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要死去，誰都無法逃避，每一個人的死去都帶著陣痛悲傷，誰都不想死去，可是，人都會死，或許是下一秒，或許明天，誰都無法預測。

當死亡來臨，剩下的只有悲傷與疼痛。

經歷了太多，也許會麻木，卻做不到釋懷，所以，悲傷與疼痛總是消弭不了。

從花洛雨，到鐵匠老人，到徐青青，如今再到李元道，段嘯林一直都被悲傷包圍，仿佛悲傷已經生長在他的血肉之中，融入到骨髓里。

什么時候，一切才會消弭，什么時候，才不會悲傷與疼痛，什么時候，只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段嘯林不知道，也不清楚。

天機老人，不擇手段的布局者，為了成神，設計了成千上萬的人，葬送了成千上萬人的生命。

神，或許真的可以永垂不朽，可以與天齊壽，只是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也許，他真的該遭受天譴，遭受煉獄之苦。

可是，天譴沒有到來，他也不必承受煉獄之苦，他很好的活著，朝著成神的方向前行，再沒有人可以阻擋，仿佛一切都已經注定。

剩下的只有恐懼，無數人的恐懼，皇帝，百官，百姓，也包括段嘯林。

天機老人，或許可以真的成神，也可以真的成神。

誰能知道呢？這個世界下一秒會發生什么，誰又能知道呢？

也許天機老人會知道。所以，他設計了這場陰謀，即便背負了多少的罪孽，只要成神，一切都不會約束到他。

在神的面前，一切都是虛妄，一切都是螻蟻。只能臣服，無條件的臣服，無從反抗。

李元道就這么死了，在人們心中最厲害，也是最痛恨的人，在天機老人的手中沒有撐過一個回合，死的這么渺小，這么突然。

卻沒有人感到痛快，只因為出現了天機老人，一個比李元道強上不知多少倍的存在。

就如同天一般的存在，掙扎，吶喊都變得蒼白。

只能默默等待死亡的到來，或許下一秒，自己的身體就會莫名的爆開，化為血霧，成為李元道成神路上的一片沙礫。

這是一個令人恐懼的過程。

段嘯林抱著李元道的尸體，腦中變得空白，眼神變得迷茫，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充斥在他的心中，變得更加無助，也更加無力。

排斥過，也痛恨過，可是，心中的情意卻永遠留在心中，這是永遠不可能磨滅掉的。

因為他的心還在跳動，還有情意，劍是冷的，他的心卻從來都是熱的，即便是成為一個劍客，他也是一個有情劍客。

段嘯林看著身處八卦圖中，神圣而又瘋狂的天機老人，放下了李元道的尸體，拿出了那柄天玄，也就是那只竹笛。

“你這是要為李元道報仇嗎？你是要準備向我出手嗎？”天機老人的話語傳來，帶著無上的魔力，仿佛神音，帶著無上的威嚴。

“我不是你的對手，我不想出手。”段嘯林如實說道，無喜無悲，一切都深深的埋在了他的心里，沒有表現出絲毫。

“哦，你還算有自知之明，螻蟻如何與皓月爭輝。”天機老人笑得更加瘋狂了，身上的氣息更加的強大，也變得更加神圣。

他說得沒錯，段嘯林不會是他的對手，出手的結果只會是又多了一具尸體。

“阻止他，快阻止他……”帝國皇帝歇斯底里的說道，如同一個小丑，帶著猙獰，帶著瘋狂。

可是，沒有人理會他，只有他的聲音在長安城外悠悠飄蕩，刺耳又充滿了諷刺。

每個人心里都知道，結局已經注定，如何阻止，又怎么能夠阻止，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都是蒼白，無能為力，只能默默接受最后的結局。

悠悠的笛聲在長安城外想起，段嘯林又吹響了悲涼的安魂曲，這是天機老人一直吹奏的曲子，如今被段嘯林再次吹起，依舊是那么悲涼。

祭奠著死去的人們，安撫著他們悲痛的靈魂，為他們指引著前路，不會迷失在漫漫的長路上。

淚，無聲無息的滑落在段嘯林的臉上，也滑落在每個人的臉上。

他們清楚，段嘯林吹奏的安魂曲，不止是對那些死去的人們，也在安撫著他們悲痛的靈魂。

死，終究會到來，等待黎明到來之前，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活著，繁華的長安城是否還會依舊繁華，沒有人知道。

