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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消失

借著屋內微薄的光線,褚九麻利地將妝容凈去。

她的心底,始終存在著一個可怕的念頭。

這個念頭纏繞著她,縱使被壓在心底,可每每午夜夢回,都讓人覺得無比的毛骨悚然。

這種無言的慌亂中,包裹得更多的,卻是愧疚與自責。

“青蓮。”

“姑娘,有什么吩咐?”

“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是。”

泡在澡桶里,花瓣的香氣隨著蒸騰的水汽隱隱飄散,暖熱的水溫將全身包裹。

她長吁了一口氣,瞇著眼,浸濕的青絲早已散為一縷飄散在水中,像是游動的水草。

殷鑒、殷夙、殷墨、殷澈……隱妃、宋妃、毓妃……層層疊疊的亂麻,這些人的名字如同利劍,不斷地在腦海中穿梭。

他們在流淚,在暢笑,一雙雙眼神,包含著種種異樣復雜的心思。

漆黑又綿長的扇翼猛然睜開,褚九的表情變得十分警覺,朝著身后的人低聲道:

“青蓮,出去看看。”

這青蓮原本是太子府內的一個二等丫鬟,祖籍蘇州,是一家武師的女兒。

后來她父親被仇家追殺,武館敗落,她淪落到街頭賣藝為生,被太子殿下瞧見,便收了下來。

殷鑒看她身上很有些功夫,為人心思單純,多年來對太子府忠心耿耿,做事也十分有眼色,便撥到了褚九的身邊來伺候。

一來照顧她的飲食起居,二來防止某些別有居心人的暗害。

她此時穿著短襟翠湖衫裙,腳下一雙水紅鍛的繡花鞋,將水帕放下,放輕了腳步,悄悄地潛出去。

“姐姐,我給你送東西來了!你在嗎?”

青蓮剛拉下門插,便猛然聽到這聲音。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放下了戒備心,臉上逐漸展開了笑容。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琉璃姑娘,咱們姑娘正在后屋沐浴,只怕還有一會兒,你這是……有什么事嗎?”

琉璃撲閃著一對天真爛漫的眸子,揮了揮手上的檀木描金小盒,紅潤的臉頰上紅撲撲的一片,表情看起來興奮不已。

她朝左右看看,又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

“噓,我給姐姐送禮物來了,這可是份大禮。咱們……”

“那你先進來,外頭人多嘴雜,看見了只怕是不好。”

“嘻嘻,青蓮姐姐聰明,我正有此意呢!”

琉璃向來嬌憨,透露著一股蠢笨的可愛勁兒,顯得人畜無害。

她初進宮時,年紀才五六歲,褚九只知道她有個姑姑,早年在宮里頭當差,因此借著這層關系,才能捷足先登。

那姑姑去世時,臨終托了身邊的人照顧她,說自己的侄女兒太笨,讓她能在宮里頭混口飯吃口就成。

對于琉璃的身世,褚九就只知道這些,也十分相信。

因為照著琉璃這笨腦子,若是殷宮內沒人特別照拂,死百八十次也不算多,豈能安全地活到現在?

有人嫌棄她笨拙難言,也有人喜歡她天真純快。

褚九就是后者。

知道來人,她便隨意套了一件月白鑲花的褻衣,靸了寢鞋,從后屋走出來。

“你這丫頭,我上午說你的都忘了?”

“嘻嘻”

琉璃眼神婉轉,先是迎上來,抱著手臂親昵不已,撒完嬌后,才從袖口內掏出錦緞盒來。

“姐姐先別急著說我,你看看這是什么?”

只一眼,褚九便眉頭一緊,心底都生出一股涼津津的詫異,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盯著琉璃的雙目。

“你從哪兒來的?”

流螢的整張臉都洋溢著興奮,仿佛這是一件十分值得驕傲的事情。

她沒有察覺出褚九語氣中的駭然,語氣因激動比平時說話加快了許多。

“姐姐你聽我說。我剛被姑姑叫去做針線活,就從前院過來,路過熙春花園時,正巧碰見七殿下。”

“姐姐,七殿下才貌雙全,風流倜儻又溫文儒雅,他似乎很喜……”

“你打開看了?”

