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療胃腸痙攣的靜脈輸液速度很快，也就四十分鐘，兩個小瓶的液體就注射完了。

龍小雙和爸爸在醫院門口，又打了黑出租回家。

餐廳里的中宴還沒結束。

因了龍小雙的意外，這頓飯吃得多少有些尷尬。

龍小雙索性也沒再去餐廳，直徑回了臥室，蒙頭睡覺。

“打小，你就沒見她順化過。”龍小茗的聲音。

龍小雙知道姐姐是在說她。

姐妹兩個感情其實很好，也知道彼此心疼。

但不知怎么的，很多時候，兩人說話就是說不到一塊去。

姐姐屬于那種什么人、什么事，都可以過去的人，隨圓就方。

相形之下，龍小雙就顯得不那么周全。

不合適的人，不合適的事，不行就是不行，誰的面子都不給。

最明顯地比如在餐桌上，龍小茗什么東西都可以下肚，吃相很香。

龍小雙就不行了，自己認可的吃一點，不認可的一筷兒不動。

有時候一頓飯局，可以一杯白開水，從頭喝到尾。

龍小茗就認為妹妹矯情。

龍小雙這個秉性，目前為止，只有爸爸和龍青陽是維護的。

龍小茗一直抱怨，說爸爸寵壞了小雙。

在姐姐的心里，爸爸對妹妹是有些偏心眼的。

但在龍小雙心里，媽媽對姐姐是有些偏心眼的。

媽媽對姐姐的滿意度，大大高于龍小雙。

“吃你的飯吧。怎么這么多話。”爸爸說小茗。

“我說錯了嗎？滿屋子人等她吃飯，她回來就這樣？”龍小茗撇撇嘴。

張鈞就在桌子底下踢她的腳。

“從來就不顧全大局！”龍小茗再補一句，順便踢回張鈞那一腳。

“雙兒可能真不舒服，讓她休息下吧。”媽媽打圓場，一面給趙冰夾菜，“多吃菜，多吃菜。雙兒一會兒就好。”

“要不我過去看看她。”趙冰站起來。

“小茗去就行，咱哥倆喝酒。”張鈞急忙說，拿起自己的酒杯和趙冰的杯子碰了一下。

龍小茗斜睨了一眼張鈞。

“去看看你妹妹。”張鈞說。

龍小茗悻悻放下筷子，其實她也覺得，自己過來看妹妹比較妥當。

“你就不能出去迎合一下，你看媽媽多辛苦。”龍小茗說，“你怎么還這么不懂事？”

“都是媽媽一廂情愿，我有什么好迎合的？”龍小雙說。

“趙冰哪個地方不好？不就是不如青陽哥長的帥，長的高大？”

“這跟龍青陽什么關系？”龍小雙橫她一眼，“就是沒有龍青陽我也看不上他！從頭到尾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是媽媽在自娛自樂。”

“你怎么可以這樣說媽？媽容易嗎？”龍小茗叫，“前前后后媽都跟我說了，我覺得媽沒錯。”

“真實情況你知道多少？”龍小雙說，“半年回來一次，水面打個漂兒，不疼不癢就走了，媽媽經歷了些什么你知道嗎？媽媽的現狀你知道嗎？”

“正是因為我知道媽媽的現狀，你才更應該懂事！”

“我不知道什么叫懂事。讓我跟那個趙冰談戀愛，結婚，就叫懂事？”龍小雙憤怒地說，“姐，拜托你動動腦子好不好？我能拿結婚來裝懂事哄媽媽開心？媽開心了，我以后怎么辦？這事兒可以當玩笑過去嗎？”

“那個趙冰也許可以好好過一生。”龍小茗的口氣有些餒了。

“張鈞能跟你好好過一生嗎？你們看起來那么般配，還是自己談的。”

“這個...這個誰知道。”龍小茗思忖著，“總之我覺得，你今天得把這個場給媽媽圓過去。好言好語，說幾句話的功夫。”

“真搞不懂你們。”龍小雙冷著臉，“我不是咱家的外交官，我不去！”

“就假清高吧你！”龍小茗氣呼呼地摔門出去。

趙冰走后，一個下午，媽媽沒和龍小雙說一句話。

爸爸在臥室一棵接一棵地抽煙。

爸爸對趙冰的事顯見并不怎么滿意，但也不好違背媽媽的意愿。

“其實我是理解小雙的，我也支持她的初衷。”張鈞偷偷對龍小茗說，他從龍小茗的描述里，知道了龍小雙和龍青陽的戀情。

“雙兒跟青陽哥能在一起固然最圓滿。可爸媽既然不答應那就算了唄。”龍小茗滿臉不悅，“”媽說他們兩個要在一起，死了都進不了祖墳。”

“考慮那么多干嘛？”張鈞義憤填膺，“他們兩個又不是不能結婚！法律都不管，大家操什么心？好好的一對璧人。”

“我警告你哈，這事兒你別亂摻和！”龍小茗指著他額頭，“爸媽現在夠頭疼了，老是擔心他們做出格的事，小雙以后怎么嫁人？”

“嫁給龍青陽就行，哪那么多事兒？”

“什么？”龍小茗叫道，”張鈞你敢再給我說一遍！“

張鈞說不過龍小茗的伶牙俐齒，悻悻地不敢再說話了。

......

