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之中，綻放了一朵鮮艷噴涌的小紅花，小紅花逐漸變大，盛開，艷麗，飄散著血腥味。

濃灰的霧海，在瞬間消散。

白衣羅剎的胸口被破天劍洞穿，血液順著劍身滴答，滴答的落入黑色的泥土中。

她笑了，道“很好，很好?！?

而后，垂下了腦袋，手中的雙刀，當啷一聲，落地，屬于一代強者的傳奇就此終結。

曲陽和夜千云同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兩人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從來沒有這么緊張過，好在，蘇云雪沒事。

拔出了破天，蘇云雪抱住了即將倒下的白衣羅剎，嘆了一口氣。

。。。。。。

十日后，御林軍和皇營大軍在東興獵場最西邊的一座高山，山腳下，發現皇帝陛下和皇貴妃，兩人安然無事。

當宇文懷德聽到這個消息后，頓時呆住，他看著紅日，漸漸西下，無所畏懼的心，第一次劇烈的跳動，恐懼的情緒蔓延。能請動白衣羅剎，他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本以為，有她，必然馬到成功，結果。。。。。。天意如此，難道是老夫也像這紅日，要沉落，從此這北燕國的天下，換上一番新天地，不，老夫絕不允許。

我為國家出生入死，至今傷痕累累，這一切都是老夫打下來的，豈能拱手相讓。

他看著走到眼前的皇帝和皇貴妃，兩人說說笑笑，他頓覺怒氣橫生，真想向前去，一掌拍死兩人。但理智告訴自己，要忍耐，此時眾目睽睽之下，貿然殺死陛下，和皇貴妃，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而且，白衣羅剎被殺，未必不是兩人所為，若是這樣，自己的功夫和白衣羅剎在伯仲之間，若是明著來，必敗。

“本王有罪，未能護衛住陛下和皇貴妃，請陛下責罰?！庇钗膽训鹿蛳拢輵虻馈?

“攝政王，請起，此事，和攝政王無關，攝政王想必多日擔憂，這眉頭上皺紋，有多了幾道。”陛下扶起了宇文懷德。

宇文懷德聽出了陛下的弦外之音，默不作聲，被他扶起，立在一旁。

“朕要和攝政王單獨說幾句話，皇貴妃留下，其余人，退下?！鼻柕馈?

四周人群散開，退到了幾十丈外，陛下和攝政王的秘密，沒人敢亂聽。

曲陽看著眼前風景如畫的江山，感嘆道“朕讀過史書，二十年前，北燕國，被東胡，東涼，齊國三國同時攻擊，險些要滅國，三國聯軍，陳兵在北燕國西部天險，天霞關，此關險要，戰略地位極其重要。此關若失，北燕國京城，將暴露在三國聯軍的鐵蹄下，將亡國。

守將無心抗敵，想要投降時，被攝政王提前發覺，而后，擊殺。并激勵將士，親自帶兵出關，趁著敵人沒有防備，燒了敵軍糧草大營。三國聯軍，軍心大亂，被迫撤退，你帶軍隨后追擊，追了三天三夜，殺敵十幾萬，此一戰，救國救民，實乃英雄。

十年前，隴西王做亂，帶領二十萬大軍，直奔京城而來，那時，京城兵力空虛，其他大臣都主張逃跑，只有你主張抵抗，并親自帶領三萬大軍出擊。七戰七捷，蕩平叛軍。對于國家，你是英雄。

每當朕讀到這些，心中澎湃，佩服，佩服。”

宇文懷德不明白，陛下為什么這個時候說這個，但裝作低調的樣子，道“本王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應該做的。”

曲陽盯著他，久久不語，而后，開口道。

“攝政王，勞苦功高，這些年為了國事操勞，朕聽說，你的頭痛病經常發作，太醫勸你辭官，告老還鄉，安心養病。朕覺得，你也該聽從太醫的建議。你我都是明白人，清楚當前的局勢，朕這么做，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云兒。攝政王，是聰明人，應該明白輕重，言盡于此。

這天要打雷，風云突變，攝政王可不要走錯了路，退下吧?！鼻柕?。

見到宇文懷德走遠，蘇云雪笑道“你做的對。若是和宇文懷德拼個你死我活，會流太多的鮮血，而宇文云面對丈夫和父親，也會為難，倒不如，一笑泯恩仇，從此后，放下仇恨?！?