褚九打斷了她那無知的幻想,表情十分嚴肅,語氣質問。

琉璃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

從褚九的神情中,她似乎也隱約察覺不好,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發髻上的珠釵險些滑落掉地。

“那來的路上,可有被人撞見過?”

“沒有呢,九姐姐你放心,我藏得好好兒的,只是在軒華門外碰見了刑公公,他草草盤問了幾句,也并沒有引起懷疑。”

聽完她這話,褚九長長得舒了一口氣,神色有些恍然,卻仍舊故作鎮靜。

“今兒丟了簪花,興許是殿下碰巧尋著了,才來歸還。不過……”

她的目光陡然凌厲起來。

“這件事非同小可,你一向嘴大,千萬不能對外人說起。”

“我……”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嗡嗡道,“姐姐放心!琉璃絕對把嘴巴管得嚴嚴實實的,不會透露半個字出去,不然就灶王爺懲罰我,從此一輩子都不能再吃綠豆糕!”

“好了好了,誰不讓你吃了,我這兒還有些,一會兒讓青蓮給你包起來,都帶回去,啊?”

聽到有綠豆糕吃,琉璃的渾圓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兒,咧著嘴樂不可支。

送走琉璃后,褚九這才踱步到內屋,靠著燭光打開了這木檀錦盒。

盒內重重疊疊,足以看出這送禮之人的千萬層心意。

等掀開最里層時,是一塊明黃的帛,細細包裹著一個極小的物體。

赫然是一塊沉碧的玉扳指!

這扳指成色極佳,縱使褚九開眼無數,眼前還是忽閃地一亮。

這扳指她見過。

它常戴在七皇子大拇指上,順德帝寵愛毓貴妃的事情流傳至今,她早已有所耳聞。

聽宮里的老嬤嬤說,七皇子出生后,順德帝愛護異常,特地命人尋遍天下玉石,想要為這小兒做一個吉祥物。

可無奈,下邊人呈交上來的東西,都不能令老皇帝滿意。

七皇子滿白日宴,六宮十分熱鬧。

那日,靈鷲山的璇璣老道在外敲鼓獻玉,還大肆揚言,說是上古遺留的寶物。

順德帝許久尋玉不得,見了這塊玉后,覺得似曾相識,十分有眼緣,便留下,還重賞了那道士。

不料道士拂袖而去,半兩黃金也不沾染,兩袖清風,從此再也沒人見過他。

十幾年過去,當初的這個故事被傳呼得十分邪性。

傳說這扳指侵染靈性,十分詭異,小時嬰孩能用,大時健壯男子亦能進,可大可小,時常隨著拇指變幻。

也因此,被視為七皇子的護身符。

原來母妃得寵,皇子受到帝王的注目與關愛,當真能夠創造奇跡。

對比起來,她想到了殷鑒。

這位歷盡肝膽、幾乎險些喪命,爭取父皇的垂愛與關心,奪得太子之位的人。

人人都知道,他也是一名皇子。

她在杌凳邊上獨坐良久,將他曾經述說的語言構圖成畫面,不由得感到一陣幽微的心疼。

用手撫摸那玉扳指時,指尖莫名地滾燙起來,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這情景實在怪異。

次日凌晨,大地的露氣還未消散,涼颼颼霧蒙蒙一片。

大街前的各列府轎,絡繹不絕地散去,只剩下幾頂軟轎,零星地擺在那里,轎前掛了暖黃的燈籠,署了各自的府邸名。

舞姬慣例早起練功,定點穿衣,洗漱,吃食……

時辰一到,前頭嬤嬤便拿著戒尺,在舞坊廳堂等待。

若是衣衫不整,亦或遲到者,便要當眾懲罰,規矩十分嚴苛。

太子大宴后,老皇帝體恤奴才,特別恩賜沐浴休整一日。

除了關鍵職位支之處要人伺候外,其余的人都自行歇息,只要不喧嘩吵鬧生事。

蟹殼天青上,床幾上的沙漏疏疏地響,提示著時間的變換與流逝。

褚九心里藏著事,一整夜輾轉難眠,躺在榻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此刻頭疼欲裂,見窗外微明,便悄然起身了。

