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饗在吧臺拿不同的酒作對比，臺上好幾杯都是他調試的新品，但里面沒有一個味道令他滿意。

他用毛巾擦了擦手，叫住經過的阿明問：“兼職服務生招到了嗎？”

阿明擱下托盤，眼神閃躲了下，然后才回答：“招到了。”

李饗沒察覺到阿明的異狀，把調試品一杯杯倒入洗手槽的同時，回想這杯東西所加的東西。

“把新人叫過來，我有話說。”李饗倒完最后一杯，對阿明說。

阿明遲疑了下，隨后應了聲，滿臉擔憂離去。

新服務生來到酒吧前，當時李饗背對著，阿明使勁朝這邊做手勢。

洛衡看著他的身影，視線落在他手背上，那里還纏著繃帶，想起他當時為了救她，不惜以身替她擋下了，她到現在還很感動。

可她來這里不是為了單單這么看著她的，她想來學東西，關于廚藝方面，一直以來她都想探究更多。

“咳，李主廚我來了。”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到，她豁出去了。

正在整理酒柜的背影頓住了，李饗仔細回想這聲音，覺得自己并沒有產生錯覺。于是把酒瓶推進去，然后轉身望著立在吧臺外的她。

他盯著她看了會，才問：“你是新來的服務生？”

“是。”洛衡瞥了眼自己剛換上的衣服，明擺著是東籬的工作服，他再問一遍，是想確認還是想聽她親口說？

“理由？”李饗不想跟她廢話，直接問原因。

“我來偷師啊。”

李饗瞇起眸子，“真的這么簡單？”

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說他記仇也罷，他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又說不上來。

洛衡擰眉垂眸，“不然你以為呢？”

李饗上前，雙手撐著吧臺邊沿，居高臨下睨著她，說：“想學可以，看我心情。”

洛衡不解凝視他離開的背影，不懂他為什么忽然那么生氣，她明明沒說錯話，也沒說什么啊。

接下來兩人就沒有什么交集了，洛衡在外面忙著招呼客人，李饗在廚房里負責做菜，除了偶爾端菜兩人會打個照面，其他時間他們連話都沒說上，別說什么偷師了。

洛衡對美食的制作很感興趣，而現在有個現成的師傅在那，不學白不學不是嗎？

夜深了，客人走了，阿明他們也下班了。

洛衡脫下圍裙，若有所思看向廚房，她知道的，李饗一個人在整理廚房，聽阿明說他總是最后走，廚房也不假手于人。

洛衡換下衣服，坐在桌子上拿著手機刷，刷幾下就看一眼廚房，重復了好幾個動作，半個小時后她走進廚房。

“李主廚，還不走嗎？”她推開門問。

李饗頭也沒回，雙手把各種用具進行歸類，“你先走吧。”

“行。”洛衡說完便退了出去。

哎呀，好可惜，她本想蹭個車什么的，看來得去坐地鐵了。

深夜的晉城，有種別樣的寧靜，馬路上車輛不多，行人也不見。

洛衡走在斑馬線上，要穿過馬路對面才會看見地鐵站。

夜風有點涼，她拉了拉身上薄外套，快步往前走。

突然，耳邊傳來刺耳的剎車聲，一輛車在前方轉外出緊急剎車，車輛在彎道快速劃了半圈，然后不停歇朝洛衡這邊沖了過來。

洛衡抬手擋了擋刺耳的燈光，還沒意識到發生什么，車輛快沖到她面前。

“走啊，你快避開啊！”大腦里有聲音快速催促著她，但她雙腳好像被什么東西黏住了，移動不了。

她瞪大眸子，一臉驚恐，腦海里想起弟弟呼救的聲音，越來越大聲，甚至蓋過了快速行駛的車。

“原來，原來……對不起……”頭好痛，她用力捂著也沒用。

亮光越來越大，車輛也越來越近，洛衡張口卻呼救不了。

就在千鈞一發的時候，一道高大的身影沖了過來，抱著她倒向路邊，同時承受了地面的撞擊。

“你沒事吧？”李饗推了推她肩膀，發現她身體僵硬，目光呆滯，淚流滿面。

他一怔，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哭，是什么讓她哭得這么傷心？是害怕嗎？

他緩緩起身，身體疼得在叫囂，扶起洛衡，兩人面對面坐著。

他伸手替她擦了擦臉上眼淚，她猛然撞進他懷中，緊緊抱著他。

“沒事了，沒事了。”他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她。

腦海里有好多畫面，像是真的又想是假的，令洛衡的腦袋快爆炸了，看到李饗的時候，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李饗皺眉，她全身在發抖，卻用力抱緊他，緊到快把他勒死。

“嗚嗚嗚……”