世杰大廈的企劃書完善了細節，由龍小雙交由袁世杰。

雙方約定，合同擇日簽署。

合同樣本馬明建拿過來后，找律師審了一遍，略加修改，達成一致。

合同簽署那天，龍小雙穿一身西式套裙，黑色的高跟皮鞋，高挽了發髻，職業而干練。

馬明建西裝革履，大背頭梳理的一絲不亂，氣派非凡。

設計師程少華，就將兩人的風采，在單反相機里留念。

這是金馬廣告歷史性的一幕。

合同一式三份，簽署成功。

袁世杰就根據合同上約定的結款賬號，給金馬廣告付了百分之三十的一期費用。

馬明建抽取營業額的百分之十，給了龍小雙兩萬九千元分成。

兩萬九千元，是龍小雙當時兩年半的工資。

龍小雙留下九千元自己存了，作為發展服裝生意的儲備金。

剩下兩萬元，全給了龍青陽。

“承保工廠，哥的確是缺錢。”龍青陽說，“但是你的第一桶金，哥不能用。”

“錢反正給你了，用不用是你的事。”

“如果工廠現在正常運營，我愿把這些錢給你劃成股份。”龍青陽說，“但哥現在是在拿命賭博，所以這個錢不能動。”

龍青陽就把小雙的兩萬元辦了一張存折，給她留了起來。

“你們工廠承包的事情怎么樣啦？”龍小雙問，“我還真為你害怕呢，這么大攤子。”

“基本定局。”龍青陽說，“名譽上毛振清掌管，實際上承包人是我。”

“你們廠那么多人，也要下崗很多吧？”

“這是一定的。咱們拼死拼活，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搏，總不會再做慈善機構。”

“那要下崗多少人？”

“我大致捋了一下，一百多人會被清理。”

“這么多！”龍小雙驚訝。

“你以為呢？”龍青陽說，“光打掃廁所的清潔工就十二個！我也沒見廁所干凈到哪里去！”

“那他們下崗后怎么辦？”

“臨時工清散。正式工自己辦理失業手續，自己對接勞動局。”

“動作蠻大的嘛！”龍小雙說，“這可真要看你的把控能力了。”

“在毛振清跟前這么多年，”龍青陽輕笑，“看也看會了，沒什么難的。

“反正我也給你幫不上忙，”龍小雙說，“你自己好努力吧。只是不要忘了抽時間陪我，不要忙起來就把我擱一邊去。”

“怎么會？”龍青陽揉揉她的小腦袋，“見不到你我腦子都是空的。你就是不想見我，我也要見你呢。否則再努力也沒意思了。”

“哥，我想搬出來住。”龍小雙轉了話題。

“怎么突然有這個想法？”龍青陽疑問。

“那什么.......”龍小雙低低嘆了口氣。

“是不是有事，雙兒？”龍青陽低頭看著她。

“沒，是我心情不好。”龍小雙憂郁的神情。

龍青陽知道她沒說實話，但也清楚她的意思。

幾天前龍小茗給他打過電話，讓他勸說龍小雙不要越走越偏，媽媽為她的事情很操心。

電話里雖然龍小茗讓龍青陽幫忙勸說妹妹，實則上是連龍青陽也一并敲了警鐘。

“哥，我可跟你說，你跟雙兒可不能亂來啊，”龍小茗說，“雙兒以后要嫁不出去了會很麻煩的，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一句話說得龍青陽卡了殼，電話就這么被他掛掉了。

所以龍青陽知道，是那個趙冰在嬸娘的支持下，用龍小雙的話說，陰魂不散。

龍小雙憂郁的樣子讓龍青陽心疼。

這個小丫頭知道犯愁了。

其實他自己何嘗不愁呢？

“也許有一天，雙兒真的會離開我。”龍青陽在心里說。

他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隨即說，“要不哥帶你去看電影？”

“我倒情愿你帶我找個地方，”龍小雙說，“坐下來吹吹風，清靜清靜。”

“蓮華山好不好？去寺院。”龍青陽說，“在那里呆上半天，咱們再去山下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