素面朝天,青絲粗綰,廊檐下的宮燈還未熄滅,一盞盞燭火在里頭跳動閃爍。

天光微漏,這廊幽轉盤旋成了一條蜿蜒通明的道,襯得四周更加晦暗。

廊外的花園中,樹木花草簇新的枝葉繁茂,攪合在混沌的末夜中,突兀得有些怪異。

她來不及多想,穿過抄手花廳游廊,只一昧低著頭,兀自向前走去。

忽然,一抹皙白的身影赫然橫在眼前,擋住了面前的去路。

他青袍依舊,顯然一夜未歸,雙目疲憊地看著她。

褚九頭皮一緊,無聲地草草迅速行了禮,正欲轉身換道要走。

“九姑娘!”

猶豫彷徨的一剎那,七皇子又再次站在跟前,擋住了去路。

“七皇子安。”

興許是許久未開口,他的聲音顯得有些喑啞,身體往前傾了半個角度,焦急地低沉。

“不知道昨日的錦盒,你可收到了沒有?”

褚九不由得后退了半步,依舊不曾抬頭,聲音有些悶悶的。

“七皇子的東西如此貴重,奴婢不敢擅專,只得暫時保存,想著今日給您送過去。”

聽見這話,他越發地躁動不安,一向沉穩善雅的他,見四下無人,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怕她跑掉。

“九兒,我的心意你知道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我有意娶你為妃,父皇那邊我會……”

“殿下!”

她急急地低喝出聲。

“殿下請自重,褚九一介舞姬,在這宮內,能得以保全性命已是萬幸,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殿下若真是為我好,就請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我……姑娘嚴重了……”

他亦感到自己失禮數,將方才急切的神情收斂幾分,訕訕地松開了手,面上有些窘迫的難堪。

含著光亮的眼神,逐漸萎靡下去,干裂的嘴唇囁嚅了幾下,想說什么,卻又沒能說出來。

“殷澈給姑娘添麻煩了,還請姑娘體諒。”

他抱扇作揖,神情嚴肅而認真。

“我一片赤誠之心,此生認定了姑娘,只等姑娘的一句話,若是這句話等不到,便日夜焦灼難眠。”

那如火般的眸子中,粲然有濕意。

“桐花萬里路,連朝語不息,我將姑娘視為瑰寶,終身珍愛,不離不棄,希望姑娘能夠鄭重考慮。”

“褚九大膽!”

一句高昂的聲音如同石破天驚,劃破了本來安靜得空氣,在這靜謐的清晨格外刺耳。

倏忽之間,四周忽然躥出一大群人來,兩人都嚇了一跳。

為首的太監打著宮燈,晃晃悠悠,明明滅滅,像是一群鬼魅迤邐襲來。

方才還寂靜空曠,剎那間如同市井。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堆人已經團團圍了上來,照耀得亭廊下登時亮如白晝。

那走在前頭的老婆子,神情沉郁,一雙垂老的眼皮下團團烏青,看上去有些駭人。

她身穿一身暗菊紋素錦宮裝,整個人莊圓白胖,唯獨臉色沉肅。

殷澈認得,這正是常年在宋妃身邊伺候的譚姑姑。

“好骨頭的賤奴才!天不見亮的,竟然趁四下無人,做出勾引皇子這等事情來,娘娘門一向仁愛六宮,爾等不知道感恩,反而做出這種丑事!”

譚姑姑色厲內荏,開口便來者不善,褚九心里不由得一驚。

別說在入宮后,就算在入宮前,在杏花樓時,即便遭到訓斥,也沒聽過如此重話。

正想開口,耳邊卻如同驚雷炸起。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把這不知輕重的賤婢拖下去!”

