棄國主之位?

“這顆天鉞星來勢洶洶,大有侵奪吞并之勢……恕臣才學淺薄,還未能解其意。”

顧梁擺擺手,心道:“這群老頭子莫不是在誆我,什么孤君在野,天鉞星的,歷朝歷代國主都是命定的,就算主動要做在野孤君那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人替了,但一朝是不可能出現兩個靈力足以稱帝者,等下一任國主充分掌握靈力技巧后,后一任國主自然就沒了法力,古往今來,無一例外。繞來繞去都沒聽懂這群老頭子究竟要說什么……”

于是乎,顧梁開口問道:“可探得下一任國主出生于何處?生母何人?”

“稟陛下,再過兩日,便可知曉了。”

終于聽到一個實質性的回答了,顧梁愉聲道:“那好,等知曉此事詳情后不必再呈報了,直接交付有司著令接那婦人攜家眷入宮產子。眾愛卿如無要事可退下了。”

桌前眾人面面相覷,似乎都有話要說,但顧梁逐客令已下,眾人也只得吶吶告退。

“哦,對了,近日來都不曾見著國師,他人呢?”顧梁突然想起來往常都在的國師近日卻突然如人間蒸發了一般不見蹤影。

卜宮的眾位本來都轉過身去了,突然聽到顧梁這么一問便又都轉了過來,仍是那位上了年紀的老者答道:“啟稟陛下,國師說近日閉關,讓我等暫代其職。”

“行了,知道了。”

眾人唱了聲“諾”后就退下了,顧梁細細地收拾了一下案幾上散亂的物什,正欲起身。門外的公公卻在這時急匆匆的走入內殿:“陛下,門外有一個草民自稱是黎暮風,他想求見陛下。”

“黎暮風?是誰?不見。”公公的稟告并沒有止住他向偏殿邁去的步子,他想也沒想就一口回絕了那人的請見。

公公似乎是十分為難,他又狹促的補充道:“那人自稱是神鳥的捕獲者,他說有要事要向陛下稟告。”

顧梁這才頓住了腳步,思量片刻后道:“宣!”

短短時間內,又是星象命格,又是突如其來,不辨其意的捕獵者,這一來二去的,他今日的好心情瞬間被沖刷的干干凈凈,心中不由的騰起一股怒火和一種不詳的預感。

那人不知是否是故意的,他走的極慢,腳步敲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敲的顧梁內心愈發的急躁慌亂。

莫名的煩躁像濃霧籠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草民黎暮風叩見皇上。”

“平身,你方才說有要事稟奏,速速奏來。”

黎暮風默不作聲,只瞟了一眼一旁的公公。

公公感受到他的目光,心中頓時有些惱怒,但一時無法發作,本想杵在原處不予理會,但抬眼一看,上面那位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他只得識趣的退下了。

“說吧。”顧梁揉了揉額角,沒好氣道。

黎暮風直接開門見了山:“離凰是不是越發的嗜睡了?”

顧梁先是一愣,但很快的掩去了眼中的詫異之色,他微微瞇縫起眼睛,長時間的看著黎暮風,并未作答。

“她得回……”

還未等“去”字落下,顧梁便惱怒的皺緊了眉頭,“你究竟是何人?”語氣中隱隱的含了怒意。

“我?”黎暮風指了指自己的鼻頭,忽然又抬起眼睛,微笑道:“我是她的青梅竹馬。”

“你也是妖?你就不怕今日有來無回?”顧梁咬牙問道。

“你不敢”,他答的斬釘截鐵,“我若是死了,她可不會原諒你,你以為她為何待在你身邊?”

顧梁目光沉沉,面色陰鶩。

黎暮風悠悠地站起,無謂地撣了撣衣擺處的折痕,自以為是道:“若不是我那日一句玩笑話,你以為她會來這囚籠似的皇宮?我知道你喜歡她,你也別白費心思了,她喜歡的是……”

“你怎知她近日嗜睡?”顧梁耐著性子看了半天黎暮風跳梁小丑般的表演,除了最初那幾句話,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得到。

離凰眼中的情愫是真情還是假意他看的分明,這人莫名其妙的跑來亂說一通他倒也沒太在意,只是他既然知道離凰近日的狀況,究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還是真的知道些什么值得深究,若是瞎說打發了便好,他是妖,這件事不宜搞的太大;可若他說的是真的……到時該怎么辦……

“我怎知?我親眼瞧見的!那傻丫頭還不讓我告訴你……”黎暮風絮絮叨叨地開始說個不停,都沒注意到顧梁越發黑沉的臉色。

“他親眼瞧見的?為何阿離都未曾告訴我……阿離的狀況當真不是他想的那樣是因為懷胎而是因為……他?是他害了阿離……若阿離再待下去會為他所害……”他的心黯了下去,就像當年從那兩個侍衛口中得知自己并非母后親生骨肉時,那種酸澀與鈍痛感,因自己是母后的恥辱而產生的內疚,甚至還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被欺騙背叛的意味。

