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牙尖嘴利，李饗自認為比不過她這張嘴，很聰明閉嘴，把外賣包扔給她，然后坐到一旁的石階上。

洛衡屁顛屁顛跟著坐下，拆開外賣包，端出里面還有熱度的飯菜，打開蓋子，看到里面的菜，不禁想起那些丟在垃圾桶里的雞蛋杯，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李饗翻出手機打開一個小游戲，正準備開局，卻瞟見她垮下去的臉，無奈輕嘆了口氣，決定好人做到底。

“快吃，要是冷了你又給我差評。”他說。

“我不會的。”洛衡扒著飯小聲嘀咕。

李饗玩游戲的手指頓了頓，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洛衡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壓根就沒聽到她的話，不由得鼓起了腮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飯。

她吃得慢不是因為飯不好吃，而是心里壓著事讓她難以下咽。憑什么她一番好意，就這么給人糟蹋了，憋著難受。

“李主廚，你有過滿滿心意做出來的東西，別人沒嘗一口，就起身走人嗎？”她問的時候，手攥緊了筷子。

李饗從游戲屏幕抬頭，蹙著眉面帶不滿，而游戲畫面顯示著失敗。

洛衡懊惱低下頭，恨自己真會挑時機，這下肯定被討厭死了。

“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嗎？”他不耐煩問道。

“我不說了……”

“如果是我，我會證明他們的選擇是多么地錯誤，并且以以后不讓他們吃一口的懲罰給他們上一課。”

“可能是我做得太難吃了吧。”

“我是誰？嗯？”李饗盯著她的眼，與她四目相對，問。

洛衡在他緊逼的眼神中，開口：“李…饗…兩年前，世界廚師大獎賽冠軍。”

“我的舌頭告訴我，你的制作水準絕對屬于上乘，而且你喜歡加入自己的元素，你有自己的想法，做出來的東西像你。”

“我明白流言蜚語能傷人無形，可當你成長成讓人無法挑剔的時候，這些是你的踏腳石。”

李饗說完后，看到她滿臉感動，抬手拍了下她的后腦勺，說：“快吃，飯都涼了。”

他話好像說得有點多了。大概是覺得那張悶悶不樂的臉不合適她，想抹走她心底的霧霾吧。

畢竟，她也曾經幫助過他。

“你是在安慰我嗎？”洛衡注視著他問，心中的感動早已泛濫成災。

她的眼神，使李饗非常尷尬，于是他選擇起身，拿著保溫包準備離開。

洛衡怕他就這么走了，于是放下盒飯，伸手拽住他手臂，“你等會。”

“還有事？”李饗回首問。

“我的提議你再考慮考慮？”

“你是不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我這叫持之以恒。”

李饗嗤了聲，“在我看來沒什么區別。”

洛衡故意加重力道抓緊他，一副你不說清楚，你就走不了的樣子。

“我再說一遍，我不需要，也沒興趣，你找別人，我給你介紹。”李饗認真看著她，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明白。

洛衡怔在原地，沒想到她胡攪蠻纏了那么多次，他的決定依舊沒變。她真沒用啊。

李饗將沒被抓住的伸進一側口袋，拿出里面的一小疊名片，塞到她懷中，說：“誰答應是你的本事，我不干涉。店里忙，我走了。”

接著他手上一使勁，輕易就掙開了她的牽制，不帶一絲猶豫，沉默地離去。

洛衡目送他離開的背影，心里空蕩蕩的，望著掌心的名片，她看來是沒有機會了。

她把盒飯拍了照，打開微博，發了條置頂微博：謝謝你。附上空空的盒飯盒子。

她相信既然他能安慰自己，必定能看到這條感謝微博。

然而，回到東籬的李饗，一頭就扎進了餐廳，一直忙到凌晨，回家洗澡后躺在床上，刷新微博頁面的時候，看到她發的微博，滑動屏幕的手指頓了頓。

★★★★★★

‘叩叩叩’桌面被敲響，洛衡視線自電腦屏幕移開，還沒抬頭就聽見頭頂上傳來冷冷的聲音。

“部長叫你去一趟辦公室。”

“謝……”洛衡話說到一半，臉上拂過一陣風，同事已經走了。

她扯了扯嘴角，起身朝部長辦公室走去。一推開辦公室的門，就聽見部長怒吼和拍文件夾的聲音。

“立刻停止你的計劃書，不要再去找李饗。”

“為什么？”洛衡走過去，欲拿起文件夾。結果迎面丟來一手機，幸好她反應快雙手接住，不然就砸到她了。

“你自己看！”