話剛落音,立即從她的身后躥出來兩個宮人來。

她們身形粗肥,手腳壯大,根本不似尋常內廷服侍的宮女,人人手中拽著麻繩,動作十分粗暴,一上來就要環臂羈押人。

七皇子眼疾手快,當即挺身上前,一雙深潭般的眸子,死死盯住譚姑姑。

“姑姑誤會,本宮只是與九姑娘偶遇,稱贊了兩句舞姿,不知道姑姑從哪里聽來的謠言?”

他慧眸一閃,語氣驟然冷冽。

“勾引皇子?這話傳出去,打攪姑娘家的清譽不說,本宮也難逃干系,還望姑姑明察!”

譚姑姑的面色立即緩下來,但語氣不卑不亢,不見半點怕意。

“七皇子安。”

“七皇子生性純良,又是毓貴妃娘娘的心尖兒,深得圣上寵愛,何等尊貴,哪里見過這些腌臜之事?”

她昂起頭來,透露出一股隱隱的鏗鏘。

“舞姬自古以來出身低微,妄圖攀附權貴,先例諸多,只是沒想到……褚九竟如此狐媚!”

“奴才們得了宋妃娘娘之命,搜出證據,特來捉拿這等禍害,以清宮闈。還望七皇子見諒。”

她說完這番話,忽然臉色一變,朝身邊的婆子低喝。

“捆了!”

兩個宮人立即動作,卻被七皇子一扇子打了回去。

他力道不小,縱使是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也感到手上吃疼。

譚姑姑見狀,怕再拖延下去多生事故,不好交差。

“娘娘的苦心,皇子日后便明白,這是娘娘的旨意,奴才們也是奉命辦事,要事情因此鬧大,勾引皇子,這等罪名按照律例是什么下場……”

他置若罔聞,依舊護著手邊上的人,氣急反笑。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姑姑強勢,打殺隨意,即使宋母妃親自發落下人,也得有證據吧?”

皇后早逝,殷鑒即太子位后,隱妃即入主正宮。

但隱妃百般推辭,拒不上位,并且拿“資歷經驗淺”作為理由,力薦宋妃主正宮,自己則甘居妃位。

順德帝感慨隱妃的大氣退讓,又忌憚宋妃父兄在在朝中的權勢。

權衡再三后,他仍舊封隱妃為后,同時又下詔,令宋妃居妃位之首,與隱妃共同主事。

因此即便只在妃位,她也能夠尊享孩子們的一聲“母妃”。

至于毓貴妃,縱使集萬千寵愛與一身,奈何孤身一人,朝中沒有母族兄長能夠幫襯。

唯獨靠著膝下的一位皇子,也很難與這二人爭奪。

不過,有一點,眾人都被蒙在鼓里。

在毓貴妃手中,暗暗握著一道密詔,這是順德帝傾盡全力,能夠為她母子二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很能審時度勢,盛時不傲,衰時不屈,性情恬淡,看似不爭不搶。

憑借這一行的乖順與溫和,成功擺脫了“眾矢之的”的處境。

“七皇子息怒,既然奴婢敢來拿人,當然是證據確鑿,還請皇子讓路,若得罪了殿下,告到娘娘那里,奴婢但憑發落。”

“呵呵”

他聽聞后,早知道她們的把戲,送人容易要人難,只淡淡地冷笑了兩聲。

“不管姑姑怎么說,這人,絕對不能帶走。”

“皇子明察,娘娘這都是為了您好!”

譚姑姑的神情搖擺猶疑,最終下定決心似了的。

“那既然您要看證據,奴婢就斗膽了。”

“端上來!”

說話間,一個鎏金托盤被呈了上來,上面用黃緞托著,掀開一看,赫然是七皇子的那枚玉扳指。

“奴才們在賤婢的房里搜到這個,賤婢有什么話,到了娘娘面前,自去分辨。娘娘還說,七皇子生性良善,又心軟,少不得被賤婢哄騙,切不可被奸人蒙蔽,要以大局為重。”

褚九本來心里狐疑,見到扳指的一剎那,更是倒抽一口涼氣。

卻沒想到,殷澈更是護人心切,擋在身前,無路如何都不肯退讓半分。

“大膽!我是皇子,你們敢以下犯上!”

