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文杰撅著小嘴，不服氣地說：“你們大人哪，就是太頑固太現實，缺乏想象力，所以才活得這么沒意思！”

王立本沒好氣地反駁：“什么叫活得沒意思？彗星撞地球，人類大滅絕，全家都完蛋，就有意思了？今天可是你爸爸媽媽結婚紀念日，你能不能說點吉利的話？還有，你拿的蛋糕呢？”

王文杰拍拍腦袋：“這不是看到驚天大新聞，想著第一時間跟你們分享嘛，我這就去拿。”

王文杰轉向女兒：“超越，有什么話跟爸爸說？是不是工作的事？”

張超越猶豫了一下，說：“我一直沒跟爸媽說，我大一時交了個男朋友，叫劉子強，是系里的同學，我們相處四年了，感情很好，現在快畢業了，我們……”

王立本愣了片刻：“我們超越是大姑娘啦，交個男朋友也正常，既然你那么喜歡他，周末帶他到家里吃飯，我和你媽也見見。”

張超越小臉漲得通紅，聲音有些發顫：“劉子強不是本地人，他是獨生子，他爸媽讓他畢業就回去工作，他想讓我跟他一起走。”

王立本呆住了，看著女兒說：“那你……是怎么想的？”

張超越不忍直視爸爸的眼光，低下頭喃喃地說：“我，我……”

王文杰端著蛋糕出現在姐姐面前：“當然是‘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姐，雖然我還不知道姐夫長什么樣兒，但弟弟支持你！”

張超越抬頭白了弟弟一眼：“哪兒就姐夫了？怎么哪兒都有你？”

王立本沒有理會兒子，盯著女兒問：“超越，你想跟他走嗎？”

張超越鼓起勇氣說：“我……舍不得他，也舍得不爸媽，所以想和爸爸媽媽商量一下。”

王文杰看著滿臉緋紅的張超越，笑著說：“姐剛才可是把‘他’放在爸媽前面了哦，可見是更舍不得姐夫呀！”又轉向王立本，“爸，女大不中留，隨她去吧，還有我呢！”

王立本望著兒子哭笑不得：“有你這么說姐姐的嗎？沒大沒小！趕緊吃完蛋糕去復習功課，靠耍嘴皮子能考上大學嗎？”

王文杰吐吐舌頭：“怎么又提高考的事兒？心情剛好點兒，唉，彗星真能撞地球就好了，最好在高考之前！”

二

張亞男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女兒和兒子都回屋睡了，王立本在客廳邊看電視邊打瞌睡。

開門聲驚醒了半夢半醒的王立本，揉揉眼睛，看著已過不惑之年、生了兩個孩子，依然身形婀娜、風韻猶存的妻子，不由得感慨萬千：如果當年張亞男大學畢業時跟隨當時的男朋友一起出國，就不會成為自己的妻子，也許就不必如此辛苦如此拼命，假如時光倒流，她會不會后悔當初的決定呢？

張亞男換完拖鞋、放下手包，看到丈夫盯著自己發呆，茶幾上還放著一大塊蛋糕，強忍疲倦、勉強微微一笑：“對不起老公，這么重要的日子，我還要加班，你沒生氣吧？”

王立本打著哈欠說：“沒事兒，早習慣了，就是孩子們有些失望，吃蛋糕吧，專門給你留的。”

張亞男勉強吃了幾口，放下叉子，洗漱一番，穿著睡衣走進臥室，倒頭便睡。

王立本嘆了口氣，來到臥室，推推即將進入夢鄉的妻子：“亞男，先別睡，我有事跟你說。”

張亞男含糊不清地說：“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我真的很累。”

王立本輕聲說：“女兒交男朋友了，你知道嗎？”

張亞男聞聽猛地坐起身：“超越，有男朋友了？你怎么知道的？”

王立本被妻子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你別激動，女兒今晚跟我說的，大一時交往的，已經整整四年了，兩人感情很好。”

張亞男喃喃自語：“都交往四年了，也不跟媽說一聲，唉，在我眼里，女兒還是當年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孩兒。”

