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光歷41072年，8月24日，暴雨。

今天，我終于來到了慧光服務終端所在的第0區。

此前，我已經去過了第357區和其周圍幾個區的慧光服務站點。然而，從這些地方，我都沒有得到我想要聽到的解釋。我遇到的所有的工作人員，從各種角度，似乎都在告訴我，他們毫不知情。我知道這種現象很難解釋清楚。但如果說絲毫感覺不到身邊有這種事情發生，那肯定是扯淡。

直覺告訴我，人們的消失與我們腦中的慧光必然存在某種聯系。那些從事跟慧光相關的工作的人，表現得越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就越顯得可疑。

我不可能就這樣放棄追查真相。所以，我選擇到源頭來尋找真相。

第0區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為此，我花費了不少時間，辦理了很多手續。其中的困難之處，我不想多提。僅從結果來看，我認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的很難想象第0區里是這樣的光景。跟最繁華的第1區相比，這最神秘的第0區實在過于慘淡。這里的建筑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風格。而且，除了邊界處的安檢人員，我到現在還沒在第0區里碰到一個人。

也許是因為外面正在下暴雨，所以沒有人愿意出門。但這還是太不尋常了。根據我在第357區的經驗，無論雨下得再大，總還是能看見行人或者車輛的。總會有人有不得不做的工作，或者因突發急癥而必須要去醫院。

現在，我正在一個理發店中避雨。

玻璃門上覆蓋了厚厚的一層污跡，使我無法從外面窺探屋內的狀況。

我輕輕一推，門就開了。身后隨即傳來了陣陣鈴聲。伴隨著的，還有門忽閃忽閃搖擺的聲音。我循聲望去，見到了門后掛著的那一串類似于“水晶柱”的東西。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于是，我又轉身仔細看了看。它的每一條上，都也已經覆蓋了一層灰塵。這跟我剛進屋時撲面而來的糟糕氣味形成了一種呼應。

這屋里果然也沒有人。而且，我認為這里的情況不會僅僅是屋子的主人出去了這么簡單。

屋主離開的匆忙，來不及鎖門。他可能是有什么急事。當然，也可能有其他的原因。

但從這間屋子的種種跡象來看，屋主確實已經離開很久了。或者說，這屋子很久都沒有人來過了。就和我這一路看到的一樣，這里也充斥著詭異的氣息。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難道，在這慧光總部所在的第0區，“消失”的現象反而更為嚴重？

如果真是這樣，這里的負責人應該更容易察覺這種現象，并且早就應該采取什么措施來應對了。偏遠地區沒有被照顧到，可以解釋為“尚未輪到”。但我估計幾年之內很難輪到我們357區了。因為從這里的情況來看，無論他們采用了何種手段，他們并沒能有效地制止“消失”，更別提找回已經消失的人了。

事情變得越來越麻煩了。我本以為自己可以很容易就在這里找到答案，沒想到會有這種情況。

現在只能先等雨停，然后到更核心的地方去看看了。

終了。

合上記事本，我仰面躺倒在沙發上，打算就在這兒休息一下。

望著鏡子上方懸掛的“星星”，我的上下眼皮逐漸開始“打架”。

迷蒙之中，我隱約看到一團黑漆漆的東西。那東西像是一泡大醬，也可以說像是一泡屎，有點惡心。還沒等我細看，我就發現那團黑漆漆的東西突然鼓了起來。我起初以為它掩蓋了一個口子，而我看到的這部分只是表面，其實它正從那個口子里不斷地溢出來。隨后我就發現，我想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從那團東西里鉆出來的，明顯是個動物。我看到了馬或者驢的頭。它出來之后，還甩了甩鬃毛。但我發現我又看錯了。一眨眼的功夫，馬不見了，或者說它變成了一輛貨車。

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確實是在夢中。我從小就覺得很奇怪，人在夢里的時候經常就已經發覺自己在夢中了，卻不是每次都立即從夢中醒來。是只有在美夢中才不愿意醒來嗎？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我立刻在記憶中展開了搜索。沒用多久，我就得出了結論，因為我記起了很多次醒不過來的噩夢。

也許，現在就是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我真希望這就是一場夢。

后面還夢到了什么，我已經記不清了。當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雨也停了。

我摸黑出了門，狠狠地吸了一口雨后的空氣，頓時感覺暢快了不少。

道路兩旁沒有路燈。我朝四周看了看，也沒發現有亮著的窗戶。天上的光線似乎也難以抵達這幽深的小巷。不過，這并不影響慧光的運作。我使用慧光，很快就獲取了周邊的地圖。

通過大半天的觀察，我決定直接前往第0區正中的那座高塔，而不是尋找今晚的落腳之處。第0區有太多的空房子。我甚至懷疑正中的那座高塔里還有沒有人。當然，人總是要下班的。就算我到達高塔后碰不到工作人員，也不一定就是什么異常情況。

路面和半空都沒有車輛在行駛，我只能走路前進。這場暴雨沒有白下，我能感受到令人舒適的涼風。

走過了七條街，我終于看到了高塔的塔尖。此時我才意識到，我今夜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到高塔腳下的。但我還是沒打算改變行進的方向。如果走累了，我就在路邊隨便找個石階坐下歇一會兒。休息得差不多了，就繼續趕路。

這一路，我不僅沒碰見一個人，就連一只小動物也沒見到。印象中，在老家，喜歡養小動物的人還是挺多的。

我忽然就想起來，在老家時，一位長輩說過的話。

“少說話，多做事。”

現在想想，老人家的話確實很有道理。我經常有這種感覺，只有在回憶的時候，才會發現有些事情其實早早就被某些人以某些方式“預言”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