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小雙在傍邊看著，脊背發涼，心里五味陳雜。

一只大手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一回頭，原來龍青陽過來接她了。

今天早，還不到五點。

龍小雙不由自主地往他懷里靠了靠。

龍青陽知道，小丫頭被眼前這毀三觀的一幕嚇住了，伸開手臂攬住她肩膀。

“怎么會有這樣的媽媽？”龍小雙喃喃地說。

“人生百態?！饼埱嚓栒f，“什么人都有?！?

“林靜姐好可憐。”

“我一直覺得他們之間有事兒，原來還真是。”

“你見過林靜？”龍小雙問。

龍青陽說：“見過?！?

龍小雙就訝異地張大了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那天下大雨，你留在招待所，我守了你一夜！”龍青陽笑著點她鼻頭：“現在知道了？”

龍小雙一怔之下，縱身摟住他脖子：“那晚你真的在??？我還以為就是做夢呢！”

龍青陽松下她手臂：“滿大街都是人呢，注意影響?！?

龍小雙緋紅了臉頰，嬌嗔：“我哥，我怕啥？”

“你不知道人心有多險惡。”龍青陽還是拉住她的手。

“經過這件事，你不會誤會馬哥吧？”

“離婚的男人有個喜歡的姑娘，有什么好誤會的。該負的責任負，該結的婚姻結，不就完了？”

龍小雙一聽這話，知道龍青陽并不知情，索性也沒什么好說的，就此閉口。

門口看熱鬧的人群好歹散了。

李國強朝龍青陽喊：“怎么著，還傻站著，進來喝一杯??！”

“酒啊還是茶？”龍青陽笑。

“哥們兒想來啥的？”

龍青陽笑：“還是茶吧。一會兒送雙兒回家呢?！?

李國強就泡了鐵觀音。

“讓你見笑了，青陽?！比嗽诓枳狼奥渥?

“說實話，看到這么亂，我都不敢把雙兒放這里了。”

“一百個放心！誰亂，也亂不到咱們龍小雙！”李國強說：“不是還有我！”

“這陣仗，我們丫頭打小沒見過?！饼埱嚓柨嘈Γ昂喼睔^?！?

“是你捂得太好！”李國強說，“手大遮不住天。你這樣做，遲早會給小雙帶來困惑?！?

龍青陽沉吟：“怎么講？”

“社會會讓她成長，等她感到痛時，困惑就來了。”

“......國強，你有妹妹嗎？”龍青陽啜了一口茶。

“我有三個姐，一個比一個潑辣，扔到哪里都能活?！?

“聽你這么說，我有點兒無地自容了?！饼埱嚓栃ζ饋怼?

李國強壓低了聲音，對龍青陽說：“我要有小雙這么個妹妹，我比你看得還緊！”

兩個人哈哈大笑。

醫院。

兩天了，林靜基本恢復了。就是臉色還有些黃。

馬明建每天不言不語。低著頭，送飯，陪護，買阿膠。

飯是馬明建自己做的，不重樣，林靜吃得挺香。

“其實我那天自殺，不是因為馬明建。”林靜對龍小雙說。

“那是因為什么？”

龍小雙坐在病床沿上，給林靜疊洗干凈的睡衣。馬明建給林靜洗干凈的睡衣。

“我考慮，胎兒已經不能流產了，要我帶著他，等他長到八個月后引產，我做不到，這是我的孩子?！?

龍小雙心里一觸，眼睛澀澀的。

“所以我考慮，和馬明建結婚，也許是最好的辦法。他雖然對我做了此事，但我沒法用罪大惡極來形容他。

于是，我給我媽打電話。電話是打給鄰居家的，我媽當著他們的面，就說了一句話，要錢！多給他要錢！給少了，咱全家都不讓他！

從頭至尾，她沒有問我發生了什么。就知道一個大我十幾歲的離異男人，想跟我結婚。我直接就崩潰了。

事情剛發生時，馬明建給了我六萬塊，我都給媽媽了，她覺得我趕上了金主，她不知她的女兒有多難?！?

林靜低頭啜泣。

“那天我見到你母親，還有你弟弟?！饼埿‰p說。

“他們來過？”林靜抬起淚痕痕的臉。

“嗯?！?

“但是沒來我這里。”林靜幽幽地說。

“......國強哥說，他們來了你會不高興，所以......”

“小雙，你不用開解我，我能想象得到我媽來是為了什么！他們沒來看我，他們是來要錢的！你懂嗎？”

龍小雙的眼淚落了下來。

“你哭什么？”林靜說，“我都沒哭！”

“你弟弟挺好的，他從頭到尾嚷著來看你！”

林靜語噎。

“林峰打小就挺好。我們是雙胞胎。他雖是弟弟，但是很疼我。他的眼睛是小時候過年，玩鞭炮炸掉的。

我考中專出來工作，也是為了他。每個月我留下極少的生活費，其余的都給媽媽。如果交運不發制服，我連買衣服的錢都沒有?！?