王立本感同身受：“是啊，在咱們眼里，女兒永遠是長不大的小女孩兒，今天聽女兒說出有男朋友時，我的心情很復雜，既高興又難受，孩子大了，終究要有自己的生活，想開點兒吧。”

張亞男點點頭：“是長大了，都快大學畢業了，交個男朋友也正常，女兒今天怎么忽然跟你提起這事兒？”忽然眉頭一皺，有些擔心地問，“超越，不會是……懷孕了吧？”

王立本看著滿臉焦慮的妻子，有些忍俊不禁：“想什么呢？當媽的就是容易瞎起疑心，所以女兒才一直不敢告訴咱們實情。不過，這事兒……確實有些棘手。”

張亞男剛剛放松的心又揪了起來：“到底怎么啦？快說，急死我了！”

“女兒的男朋友家在外地，是獨生子，他畢業后要回去工作生活，想帶女兒一起走……”

王立本還沒說完，張亞男從床上彈簧般一躍而起：“什么？人我都沒見過，就要帶我女兒走？休想！”

王立本急忙按住妻子：“小點聲，孩子們都睡了，別這么激動，這不是跟你商量呢嘛！”

張亞男重新坐在床上，穩穩心神：“女兒是怎么說的？想離開咱們跟他走？”

王立本說：“女兒倒是沒有這么說，她說舍不得男朋友，也舍不得咱們，所以不知道該怎么辦，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好像還是更加舍不得男朋友，連文杰都看出來了。”

張亞男重重嘆了口氣：“唉，女兒大了，遲早是別人的，到底是女大不中留啊！文杰這孩子，總像個小大人似的，什么事都要插一腳，哪哪兒都少不了他摻和！”

王立本看著有些懊惱的妻子，安慰道：“女兒大了總要嫁人的，你也別難過，我跟超越說，讓她周末帶男朋友到家里吃飯，咱們見見，心里也踏實一些。對了，文杰今天還說了個荒唐的事。”

張亞男已經對寶貝兒子見怪不怪：“他哪天不荒唐？又說什么胡話了？”

“文杰說，網上看到消息，說有顆彗星正向地球飛過來，如果相撞，地球就將毀滅。你說這孩子，會不會是高考壓力太大了，才會胡思亂想？”

張亞男默默躺下，背對著王立本，心中暗想：彗星撞地球？那可太好了，真到那時，什么業績、什么考核、什么客戶、什么職位，都統統見鬼去吧！

三

“讓我去見你爸媽？這么說，你家人同意咱們在一起啦？”劉子強興奮地握著張超越的小手，激動不已。

張超越看著男友炙熱的目光，眼睛忽然有些恍惚：“我爸媽，還沒……同意，只是說，想見見你。他們剛剛知道我有男朋友，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你，更不知道，能不能讓我……跟你走。”

劉子強信心十足地說：“超越，你放心，我是真心愛你的，我會用真心打動叔叔阿姨，讓咱們在一起的。”

張超越心里有些打鼓：“我爸脾氣還好一些，我媽……比較強勢，不知道她是什么態度，如果……”

劉子強趕忙安慰女友：“別擔心啦，我有這么差嗎？更何況，不是有那么句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張超越撲哧笑了出來：“什么丈母娘看女婿？我答應嫁給你了嗎？”

劉子強抱住張超越，貼在她耳邊說：“你這輩子都是我的人，不嫁我你還想嫁誰？”

張超越心里感到無比甜蜜，靠在男友肩膀上柔聲說：“嗯，是你的人。還有……我弟弟，是個淘氣鬼，他是站在我這邊的，你不用擔心。”

劉子強將女友越抱越緊，恨不得融化在自己懷里：“再過幾年，你弟弟也會像我一樣，和心愛的女孩兒在一起的。”

張超越嬌聲說：“不用過幾年，他現在就整天想著和心愛的女同學在一起，腦子里凈是些亂七八糟的怪想法。對了，昨天他竟然說，有顆彗星馬上就要撞上地球，可笑吧？”

劉子強笑著說：“彗星撞地球？太好了！”

張超越有些不解：“有什么好的？”

“這樣的話，我就能永遠陪著你，直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