那譚姑姑也是宮中的老人,父兄是宋氏舊部,為人頗為剛直,兩相對峙,絲毫不退讓。

“奴婢只是按照規矩行事,帶走!”

“誰敢?!”

與此同時,毓貴妃宮中的小順子,忽然急匆匆地過來。

“皇子,娘娘請您過去。”

聽到這句話,他仿佛看到了救星般,不自覺地環住褚九,在她的耳邊小聲道:

“跟我去毓秀宮,母妃會為你做主。”

沒想小順子卻臉色為難:“娘娘吩咐,只請七皇子過去,旁人一概不許踏入毓秀宮。”

她閉上雙眼,方才騰起的求生欲望,此刻被澆了一盆涼水,化作成灰燼。

最后一根稻草扯斷,只在心里默默念叨,你在哪里?

“皇子,請走吧。”

他依舊紋絲不動。

褚九忽然旋過身來,“撲通”一聲跪在了他面前,神情悲愴而亢然。

“既然是貴妃娘娘的意思,皇子便快些去吧,褚九一介舞姬,是婢女奴才的身份,不值得皇子這樣做。”

她說完一拜下去,同時起身伸出雙手。

“姑姑走吧,我跟你回去見宋妃娘娘。”

兩個婆子立即上前,將她捆綁了起來。

“九兒!”

一行人迤邐而來,迤邐而去,宮廊又恢復了方才的死寂。

四周一片魑魅魍魎,天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亮了起來。

那日,玉門軒宮門外大門緊閉,細細聽時,里頭鴉雀無聲。

風風火火帶走的人,當日去拿臟和捆人的宮女太監,個個都像吃了忘心水般,對當日發生的事情絕口不提。

七皇子在毓秀宮住了大半個月。

每天陪著毓貴妃下棋作畫,飲茶談話,賞花論道,日日懨懨的,精神游離茶飯不思,后來索性滴水不進,硬生生餓了許多天。

毓貴妃天生聰慧,苦口婆心,說而不破,最終也無奈,只得放了他。

他重獲自由,第一件事,就是四處打聽她。

“回殿下的話,九姑娘無礙,現在人在軒華門,囫圇整個兒,一根頭發都沒掉。”

“那就好……那就好……”

他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去。

“我雖然答應過母妃不再見她,你過來,我告訴你,你這樣做……”

五日后,半夜三更,四周漆黑一片,道上守衛的士兵都已被調遣開。

從玉門軒的后門處,拖出來一個渾身傷血的女子。

遠遠看去,那人身體單薄,上半身只穿著一件褻衣,烏青的黑絲飄零散落。

撩開額前的頭發時,可以看見她雙眼緊閉,牙齒還在緊緊地咬著,一雙血淋淋的手掌,拽成了拳頭。

她氣若游絲,意識游離在鬼門關外。

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女人,身著一等奴婢宮裝,指揮著兩個婆子將她裝進了恭桶。

她向這兩人每人塞了一包銀子,又小心地在耳邊嘀嘀咕咕,仔細吩咐了幾句。那兩個婆子唯唯諾諾地不斷點頭。

看著她們運車的背影,她長舒了一口氣。

走過十二條道,轉過二十三個彎。一個頭戴深黑色帷帽的人,早已在這里等候多時。

她身穿深紫緞衫,渾身上下包裹的得密不透風,但隱隱可見身形瘦削。說話時,聲音如春澗里的叮咚流水般,聽起來清悅又嫵媚。

這女子從袖中掏出一大包金葉子,遞給了這兩個婆子。

“多謝兩位,這是一半的賞金,夠你們的余生富足了。”

她朝四下看了一眼,隨即壓低了聲音。

“出城后,城外有人接應,你們將人交給他們,立即遠走,出了殷城,終身莫要再回來。看仔細些,人必須要活著,另一半賞金,接頭人會給你們。”

那兩個婆子十分滿意,接過錢財道謝不迭。

“貴人放心。老婆子兩干這活幾十年了,還沒出過差錯。”

“趕緊去吧,這是腰牌。”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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