李饗不知道洛衡怎么了，叫她沒反應，又徑自哭了起來。

他只好陪著她坐在人行道上，任由她抱著他，哭得稀里嘩啦的，像是在發泄什么。

過了好一會，他手都酸了，她哭聲沙啞了，還沒分開的意思。幸好現在是晚上，如果是白天，他們兩個怕是要被拍了放上網。

洛衡哭著哭著就冷靜下來了，只是頭還是有點疼。今晚這件事，讓她想起自己弟弟出車禍的情景，心里很難受。

不同的是，她有李饗護著，而他弟弟卻因送去得太晚，顱腦受傷，大腦缺血缺氧，一度的窒息，導致變成了植物人。

兩年了，她和父母一直在堅持著，支付著昂貴的醫藥費，依舊不想放棄弟弟的生命。

冷靜下來之后，洛衡在想怎么退出李饗懷抱，又怎么解釋自己哭得這么傷心為何。

李饗一句話都沒說，就這么任由她抱著，把眼淚擦在他胸口，她的臉都能感受到一片涼意。

“額，我沒事了。”洛衡頭抵著他胸膛，小聲道。

李饗尷尬放開她，然后轉向一旁，用手拍了拍雙腿，抱著她坐太久了，腿麻得厲害。

兩人再度沉默，過了一會后，李饗起身，朝她伸出手掌。

“走吧，回家了。”

洛衡看著他，說：“不問我怎么了？”

“問了你會說？”李饗反問。

洛衡抿唇沒有回答，把手放在他手掌上，他稍稍用力，她就站了起來。

李饗走在前面帶路，往取車的地方走去，耳朵倒是一直豎著，聽身后是否有跟上來的腳步聲。

還好，她不算太笨。他忍不住勾了勾唇。

她不提，他不會問。每個人都有無法告訴別人的秘密，她有他也有。

兩人回到小區，在各自家門道了晚安便回去了。

而洛衡回到家后，抱著貓坐在地上，自言自語道：“我說了多少，他又聽了多少？尼瑪，忘記了！”

視線不經意觸碰到墻上掛著的全家福，目光停留在弟弟身上，她苦澀道：“弟弟啊，你是不是該醒了？我們都在等你啊。”

可回答她的，注定是一室寂靜。

★★★★★★

之后洛衡就沒怎么碰見李饗，她工作日忙于工作，他則繼續早出晚歸的生活，兩人都不會打擾對方。

直至一場臺風的來臨，他們才有所交集。

那天傍晚，天空烏云黑壓壓一片，天氣預報說臺風登陸了，正以極其快的速度正面吹襲晉城。

洛衡躺在沙發上，翻出一個幾天沒聯系的人，給他發信息。

貪吃貓：臺風要來了，東籬也放假了嗎？

清風明月：我剛出店，老大在最后檢查門窗情況。

貪吃貓：果然是親力親為的好老板。

清風明月：這話你有本事到他跟前說去。

貪吃貓：不敢不敢。

洛衡正打算跟阿明繼續嘮嗑，他卻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明哥，有何指教？”洛衡接起電話，打趣道。

阿明不理會她的調侃，說：“二樓陽臺的花盆，我好像忘了搬進來……”

“你找死啊，那幾盆可是李饗花了很大功夫才養活的香料。”洛衡責怪道，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

她雖然在東籬兼職不久，但李饗對這幾盆香料的照顧，她看在眼里，要是被臺風毀了，他會很失望的。

阿明連說了幾聲對不起，最后拜托道：“你離東籬近，能不能幫我去看看？”

洛衡看了眼外面的天，雖然有黑云，風有點大，好像還沒到下雨的狀態。

“好，你欠我一個人情。”她說完便掛了電話，拿上雨傘出門。

她以最快的速度到達東籬，正巧撞上李饗鎖上大門，準備離開。

李饗見到她很詫異，挑眉以示詢問。

“二樓的香料還沒搬進來。”洛衡邊說邊越過他，在門邊焦急等著。

沒搬進來？李饗蹙眉，他記得叫過阿明檢查二樓的。

懷著懷疑打開東籬的門，兩人上了二樓，陽臺外的香料果然沒搬進來。

打開陽臺門，突然一陣猛風灌進屋內，呼呼大作拍打著玻璃，天上烏云密布，豆大的雨滴砸了下來，砸在身上有點疼。

李饗加快搬花盆速度，對洛衡說：“你去里面接。”

洛衡點頭，站在屋內，接過李饗遞過來的花盆。

兩人忙活著，風和雨都越來越大，洛衡在屋內沒有來打濕，倒是陽臺外的李饗，一身都濕透了。

“我出去幫忙。”洛衡說著便想邁出去。

“胡鬧什么，接好了。”李饗往前一步，把花盆交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