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數十米開外的隊尾，小荷向秦如蕓介紹起葉神醫的情況。
“葉神醫算是江湖上最有名望的人物了吧！據說他醫術超群，能生死人肉白骨，而且醫德極佳，很少收取患者的費用。”
“小荷姐姐，收費和醫德沒關系。”秦如蕓實在忍不住打斷了她。
小荷對秦如蕓的話置若罔聞，自顧自繼續說道：“不過江湖人的說法不能盡信。我想，葉神醫肯定是有本事的，也許比德仁堂的大夫要強。只是，再強恐怕也比不過西晉的太醫們。”
你作為南溪國的人為什么要拿西晉國的太醫作比較？
“要不是五小姐頭痛難忍，不宜劇烈運動，我們就回府去了！現在只能到這百草堂。也好，我們正好看看這位江湖中人推崇備至的葉神醫到底有多神！”
秦如蕓斜覷小荷，心想這莫不就是傳說中的口嫌體正直？
口頭上瞧不起葉神醫，然而排隊的舉動說明了一切。
能讓一個歧視江湖人的人放下身段，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秦如蕓對葉神醫越發好奇了。
半個時辰后，隊伍終于輪到了她們。
秦如蕓走進百草堂，迎面是一個柜臺，柜臺后面是一排長長的藥柜。或許是人少的緣故，屋里顯得十分空曠，左邊散放著桌椅屏風等物，右邊不遠處擺著一張方桌，桌子后面坐著一位老者，桌子旁邊站著一位老者。
秦如蕓不認識葉神醫，但是直覺告訴她，坐著的那個就是葉神醫。
無他，氣質。
秦如蕓一向不相信氣質。娛樂新聞經常會說哪個哪個明星有氣質，在她看來不過是儀態管理的結果。
腰背挺直，脖子伸長，肩膀舒展，搭配上刻意練習的表情，這就是氣質的秘訣。
然而眼前之人打破了秦如蕓的想法。
他靜靜地坐在那里，身形并不挺拔，表情也不迷人，須發皆白，眉宇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采。他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平和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與信服。
見秦如蕓直愣愣地盯著自己，葉神醫打斷了旁邊之人的話，示意他向后看，王掌柜這才注意到又來了兩個客人。
“不好意思，二位久等了。我剛剛在向葉神醫討教問題。”王掌柜憨笑著摸了摸頭，熱情地說道，“二位快請坐！是這位小姑娘得了病嗎？”
“是。”小荷應了一聲，把秦如蕓推到椅子前坐下，自己站在一旁。
王掌柜坐到秦如蕓右手側，開始循例問診。
“小姑娘，你是感覺哪里不舒服呀？”
王掌柜和藹的態度令秦如蕓暗自羞愧。
自己作為一個沒病的人，實在不該跑到醫館來占用醫療資源。這次先混過去吧，以后再也不要做裝病的事了！
秦如蕓細聲細氣地道：“我頭疼~”
“哦，是哪里疼啊？怎么個疼法？”
“我說不好，總之就是很疼，哪里都疼。”
有些小孩子懵懵懂懂，很難清楚描述自己的問題，王掌柜也見多不怪了。
他依然用哄孩子的口吻說道：“小姑娘，你把左手伸出來，讓這位爺爺替你把把脈好不好？”
秦如蕓點點頭，將左手伸了出去，露出手腕。
葉神醫右手手指搭在秦如蕓手腕上，感知脈搏。不多時，他收回了手，轉而端詳起秦如蕓的臉龐。
“眼睛極力向上看，但不要翻白眼。”葉神醫的聲音很溫和，但透露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讓人忍不住照做。
葉神醫矮下身子，以仰視的角度再次探查秦如蕓的眼睛。這回他可以確定結果了。
“你中毒了，不過劑量很輕，服一劑藥就好了。”
葉神醫此話一出，秦如蕓當場就懵逼了。
啥？我中毒了？我咋不知道呢？
原主身上的毒應該已經就不存在了，不然我早死了啊？
秦如蕓驚訝萬分，小荷和王掌柜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荷焦急地說道：“神醫，我家小姐真的中毒了嗎？您不會看錯了吧！”
面對小荷的質疑，葉神醫心平氣和，認真回復道：“從脈象上來看，你家小姐心慌氣短，似是受了驚嚇。從面相上看，氣色不佳，眼球也缺乏靈動。綜合這兩點，你家小姐可能沒病，或者是中了輕量的鬼見愁。我傾向于后者。”
“鬼見愁？”
“一種失傳多年的烈性毒藥，可使中毒者在一刻之內死亡。由于中毒者死后表情驚恐，猶如被鬼嚇死，因此得名鬼見愁。”
聽這描述應該叫它“人見鬼”才對，為毛要叫“鬼見愁”？
秦如蕓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后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中了鬼見愁的人和被嚇死的人有什么不一樣？”
“中了鬼見愁的人和被嚇死的人有什么不一樣？”
秦如蕓和小荷異口同聲地問道。小荷一臉急切，秦如蕓則滿是凝重。
葉神醫看了她們一眼，言簡意賅地說道：“普通驗尸法分辨不出這兩種死法的區別，必須解剖尸體。中毒而死的人心臟會變為純黑色。”
百草堂里一片寂靜。
太陽被烏云遮住，透過窗戶映進屋內的陽光自然也消失不見，連帶著初春的暖意一起逃走。空曠的百草堂又暗，又冷，又靜。
小荷用上了自小習練的武功心法才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的腦子亂成了一鍋粥。
小桃死了，這件事雖然不容易接受，但是人各有命，加上小荷和小桃的關系一般，所以她也不是那么難過。早上她留在小桃身邊，更多的是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然而現在看來，小桃之死可能另有隱情，這讓她怎么不慌張？
兇手是誰？兇手為什么要殺人？兇手的下一個目標會不會是自己？五小姐先前篤定有兇手，是因為她知道什么嗎？
小荷心慌意亂，秦如蕓因為早有心理準備，迅速鎮定下來。
“神醫，能麻煩您寫張條子說明一下鬼見愁的毒性嗎？如果能蓋個章就更好了！”
小荷回過神來，望向秦如蕓：“五小姐，你這是要——”
“我想去找梁捕頭和王仵作，告訴他們小桃姐姐的死有問題，讓他們重新驗尸審案！”秦如蕓堅定地說道。
葉神醫見多了大場面，看二人的樣子便大概猜到了一些。他提筆蘸墨，寫了一張藥方，推給秦如蕓。又寫了一張帶格式的證明，落款為葉無傷，旁邊扣著百草堂的印章。
“謝謝您！診金多少錢？”秦如蕓收好兩張紙，問道。
“一百文。”
秦如蕓扭頭看向小荷，示意她掏錢。小荷一時間接受不了秦如蕓雷厲風行的速度，愣在了那里。
“小荷姐姐？付錢呀！”秦如蕓可不想耽誤時間。
小荷被秦如蕓一喊才緩過神來，在懷里摸索半天，掏出了十幾個銅板。
“五小姐，我——沒帶那么多錢。”
秦如蕓：......
“今天是初一，下午才會發例銀。”小荷小聲道。她滿臉通紅，低著頭，非常不好意思。
秦如蕓又轉向葉神醫和王掌柜：“請問這里可以賒賬嗎？”
“貴府上是？”王掌柜問道。
秦如蕓并不知道自己的府上是什么，好在小荷回答了。
“禮部侍郎秦東海正是我家老爺。”
“那好。我們到時會到貴府上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