林靜一下握住龍小雙的手：“小雙，你告訴馬明建，我跟他結婚。我不要他的錢，我只要他給我一個家，好好跟我過日子。將來有能力，照應照應我弟弟就可以！”

龍小雙瞠大了眼睛：“你....你能接受他嗎？”

“我現在才發現，女孩子其實要的就是疼愛，馬明建可以做到，我會慢慢接受他！”

“那......你可要想清楚。你跟馬哥，都不可以再受傷的！”

“嗯。我知道。經過這件事他的家也毀了。只有我們兩個在一起，才能把一切重新圓起來。”

“靜姐，我不懂你的圓起來是指什么。但是我知道馬哥的前途會不可限量。你跟著他一定會幸福的！”

“事到如今，這也許是最好的安排?！绷朱o垂眸。

“你趕緊好起來，待會兒我回去就給馬哥說。他一定高興壞了！”

林靜點點頭，臉上露出了笑意。

.....

晚上，飯莊。五個人，點了十二個菜。

菜還沒上，酒還沒喝，馬明建已經紅光滿面。

“這么鋪張浪費，我要是你的客戶，都不敢跟你簽約了?！饼埱嚓柨粗藛危揶眈R明建。

“別三句話不離本行，馬哥我今天高興?！?

馬明建擎起茶壺，給大家挨個斟茶：“一來，慶祝林靜出院，二來，小雙明天去省城培訓......”

“三是......”龍小雙笑嘻嘻地接：“慶祝林靜姐答應馬哥的求婚！”

李國強“嗷”的一聲，帶頭鼓起掌來，“好好！值得慶祝！”

龍青陽和龍小雙也跟著歡呼鼓掌。

“此處應該有戒指吧？”龍小雙頑皮地揚揚眉。

“早就準備好了。”

馬明建一臉幸福，從口袋里取出絲絨的首飾盒，打開來，是一枚足有十克重的金戒指。

林靜微垂著頭，任由馬明建擎起她的右手，將戒指給她戴上。

龍小雙帶頭鼓掌，大家跟著歡呼。

林靜緋紅了臉頰，幸福之色漾與眉眼。

馬明建說：“我馬明建能有今天，最應該感謝的人是龍小雙，她前前后后，幫我了很多忙，尤其今天林靜能答應嫁給我?！?

“客氣什么馬哥?！饼埿‰p說，“你不也給我哥幫了大忙嗎？”

“那最應該感謝的還有龍青陽?！瘪R明建說，“從那天我出事故，青陽送我去醫院，就注定了今天的圓滿！”

龍青陽哈哈笑：“拐我身上來了，好，我接受！”端起茶杯：“干茶為敬！”

滿屋子歡聲笑語。

“馬哥，什么時候喝你跟靜姐的喜酒啊？”龍小雙喜滋滋地問。

“當然是越快越好！”李國強說。

“我回頭跟靜靜商量商量。”馬明建看著林靜，一臉的幸福。

“嚯！都改口成靜靜了！”李國強笑。

林靜就徹底紅了臉。

“關鍵是現在，把新房安在哪里？”李國強說。

“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但是我馬明建，今天當著大家的面，給林靜一個承諾，兩年內，我給她一套三室兩廳！”

“好！”李國強說，“我相信馬哥，這話說到做到！”

“只不過眼下新房是有困難?！瘪R明建說，“我就怕委屈到靜靜?！?

“你們要不嫌棄，我那套兩居室，就先當新房給你們用?！饼埱嚓栒f。

“那可使不得！”馬明建說，“你住哪里？”

“我好幾天不回家了，孤家寡人的。”龍青陽說，“工廠很多人下崗，也有鬧事的，也有清資的，我一直在辦公室打地鋪。”

“你怎么這么辛苦？”龍小雙驚訝，“你沒告訴我！”

“跟你說這個干嘛？讓你擔心?！?

“但是......”

“沒事兒，這算什么？”龍青陽摸摸她的頭，“哥小時候吃得苦多了去了?，F在比，還不是在天堂？”

“我要知道，就過去陪你了。”龍小雙嘟著嘴。

“陪我打地鋪？”龍青陽笑，“別說傻話。”

“是陪你一起吃苦！”龍小雙微嗔。

“你哥把你含嘴里都怕化了，能讓你陪他一起吃苦？”李國強笑。

“廢話不說，”龍青陽說，“馬哥，我回頭給你鑰匙你們自己整理。愿住多久，就住多久?！?

“那你怎么辦，總不成老是住辦公室？”馬明建問。

“這個好解決。廠子一改革騰出來不少辦公室。我隨便整理一間，就是挺好的住所?！?

“那......”馬明建說，“青陽，委屈你了?！?

“怎么會？”龍青陽說，“下個月工廠承包，我本身也會忙死，顧不得回家。在廠子里住，剛好方便?！?

“對了，今天的慶祝，還得增加一個項目?！崩顕鴱娬f。

“是什么？”龍小雙笑問。

“你哥的公司下個月成立啊？”李國強說，“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哥哥下個月要承包工廠?。俊?

“秦安市雙龍合金制品公司。”李國強說，“怎么樣？雙龍，這名牛吧？”

“雙龍？我還真不知道！什么時候起的?。俊?

“你覺得可以嗎？”龍青陽看著龍小雙亮熠熠的眼眸。

“很好呢！而且我知道雙龍是什么意義！”龍小雙燦笑如花。

“你喜歡就好?！饼埱嚓栒f，“就當我送你的二十一歲禮物！”

李國強說，“今天好事多多，來！菜上齊了，大家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