他們卻是相信，這里終究會變成一片尸地，即便，黎明的曙光到來，這里再也看不到過往的晨曦。

永樂樓，永遠快樂的天堂，處在繁華中的骯臟，終于停了下來，這個時候，這里不再快樂，而是早已散空，再無一人。

當災難痛苦真正到來的時候，他們也許也感覺到了恐懼，鳥散巢空，永樂的天堂變得空蕩蕩的。

只有舞蝶依舊在舞著，猶如一直精靈，翩翩起舞，絕美的臉龐上依舊滑落著淚水，如一支快要凋零的花朵。

每一個人都會悲傷，每一個人都習慣不了悲傷，當悲傷來臨的時候，最軟弱的一面被無情的放大，那時，就會驚慌失措，就會淚流滿面，就會如同一個小丑一般，慌不擇路。

如今的永樂樓就是這樣，前一秒的人聲鼎沸已經消失了，如今的永樂樓人去樓空，竟有幾分凄涼。

凄涼中還有幾分美艷，這是永遠不可遮蔽住的美，舞蝶，如蝴蝶一般飛舞，悲涼的死亡之舞。

他們不會懂得，也不會明白，也是，這一刻，在危難來臨之時，他們內心再也不會去想這些，因為恐懼無助已經占據了他們的內心，所以，他們不會懂得。

這是人之常情，無論多厲害的人物，在這一刻，能夠站出來的又有幾人，畢竟生命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最寶貴的東西，命沒了，什么都成了泡影，最終化為塵埃，化為一杯塵土。

只是，逃又有什么作用，長安城是天機老人陰謀中最重要的一個地方，這里作為引子，也作為中心，比起其他祭壇承載了更加的作用，是天機老人成神的起點，也是完成成神的終點，沒有人可以躲避。

街道上，一朵朵血霧綻開，猶如一朵朵凄美的花朵，染血的花朵，注定是凄涼，注定了的悲傷，永遠都不可能躲避。

舞蝶也好，花洛雨也好，段嘯林也罷，她們都是這個世間最悲傷的人，身不由己的命運，身不由己的悲傷。

癡癡的望著長安城外的方向，舞蝶的眼中布滿了濃濃的思念與不舍，透光斑斕的燈火，從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花洛雨的影子。

舞蝶與花洛雨在這一刻重合。

也許花洛雨就是舞蝶，而舞蝶不再是花洛雨，時間在走，人在變，回不去的成為了永恒，這才是最孤獨的悲傷。

只有經歷過，體會過才會懂得。

永樂樓，終究只是一座地獄，充滿了骯臟與悲傷。

天堂不再是天堂，那一道門已經破碎，門內是地獄，門外也是地獄，長安城淪陷了，即將成為李元道成神的地方。

對于人們來說，這不是榮耀，這是災難，天理不容的行為。

“你還有人性嗎？你的心真的是冰冷的嗎？竟然如此鐵石心腸。”段嘯林開口說道，說出了每個人的心聲。

只有鐵石心腸的人才會這樣滅絕人道，天機老人就是這樣，面對成神的誘惑，情愿放棄一切，包括自己的心，變成一個喪盡天良的魔頭。

“人性？良知？鐵石心腸？可笑，我將成神，成為這片天地的主宰，萬物以我為尊，擁有無盡的生命，與這相比，所謂的人性，所謂的良知又算什么。”天機老人說道，口中帶著執著還有不屑，對成神的執著，對萬物的不屑。

神音滾滾，遍地花開，鋪成了一條神圣的成神之路。

踏過這條路，天機老人就要成神。

這才是最讓人絕望的時候，無法改變，再沒有一點希望，長安城內外一片哀聲起伏。

沒有一人出手，也沒有一人敢出手，在死亡的面前，只能選擇沉默，等待死亡的過程是那么短暫，卻又是那么漫長。

吶喊，掙扎，悲傷……

只有木通的臉上帶著譏笑與嘲諷。

這樣的局面誰能夠打破？整個世間，整個江湖，恐怕沒有了。

孤獨不行，雖然將劍領悟到了極致，在天機老人的面前依舊還是渺小。

少林的老和尚呢？也許可以吧，可是他不愿踏出少林一步，怎么可能會來阻止李元道？

段嘯林的心里竟然有些痛恨起他來。

天下將亡，江湖將傾，與這比起來，那木訥的誓言算得了什么。

可是，老和尚不會來，這一點段嘯林十分清楚，在他的心里，已經清楚，唯一的希望已經破滅。

這一點，無戒也十分清楚，所以他選擇了沉默，只有濃濃的悲哀醞存在他的眼中。

永恒的夜，永恒的悲傷，月蒼涼，風蕭瑟，悲傷蔓延。遠處敲響了死亡的鐘聲，催促著死亡的腳步，如同地獄傳來的死亡喪鐘，激蕩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光，沒有光，永恒的夜怎么可能會有光，等不到的黎明怎么可能出現黎明的曙光。

一切都在這個夜里終結。

輝煌也好，悲傷也好，永遠的定格在這個夜晚，夜過后，一切都將消散，不復存在。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天下將是另一個天下，江湖也將會是另一個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