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將那些見不得光的事藏于心底,連帶著那些心情也一并小心翼翼的拋在記憶的深處,他不允許自己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軟弱的樣子,就連自己也不不可以,因為那樣就相當于將自己的軟肋公諸于世,人一旦有了軟肋就無法保護自己珍重的東西。

可他猛然間發現他最珍重的東西不知何時竟也變成了他的軟肋,經這根新的軟肋一敲,那些陳年的情感猶如決堤的洪水般一股腦的傾瀉出來,將他淹的幾欲斷氣。

黎暮風喋喋不休的聲音仍舊斷斷續續的刺入耳膜:“你那護體的光圈……削減法力……休眠……”

“我要帶她回去!”黎暮風扔下一道驚雷,終于將顧梁炸的清醒了些。

“我……”他神色木木的,嘴張了張。

他還是下定不了決心。

黎暮風似乎良心發現了,不再逼他,“你考慮考慮,反正離凰是不能待下去了,我過幾天再來。”

行至殿外,黎暮風看到一個宮女正恭恭敬敬的端著一盅吃食,蓋子蓋著也不知里面裝著什么,便厚著臉皮上前欲揭開蓋子。

那宮女端著托盤躲閃了一下,怒喝道:“這是鶯兒姑娘親自為陛下熬的湯,你是何人,也隨意亂動。”

說話間,黎暮風早已揭開了蓋子,在聽到鶯兒二字時神色微變,但仍笑嘻嘻道:“不就是一碗湯嗎?”

但心里道:“我都沒喝過離凰燉的湯!給你加點料!”

“切!”黎暮風不屑的哼了一聲后放下了蓋子,頭也不轉的走了。

那宮女只道他是神經病發了無理取鬧,又恐一會湯涼了會挨責罰,便也不與他多做計較,忙蓋上蓋子端了進去。

顧梁是被雞湯的溫香喚醒的神思,但抬眸見端湯的人卻不是往日的人了,一顆心立時懸了起來。

宮女適時的開了口:“恭請陛下圣安,姑娘今日身體不適,早早的歇下了。”

方才還懸起的心沉又迅速沉了下去:“近日睡的愈發的早了……”

“你先退下吧。”

“奴婢告退。”

顧梁攪動著盅內的雞湯,攪了許久都沒有要吃的意思,雞湯上本來浮著幾粒枸杞,鮮紅的幾點裝飾在澄黃的雞湯上煞是養眼,可在被他用勺子攪了幾番后枸杞都碎在了湯里,紅色的碎片宛若被剁碎的辣椒,里面的籽四散浮在湯內,就像結了塊的油漬被人刻意丟在了湯內。

離凰算好了時間讓人給他端過來,那湯被端進來的時候應該是溫熱的,即不燙嘴,也不至于涼了。被顧梁這么糟蹋了一番后,上面的幾縷熱氣已經沒了。

本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湯被他攪了只剩下了“味”。

顧梁嘆了口氣,看著被自己攪的慘不忍睹的湯,最終還是放下了湯勺。

顧梁梁匆忙趕至玄華宮,卻見到了臥榻上睡的不是很安分的離凰,她的眉頭緊緊的蹙起,額上結了薄薄的一層冷霜。

顧梁趕緊取了一塊蘸了熱水的布料小心翼翼的敷在離凰的頭部,那冷霜卻沒有絲毫要消褪的跡象。

顧梁心下直轉,即刻便將她扶起向她輸送法力,那冰霜剛開始時有了消褪的跡象。

可不過多時,又像反彈似的,那冰霜不僅十分迅速覆上了她的額頭,甚至蔓延到了眼角,似乎還要繼續向別處擴散。

他顫抖著雙手停止了輸送靈力。

他果然沒有其他選擇。

三日后,他將離凰的住處移至宮中的一個十分偏僻的地方。

“你說鶯兒姑娘這是失寵了?”

“我看是,陛下已經很久沒去看過她了。你看他還納了妃呢,鶯兒肯定失寵了。”

“我看不一定,陛下不是吩咐咱們要好生照料她嗎?再說了,那哪里是納妃啊,我看陛下是把皇宮當收留所了,我聽說那些所謂的‘妃子’都是大街上孤苦無依的老弱病殘。”

“哎,那你說為何鶯兒姑娘會住到這犄角旮旯的宮殿里?而且連個位分都沒有?”

“瞎說什么,那宮里的‘妃子’不也只是傳聞說納妃嗎,你見著那些納妃的烏七八糟的禮儀流程了嗎?”