火氣這么大？洛衡蹙眉，點亮手機屏幕，映入眼簾的是新聞頁面，上面的內容讓她越看越生氣。

“瞧瞧你找的是什么人，還廚師大獎賽冠軍得主，他也配？”部長覺得自己的臉都快丟光了，午飯的時候被各個部門主任輪流安慰，而他卻是最后知道的人。

“馬上停止你的計劃，不然你就給我收拾包袱走人。”他把辭職信扔到玻璃桌面上。

洛衡把手機放下，堅定看著部長，說：“我計劃書的人選是他，不會改變，我會證明給你看，他絕對不是那種人！”

他對食物的認真，對烹調的熱情，她看在眼里，她信他不會做這種事。

走進電梯，按下樓層鍵，突然正在合上的電梯門伸進一只手，電梯門打開，洛衡瞥了眼外面的人，快速低下了頭。

她退到角落，視線內盯著前方西裝褲褲腳，握緊身側拳頭，緊咬著牙關，極力壓抑著。

前方的人感受到了身后炙熱的視線，若有所思偏了個頭，看到縮在角落里的人，微微皺了皺眉。

‘叮’地一聲，電梯里所有人回過神來，男人率先走了出去，洛衡背靠冰冷的電梯面，用力閉上眼，掩蓋心中的情緒。

洛衡快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打出租來到東籬，本該是晚市最旺的時候，此時卻只留幾盞大燈，停車場一輛車都沒有，周圍靜得可怕。

她攥緊跨在肩上的包包，心里很難受。不該這樣的，他不該被人這么污蔑！

一推開門，迎面撲過來一個黑影，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已經被另一個高大的身影推到一旁。

洛衡皺眉，不解看著他們，最后視線落在李饗身上，問：“你還好嗎？”

李饗搖了搖頭，并不想多言，畢竟這是他個人的事，連累阿明他已經夠不好意思，可不能再拉她下水。

倒是一旁的阿明忍不住了，掙開身邊拽住的人，往洛衡面前邁了一大步，惡狠狠瞪著她，怒吼：“你好意思問我們好不好嗎？你就是給媒體爆料的那個人吧，如今來惺惺作態有意思嗎！”

洛衡怔在原地，這是她第一次被人指著鼻子罵，她清楚地看到阿明眼中的憤怒，像熊熊烈火，似要把她灼死。

她給媒體爆料？阿明是這么看她的？

是啊，報道里注明了某美食主播，那不就是他們眼中的她嗎？

“把他拉走。”李饗按著額角說。

胡思亂想的洛衡被他的聲音喚了回來，第一時間是抓住了欲跟阿明他們走的李饗。

“你信我嗎？”她抓著他的手，說話的聲音是那么地顫抖。

這樣急著解釋，急著撇清的她，他又怎么會相信呢？

“是你嗎？”李饗盯著她問。

“不是。”

“那不就得了，我信你。”

我信你……沒有比這三個字更能安撫她害怕的心情了。

“我會證明我的清白。”洛衡轉身打算離開。

忽然，手腕一熱，她停住了腳步，但沒有回頭。

“你不用去證明什么。如果是為了合作的事，我已經拒絕了，你大可不必這樣。”李饗不想讓更多的人牽涉其中，而且他不想害她丟了工作。

洛衡手不自覺握緊，“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朋友本應互相幫助。”

李饗站在原地，凝望她離去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

洛衡從東籬出來，本想回公司，但坐在出租車上，她報了另一個地址。她覺得自己再這么憋下去，會難受得要死，所以想找個人傾訴一下。

通往ICU病房的走廊，依舊是那么地冷清。由于再次過了探視時間，她只能站在玻璃窗前，凝視里面的人。

他一動不動躺在病床上，瘦得皮包骨，臉色蒼白如白紙。

洛衡額頭抵在冰冷的玻璃，喃喃自語：“我不甘心啊，為了進那個地方，我放棄了那么多，堅持了這么久……假情假意，冷嘲熱諷，我都熬過來了，你說是不是？”

從醫院出來，她心中有了想法，果然跟親人訴說是對的，以前她是聽眾，現在是弟弟變成了聽眾。

回到家打開電腦，發揮自身所有的關系，成功混進了報道媒體的群內，他們正熱烈討論著這件事，她趁機撈點有用的證詞。

接著開始調查某美食主播，她認識的主播不少，通過他們可以調查更多的事。可如此大規模的尋找幕后之人，要花的時間也很多。

所以，她停掉了直播，專心在網上把人挖出來。

幾天過去了，手上可證實的證據越來越少，她陷入了困局。

某天早上，她頂著亂糟糟的頭發，揉著紫黑色黑眼圈，瞇著眸子忘電梯門站。

游走在不同的群里，還要隨時對上他們的話題，一整晚下來，她眼睛酸得要命，滴了眼藥水也沒緩解效果。

忽然眼前一陣風掠過，她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聽見頭頂傳來不冷不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