“只是，我剛才感覺到，他的不舍，謀劃幾十年，辛辛苦苦布局，就這樣拱手讓與他人，他甘心嗎？算了，我做了我該做的事，他若執迷不悟，就別怪我斬盡殺絕了?！鼻柕?。

。。。。。。

回到京城后，宇文懷德依然為官，只是低調了許多，不像之前，對國政指手畫腳。而下朝回府，他的府邸進進出出的都是御林軍和皇營的將領，他們留宿在攝政王府，曲陽的情報人員不敢靠近層層防護的內院，只是稟告說，內院宇文懷德的書房，燈火一直亮到天亮。

曲陽聽后，拳頭握緊，看著京城兵馬防御圖，默然不語，只是拳頭輕輕的擊在防御圖上宇文懷德的府邸。心道，老賊，給你機會，你不要，好，就讓朕和你比試一番。

身后腳步聲傳來，曲陽回頭，看見了端莊秀麗，雍容華貴的皇后，宇文云，端著燕窩，走了過來。

最近，她臉色不好，整夜整夜失眠，父親和丈夫之間的對抗，她是懂的，她有意化解，卻發現根本無用。

“陛下，最近，氣色不好，應該多補補身體，臣妾親自做了一碗燕窩，請陛下嘗嘗。”宇文云說道。

曲陽看著她，心中五味雜陳，對于她，終究是愧疚的。

端起燕窩，絲絲香味飄入鼻孔，肚子咕嚕嚕叫，他道“你也嘗嘗，最近你氣色也不好。”

遞給宇文云，她猶豫了一下，卻沒有用手接住，而是張開了嘴。

曲陽疑惑，雖然他們夫妻恩愛，宇文云看似大咧咧，但實則臉薄，從來不會當著太監和宮女的面，做出這樣親昵的動作。

他看著她藏在長袖里的手，放下碗，道“云兒，把手伸出來?！?

宇文云猶豫了一下，終于在曲陽明亮目光注視下，伸出了手，左手白白凈凈，右手卻是紅腫一片，顯然是燙傷。

愧疚之感，化為了憤怒，宇文云做飯，笨手笨腳，曾經不止一次，燙傷，曲陽曾經吩咐過她手下的奴才，一旦皇后要做飯，攔不住的話，就要立刻來稟告。

啪，曲陽用力的拍擊桌面，霍然站了起來，怒道“你們這群該死的奴才，怎么伺候皇后的，皇后的玉手被燙成了這樣，你們真是活膩了?！?

宮女，太監們齊齊下跪，嚇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是用力的磕頭。

“陛下，是臣妾要做的，和他們無關，陛下，放過他們吧。也放過他吧?！庇钗脑乒蛳碌?。

她的頭重重的磕在地面，因為太用力，額頭磕破了，鮮血溢出，他，曲陽明白是誰。

放過他，自己給過他機會，勸他隱退，可是他卻不聽。

他急忙扶起宇文云，親自動手包扎好她的傷口，好在是皮外傷。

“好，我答應你，放過他。”曲陽道。

宇文云心里歡喜，瞬間笑容綻放，神情放松，突然間，曲陽手指飛快點中了她的穴道，宇文云兩眼一黑，在暈倒的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丈夫和父親是不能共存的，丈夫假意答應，是為了讓自己疏于防備。

暈倒在曲陽的懷里，曲陽抱著她，喝道“龍甲衛何在？”

幾十名銀甲，帶著鋼制面具的侍衛走了進來，他們是最早跟隨曲陽的人，忠心，武藝高。

“你們帶著皇后，離開京城，去安全的地方，等到京城這邊塵埃落定，在回來。記住，對外宣稱，皇后生病，太醫束手無策，只能將皇后帶往民間，求助民間高手?！鼻枀柭暤?。

龍甲衛帶著宇文云退了下去，曲陽心情惆悵，目送她的背影離開，她在他寂寞，黑暗的心中，留下了濃厚的一筆幸福，而今，送她離開，也是希望她不要看見這血腥的一幕。一生里最愛的兩人刀兵相見，對她來說，不亞于天崩地裂。

倒不如，送她去千里之外，好過親眼目睹屠心之痛。

。。。。。。

五日后，黃道吉日，當晚，曲陽在御書房端坐，他心中已經翻江倒海，密報接連被傳遞過來，宇文懷德要動手了。

曲陽低頭思考，反復想自己的計劃還有什么遺漏，腳步聲傳來，抬頭一看，一條纖細的身影，緩緩走來，正是皇貴妃蘇云雪。

他站起身，素來平靜的面容，有幾分期待，緊張。

“怎么樣？”他問道。

蘇云雪一笑，道“人已經派出去了，就等著收網了，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血色夜空，明日將會尸骨堆積如山，這天也變色了。”

曲陽放下心來，坐在鏤金鑲嵌寶石的龍椅上，呆呆的看向殿外的天空，黛色長空下，圓月明亮，清冷的月光灑落下來，像極了此時晦暗的心情。決戰的時刻到來了，他卻沒有想象中的心喜，這一刻，等了很久，當它來到時，自己為什么沒有興奮，反而是憂傷。

因為她，當她從遙遠的地方歸來時，看見熟悉的一切已經變樣，不知道會是怎樣，他和她之間恐怕就會從此成為陌路。

蘇云雪看出了他的心思，沒有安慰他，曾經多次，自己提醒過他，但是他執意要報仇，才會一步步走到了今天這個局面。路是自己走的，惡果要自己品嘗。

只是今晚，她希望自己的計劃能夠順利實施，那樣的話，還能少死些無辜的生命。

死神之網已經張開，在等待獵物撲進網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