“那倒沒有。”

“那不就得了,咱們只要好好把自己的份內之事做好便行了。”

幾日后,卜宮派人來報:下任國主生母已尋到了。

顧梁立馬便派人將那孕婦接入了宮中。

幾個月后,離凰竟與那婦人于同一時間生產,一時間宮中眾人都忙的焦頭爛額。

顧梁偷偷的跑到離凰的寢殿外,不時焦急的朝內望上幾眼,他漸漸不記得有關離凰的從前。

他不知道為何皇宮內會住著離凰,但直覺告訴他,他們不能相見,但那女子于他而言很重要。

終于,殿內爆發出一陣孩子的哭聲,產婆高呼:“母子平安!”

他的心這才落了地。

那孩子出生時,隱隱有鳳舞的祥瑞之跡,且天生便有靈力,將眾人著實驚了一把。

但他下令對外隱瞞此事,按理說此事不該如此,卜宮預測的國主在另一個殿內,天生靈力一事卻是聞所未聞。

他悄悄的召來卜宮眾人,國師似乎是出關了,他也來了。

國師不緊不慢道:“定是他們占卜有誤,我出關時也觀了星象,國主確實是有著天生靈力的那位。”

“可是……我等經多次觀像,之前的卦象確實不錯啊。”

國師反問道:“那副師如何解釋天生靈力的那位?我國國主向來只推靈力高強者,既然現在高下已出,如何還要糾結?”他特意將“副”字著重強調了一下。

“話是這么說,只是天生靈力實在是聞所未聞。”

“是啊是啊。”

“世間如此之大,副師你沒見過的東西可多了去了,以沒聽過為借口不覺太過牽強了嗎?”

“這……”國師看著年紀不大,卻如此口出狂言,著實將副師氣的不輕。

“行了行了,許是副師年紀大了,沒看清也有可能。”他想起了那日副師說的孤君在野,也覺得國師說的甚有道理,但為了以防萬一,他打算將那母子先留在宮中,日后再觀察觀察。

他后來去了那對母子宮中看了一眼,隨手扯了個宮人問了句:“這孩子叫什么名字?”

“啟稟陛下,花鉞。”

雖然他下旨給了花鉞與顧厭塵同樣的地位,但花鉞的娘還是覺得自己這么平白占了宮中的位置不好,往后他要不是什么國主,今日有皇上護著,來日便說不定了。

于是在一日月黑風高時卷了宮中的貴中物品帶著花鉞偷偷的出了宮。

他們母子二人本來在宮中便沒有什么存在感,顧梁又一門心思忙于國政和顧厭塵的教導工作,以至于過了兩三年后顧梁才想起來貌似很久都未曾見到花鉞了,他忙差人去尋,尋了許久都未能尋到。

他的記性越來越差了。

當新晉御前的公公自報名字時,聽到“花鉞”一名,他只覺得很耳熟,直到內侍提醒他這才想起來原來自己一直尋的花鉞一直都在宮中。

花鉞的母親本來就活的艱難,在宮外壓根沒有家,一直以來都活著漂泊無依的生活,因此在出宮后沒幾年便害病去世了,留下半大個孩子靠撿垃圾吃活到了現在,還陰差陽錯的成為了公公……

他成了公公,顧梁也不能予以他其他位高權重可以保他衣食無憂的位置,于是只能含著一絲愧疚,以報恩的名義照顧起了這個可憐的孩子。

十多年后,他發現花鉞竟也有了不弱的靈力,他暗地里查探才知道了這件烏龍,原來因顧厭塵繼承了他母親半數靈力,這半數靈力使得顧厭塵有了繼承他半數靈力的可能性,而原先本該接承他全數靈力的花鉞只剩半數靈力可承。

可顧厭塵的母親……為何,他一點記憶都沒有,她也有靈力嗎?聽宮人們說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怎會如此呢?她現在又在哪呢?

每當他要繼續往下想時,想那女子的音容笑貌,都會感到頭痛,那女子的模樣始終是模糊的。

厭塵的模樣有三分像他,那另外七分應該是她的模樣了吧,于是他憑著厭塵的模樣與自己的想象繪了幾副丹青,但最后都因為覺得不像就都燒了。

直至那日,他臨死時,許是上天聽到了他的愿望,他終于見到了那個女子,她比他想象的要好看許多,是他永遠都繪不出的靈動。

那日見到她時,他終于問出了自己一直都想問的話:“你為何這么久了,都不曾來看我呢?”

女子苦澀的笑了笑,那靈動的眸子也不覺黯了幾分,他想,或許她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吧。

她只是唱歌給他聽,歌聲如鶯啼婉轉,他的病痛消散了許多,身子也開始變得輕飄飄的,他好想再多聽一會,好像回到了最初的山洞,山洞中那個姑娘的歌聲如同久陰天氣中刺破陰霾的第一縷光彩。

他似乎又見到了那不經意間闖入他生命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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