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明建家人來到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

手術安排在三點。

馬明建的妻子沒來。

倒是來了一個身材挺拔，透著幾分英氣的青年，二十六七歲的樣子。

馬明建介紹，是交運公司稽查大隊長，李國強。

交運公司的稽查大隊很厲害，龍青陽聽說過。

這個李國強，他也聽說過。

龍青陽主動伸出手：“李大隊，幸會。”

李國強憨厚地笑笑：“幸會。”

“李大隊破過大案，是遠近聞名的稽查英雄。”龍青陽笑說。

李國強還是憨厚地笑笑：“不敢、不敢。”

馬明建笑道：“坐公交車，只要一說是國強媳婦，票都不用買。有一次，一天趕上了四個。”

李國強笑道：“大家看得起，其實我哪有媳婦。”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了。

護士來進行手術前清理工作。

龍小雙不方便在場，就先下了樓。

不一會兒，龍青陽也告辭。

馬明建說：“青陽，謝謝你今天救了我。你要打算承包工廠，記得回頭來找我。”

龍青陽點頭，說：“我會考慮。”

龍小雙在住院部樓下的花園里等著，早飯沒吃，捱到這會兒，肚子餓得咕咕叫。

龍青陽匆匆跑過來：“都怪我，耽誤這么久。”

龍小雙笑：“但是你救人的樣子很帥哦！”

龍青陽苦笑：“諷刺哥是吧？”

兩個人正要走，李國強匆匆跑了來。

“龍科長，你的手機。”

龍青陽這才發現手機忘了。

“麻煩你跑一趟。”龍青陽致謝。

“這年頭，有好手機的不多。”李國強笑說，一面轉身疾步走了。

“這個人好威武。”龍小雙說。

“聽說是個人物，”龍青陽說。

“不是給馬明建他老婆打的電話嗎？怎么來個稽查隊長？”

“我也納悶呢。但是這話又不能問。”

兩個人來到開發區決明寺水庫，找了漁家樂，安排午飯。

龍青陽滿腦子關于工廠承包的事，忍不住跟龍小雙說了起來。

龍小雙說：“不只商業上，教育部門也要整改呢。最近學校有次下崗分流，

估計我們這些根基不穩的老師，都有可能趕上，被分到某些小企業去。”

“那個隨他，你不用擔心，有哥呢。”龍青陽說。

“我才沒擔心，走哪說哪兒。本來我就不喜歡做老師。”

“也不能這么說，畢竟老師是個金飯碗。旱澇保收。以后商改了，還指不定會是個什么情況。”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龍小雙說，“哥你大膽干，我支持你。”

“就攢了幾萬塊錢，等著娶媳婦呢，要搭進去了，我可賴著你哈。”龍青陽戲謔。

龍小雙笑道：“我才不怕，我吃素，你賴著我就是了，反正就只有白菜蘿卜可吃。”

龍青陽哈哈大笑：“有這么個妹妹，還真是個寶。長這么大，我才知道什么叫幸福。”

龍小雙若有所思地蹙了眉：“哥，以后嫁給你的女人，一定會很幸福吧。”

龍青陽說：“不管她是誰，男人如果不能讓她幸福，那是恥辱。”

“哥，如果我嫁個男人，沒本事讓我幸福，那怎么辦。”龍小雙嘟了嘴，眉眼間淡淡的憂郁。

龍青陽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深邃的眸子注視著她：“丫頭，哥這一生都會用命保護你！”

眼淚一下沖進了龍小雙的眼窩，龍青陽這是在承諾嗎？

但是他的身邊，以后會有其他的女人吧？

自己的身邊，以后也會有其他的男人？

……

明天是周一了，第二節是語文課。

小學三年級的語文很好教，但龍小雙還是要好好備課。

做事認真，是她一貫的風格。

備完課，時間還早，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龍青陽。

媽媽進來送水，拿起本子，說：“這都啥啊。”

龍小雙一下慌了，一把奪過，說：“哪有什么。練字呢。”

“雙兒......”媽媽欲言又止。

“嘛呀。”

“談個男朋友吧，上次相親的那個就挺好。”

“干嘛這么著急啊。爸都沒催過我呢。”

“你結婚了，有個人照應，媽好放心。媽身體又不大好。”

“你又怎么了？不要嚇唬我哈！”龍小雙鼓起腮幫子。

她知道媽媽更年期，情緒波動很大，脾氣好兩天孬兩天的。

好的時候和風細雨，孬的時候天雷滾滾。

媽媽還會經常失眠，有時一連就是十幾天。

這不僅嚴重摧毀她的健康，也讓龍小雙和爸爸擔憂無比。

看了中醫西醫，都不是很管用，大夫說，就怕發展下去，會出現精神上的問題。

爸爸馬上要退休了，他說退休后帶媽媽出去走走，可能會好些。

爸爸疼媽媽，寵女兒，是個既賺錢、又顧家的好男人。

他十五歲當兵，復原后安排在秦安最大的鋼鐵集團，而媽媽是他的同事。

兩個人結婚二十多年，敬業、勤懇、持家。

在滿大街都充斥著初中生的年代，他們培育兩個女兒，都考入了大學。

吃過早飯，龍小雙早早來到學校。

周一，上課之前是要升國旗的。

這是充滿正能量的一天，是個美好的開始。

樓道里有莫名其妙的聲音。

這么早，誰啊？在干嘛？

龍小雙轉過一樓的拐角，剛聽出那“喔...喔...”是女人的低吟聲，

抬頭已經看到一男一女，在樓梯上倚著欄桿，激烈擁吻。

“啊！”

龍小雙嚇了天大的一跳，捂住了嘴巴。

這驚艷的場景，在現實當中，她還是頭一次見到。

龍小雙立刻懵在了當地。

男人和女人快速地分開，也是一懵之下，女人疾步上樓跑了。

是教務處主任王福仁和三年級的班主任許華。

“對不起，對不起！”無比慌亂的不是留在當地的王福仁，而是龍小雙。

“這都哪跟哪兒啊。”龍小雙心想著，倉皇轉身，向樓下跑去。

一顆心兀自“怦怦”直跳。

龍小雙看看腳上的運動鞋：唉，早知道穿高跟鞋了。

嘎達！嘎達！他們也能聽得到。

做錯事的仿佛是龍小雙，而不是那對偷情的男女。

辦公室是暫時不能回了，許華看到她，還不得鉆地縫里去。

好在第一節課是許華的，等她上課后再說吧。

來到操場，等著升國旗。

看看腕表，足足還有四十分鐘。

遠遠的看見王福仁，在教務處的欄桿旁站著。

估計他懊惱死了吧。他今天的行徑，跟一向的嚴謹肅重，判如兩人。

結束了自己的課程，龍小雙來到教務處。

看到龍小雙，王福仁面部表情是有些扭曲的，但是端坐案前，一動不動。

“王主任，我身體不太好，請假休息幾天。”龍小雙遞上假條。

王福仁抬頭看著她。

龍小雙笑笑，說：“沒事，您放心，絕對沒其他事。”

她把話說的很清晰，一字一句，承諾似的。

王福仁看著她，眼光和表情漸漸放松。點點頭，在假條上簽字。

學校外面的天，明明是同一片天，好像格外的藍。沒幾片云彩，陽光有些熾烈。

龍小雙長長吁口氣，去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