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

水下……

缺氧感越來越濃，這讓程飛越來越來受，這種感覺沒經歷過溺水者很難體會，難受，無法呼吸導致的難受，想要呼吸可又不能呼吸的難受。

你能在水里呼吸？

你以為你是魚嗎？

目前程飛就這樣在這種萬分難受的狀態中持續移動著，在水中奮力上潛著，隨著缺氧癥狀持續加重，為了能極快浮出水面，潛意識間，程飛甚至都有種將身邊女尸拋棄的沖動。

但理智卻告訴他，拋下女尸你或許會因少掉累贅而快速浮出水面，或許也能盡快呼吸到空氣，可這一來，你所做的一切皆前功盡棄，到了那時，沒有將尸體帶回岸邊的你會是何種結局？而一直無法獲得釋放的女鬼又會不會放過你？

快！快啊！

基于這種思緒，基于這一信念，狠狠咬了咬牙，雖是疲憊，程飛仍至始至終維持著冷靜，他依舊擺動著幾近被凍僵的肢體，依舊奮力上潛，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成功。

畢竟，他不想死。

所以他哪怕在難受也要堅持，繼續堅持，堅持到浮出水面游回岸邊為止！

可……

當時間即將步入下水第三分鐘之際，同時也正當程飛距離水面僅剩最后幾十米之際……

“一個人好寂寞，留下來陪我吧。”

忽然間，不知是錯覺還是出現幻聽，正當程飛拋棄心中雜念持續上浮時，一道聲音，一道清晰可聞的女人聲音徑直傳入青年耳中。

這里是哪？

廢話，這里是水中，水中能聽到聲音嗎？水中又能傳播聲音嗎？

咯噔！

剎那間，聽到聲音的程飛登時心臟狂跳面色大變！

不過，導致他如此反應的卻并非那道聲音，而是……

而是緊隨其后浮現在身側且被他看在眼中的一顆頭顱，一顆披頭散發的女人頭顱！

沒有身軀，僅僅只是一顆人頭而已，且這顆人頭的樣貌……則和身邊抱著的女尸一模一樣。

趙環珍！

沒想到直到現在那女鬼仍不打算放過我！

“我好冷，好寂寞，留下來陪我，留下來陪我啊……”

此刻，趙環珍那顆腦袋就這樣漂浮在程飛身邊，長到可怕的頭發在水中四散飄動，面無表情的慘白臉孔亦直直對著青年，頭顱在晃動，一閉一合的嘴巴亦接連不斷發出聲音，發出就算在水中都能清晰可聞的滲人哀嚎。

“留下來，留下來陪我……”

說實話，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剛出現時程飛可謂是當場全身巨顫，亦險些被嚇的嗆水而死，然而，憑借那顆求生之心，憑借自己那強悍意志，深知在不浮出水面只有死路一條的他居然強行抑制住了恐懼，尤其在察覺女鬼頭顱僅僅只是在自己身旁漂浮哀嚎而沒有攻擊自己時，青年抓住機會，無視了近在咫尺的女鬼頭顱，無視了女鬼要求自己留下的凄慘哀嚎，反倒愈發賣力，游動速度則也進一步增加。

或者說，對于即將窒息的程飛而言，強烈的呼吸欲望甚至壓過了對女鬼的恐懼。

可惜……

程飛忘記了一件事，一句千古不變的俗語：

愿望向來是美好的，然現實則往往不遂人愿，現實……十有八九是殘酷的。

“留下來陪我！為什么不留下來？為什么！為什么啊！？”

猛然間，身邊，那顆剛剛還面無表情的女鬼頭顱瞬間面容突變，不僅表情變得猙獰惡毒，嘴里發出的話語也愈發凄厲，愈發響亮，話語中亦轉變為滿滿的憤怒！.

接著，人頭數量增多了！

憑空增多了無數倍！

是的，女鬼頭顱的吼聲剛一結束，周遭，原本寂靜幽暗的河水中則也在眨眼間憑空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女人腦袋，這些人頭數量奇多，多到難以計數，初步估計最少也有數千顆之多！！！

不僅如此，這些頭顱的模樣也完全相同，全部是趙環珍的臉，且每一張臉皆在用赤紅眼珠死死盯著程飛，盯著這名正一手抱尸一手上游的人類。

由于身在水中，程飛并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尿褲襠，但他卻知道自己以被這突兀出現的駭人場景給嚇得肝膽俱裂，他感覺自己應該被嚇死了，因為這一幕直接讓他神志消散，全身無力，身體亦逐漸失去感知。

直到發現窒息感仍然存在，他才重新意識到自己還活著，依舊不算死亡。

可，這又能怎么樣？

如今這種態勢，死了和沒死區別不大。

自己身邊全是女鬼頭顱！這數以千計的趙環珍腦袋目前也紛紛環繞在自己身邊，無數張鬼臉在面朝自己，無數雙赤紅眼睛在死盯自己，以及……

從這些人頭空中不斷傳出的陣陣雜亂哀嚎，和貌似永無止境的瘋狂怒吼：

“留下來！”

“留下來陪我！”

“我好寂寞，你要留下來，你要留下來！”

“不要走，留下來陪我！”

“留下來陪我！”

………

無數聲音回蕩在耳邊，各種各樣凄厲哀嚎響徹大腦，使得程飛思維混亂，導致他游動速度愈發降低。

加之愈演愈烈的缺氧窒息感，恍惚間，程飛感覺自己好累。

非常累。

累了怎么辦？.

休息……

是啊，既然這么累，我干嘛還要拼死批活掙扎求生，或許……選擇留在河里是個不錯選擇，畢竟，只要徹底放棄我就可以獲得休息，獲得充足休息，好累，真的好累，好像睡一覺啊……

就這樣，隨著周遭一顆顆女鬼頭顱飄動環繞，隨著無數哀嚎嘶吼，加之缺氧帶來的副作用也在程飛身上得到體現，缺氧導致他意識不清大腦模糊，之前還在奮力上潛奮力滑動的身體亦在這股模糊中越來越小。

越來越弱，逐漸不再動彈……

程飛停止了。

停止了上潛，停止了游動，在還差十幾米就要浮出水面之際不動了。

然后……

他就這樣在周圍密密麻麻的女鬼頭顱注視下，和身旁女尸一起朝下方沉去，朝漆黑陰暗，朝永遠不會見到陽光的河底深淵緩緩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