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八點多。省城的夜，燈火輝煌。

本來龍小雙想住一晚次日一早返程，畢竟三四個小時的路，她怕龍青陽開車辛苦。

“不行，今晚必須回去。明天一早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你會很累的！剛開了四個小時的車。”

“毛毛雨。”龍青陽說，“以前全國各地送貨，一天十幾個小時開車都沒感覺。”

“你不該姓龍。”龍小雙知道拗不過他，嘟了嘟嘴。

“啊？什么？”龍青陽啟動車子，匯入擁擠的省城車道。

“你該姓牛！”龍小雙睨他一眼。

龍青陽哈哈笑起來。

其實龍小雙不知道，有她在龍青陽的身邊，疲憊是什么他沒有感覺。

“哥。”龍小雙看看腕上的手鐲，想起了寧曉冬的話。

“嗯，什么？”

龍青陽的側顏，在微弱的光線里金鉤鐵劃，俊朗的氣質撮人心魂。

“你在陜西買回來的這個手鐲，是什么玉種？”

“我只知道是翡翠，具體叫什么還真不知道。”龍青陽說。

“帝王翠。”龍小雙幽幽說，“而且價格不菲。你買它的時候花了多少錢？”

“好多年了，我還真忘了。”龍青陽不經意地凝起眉。

“你就告所我到底花了多少錢？”

“大概......”龍青陽回想著，“大概是九千七吧？”

“九千七？”龍小雙倒抽一口氣。

去年秦鋼的社區新房，家里剛安置的這一套三居室，才三萬四千元！

九千七在五年前，是什么概念？

龍小雙大致一算，驚詫：““五年前的九千七，是你差不多兩年的工資！”

龍青陽：“......”

龍小雙叫道：“也就是說，你兩年省吃儉用積攢下的工資，都給我買了這個手鐲？”

“這都過去快五年了，我們不要提它好不好？”龍青陽蹙了眉。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龍小雙說，“我怕了你了！”

“你嫌棄哥了？”

“不是！是我心疼！我不想你這樣做！”

“雙兒，你是我的親人，我愿意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

“這樣不行！”

“怎么就不行？”龍青陽說，“我不需要你回報，你只要接受就好！”

“......龍青陽！”

“雙兒，”龍青陽沉聲說，“終有一天我會夠不到你，所以......”

“不會的！”龍小雙打斷他，“我不會嫁人！”

“吱！”的一聲，龍青陽踩了剎車，車子沖出十幾米，在路邊停住。

后側的車輛緊急躲閃，搖晃著擦身而過。

“找死啊！你！”車窗里扔出一句怒吼。

“雙兒，”龍青陽聲音澀啞，“這句話不可以說。”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總之不可以。”

“但是......”葉小雙眸中閃出淚光來，“但是我愛你啊！”

龍青陽凝眉，打開雙閃落下車窗，點燃香煙。

龍小雙這一句話，讓他升到了天堂，又落入了地獄。

我能給你什么？雙兒！他在心里問自己。

我的身份是什么？你忘了嗎，雙兒？

回到秦城，已是凌晨十二點二十分。

龍小雙已經睡著了。

龍青陽將她從車上抱到公寓，放在床上。

兌了溫水喂她口水，然后給她蓋好被子，吻吻她的額心。

這情景從少年時期起，有多少次了？

無數次了吧？

照顧她是件非常甜蜜的事情，甜的可以醉心。

看著她熟睡的臉龐，龍青陽情不自禁地笑，滿眼的疼溺。

這個可愛的小丫頭，好像一直活在純凈的時空里。

……

點燃香煙，在陽臺上席地而坐。

煙霧在夜色里繚繞，包圍著他。

“咕咚！”樓上地板傳來沉重的悶響，似乎什么東西倒了。

樓上住的是一對老年夫婦，其中的男老常年臥病，

這一聲“咕咚，”龍青陽第一個反應就是：那個老人掉下床了。

然后，他聽到老婦人的叫喊。

來不及細想，穿上鞋子打開家門，奔上三樓。

龍青陽敲著門：“大媽！大媽！”

門“呼”的打開，老婦人帶著哭腔：“快幫忙，你大伯從床上跌下來了。”

龍青陽幾大步奔進臥室，可不那個老人在地板上俯臥著。

扶起老人上半身，將他翻轉過來。

老人緊閉著眼，面色晦暗，沒有呼吸。

龍青陽心里有數，這個老人已經去了。

這時候，對門鄰居也匆匆跑來，一看這樣個樣子，說：“青陽，咱送他去醫院。”

龍青陽二話不說，背起老人沖下樓。

鄰居開了車，連同老婦人，三人將老人送去醫院。

老人的子女接到了通知，他們趕到的時候老人已經覆上了白布，送往太平間。

龍青陽和鄰居一齊返回公寓。

“我知道他其實已經死了。”鄰居說。

“我也知道。”龍青陽沉聲。

“但是要給老太太安慰。”

“我知道。”

“你小子膽子夠大，知道是個死人，還敢背！”

“心里不虧，不會怕鬼。”龍青陽澀然苦笑。

打開家門，五點鐘，天已經亮了。

龍小雙還在床上憨憨地睡著。

進浴室沖了個熱水澡，大致擦干身體，只穿著短褲出了浴室。

點燃一支香煙，使勁吸兩口。

一雙柔軟的手臂從身后環繞住他。

“醒來找不到你，干嘛去了？”龍小雙喃喃地說，睡意猶未盡。

“……跑步。”龍青陽淡淡說。

他能告訴她，他剛剛背了一個老人的尸體，送到醫院，送到太平間，剛剛回來？

“時間還早，再去睡一會，乖。”龍青陽拍拍龍小雙手背。

”你背上怎么有個刀疤？”龍小雙睡眼朦朧，看到龍青陽肩背上一道深深的疤痕，“什么時候傷的？“伸手撫摸。

”......”龍青陽沉寂了幾秒，“不記得了，快回床上去！“感覺到她肌膚的溫潤，不敢轉身。

“那你守著我。”

“嗯。快去，當心著涼。”

回到床上，只半分鐘，再次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