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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流蘇

  • 銀漢無聲
  • 東鄰女子
  • 3023字
  • 2019-07-14 19:30:57

凝望著天帝手書的“云霄宮”三個字,腳下躊躇,忽聽得有腳步聲過來,忙拉著琯朗逾墻而入,院中兩株蓊蓊郁郁枝條蔓蔓的大樹上,枝葉間結滿了花苞。伸手攀過枝丫,忽然花開滿枝,如云似雪,幽香彌漫,沁人心脾。

門從外面打開,穿著淺粉色的云絲蝶戀花衫裙紈紈跳進來,雀躍著奔到樹前攀著花枝問離徽:“離徽姐姐,這是什么花?真好看!”

“是流蘇啊!”

紈紈攀著枝條的手驀然一驚,輕柔的摩挲著細長的花瓣喃喃道:

“原來它是這樣的!”

“姐姐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抬眼見離徽身后跟來一個少年,稚嫩的臉上神情卻是老氣橫秋,玄衣黃裳上遍地金繡日月星辰,頭戴玄天冠。

這是天帝冠服,想來華瞻剛行完了冠禮!他瞥了一眼枝葉蔓蔓的流蘇,嘴角含著一抹不自然的扯動道:

“竟然開花了!”

紈紈歪著頭詫異道:

“以前不開花嗎?”

離徽溫柔的撫摸著一簇花枝,眼神迷惘:

“……這兩棵樹枯萎了一百年又離奇復蘇,千年來葉生葉落,從未開花。一個月前忽然長出了花苞,沒想到今日能看到花開!”

離徽移了眼神轉向華瞻,一談正事,她溫柔的聲音中便會帶著鏗鏘,透出帝女的威嚴:

“華瞻,你此番下界歷練,雖然不會有仙身的記憶,潛藏的意識卻能左右你的行為。我為何帶你來這里,你自然明白!”

華瞻瘦而窄的臉上神情淡漠,即便在說話,嘴唇也有抿著的感覺:

“姐姐在這里說這番話不覺得很諷刺嗎?紈紈,你姐姐也未必認同吧?”

紈紈清澈有如北冥春水的雙眸忽閃著,十分靈動可愛:

“我姐姐不會認同什么?”

“當初云霄尊者、瑯嬛天將功勞最著,可他們身受重傷之時卻被囚禁天牢三個月,不見天日不許療傷……最后還被流放,連審判書都是不能公開的絕密!姐姐以為陰謀只能害人,難道不能救人?仙界已然無道,姐姐教我,要如何匡扶?”

囚禁天牢三個月?忽覺遍體生涼,雙腿發軟!

紈紈丟了花枝撲向華瞻尖叫道:

“誰不許我姐姐療傷?為什么?為什么?”

哦,紈紈,你見過姐姐了,姐姐好好的不是嗎?

華瞻身子瘦削,任紈紈推搡卻巋然不動,好似一根木頭!不,他的眼眸神色,竟透著狠厲寒涼,遠比木頭冷漠!

離徽責怪的看著華瞻,將紈紈摟在懷里安慰道:

“紈紈,流蘇花開了,你姐姐一定沒事,你相信我!”

華瞻依舊冷冷道:

“姐姐何必瞞著她?早晚是要知道的!紈紈你說,若你姐姐在,她會說不許用陰謀之術么?”

紈紈咬著嘴唇哭叫道:

“我姐姐說過的,她是跟你說的:‘若是事關天下,則切記須少一些陰詭之策。天道好生,克寬克仁方能彰信兆民、承續天命!’我都記得,你怎么忘了?!”

紈紈自幼不喜讀書,這些她昏迷時在她床前說的話,她倒記得那么清楚!!

華瞻一怔,容色旋即冷靜肅然:“那是當年!”

離徽杏眼一睜,端莊的臉上難得的凝重道:

“華瞻,你是九重天天帝儲君,一念仁,則天下行仁。你下界也會為君,若心懷詭術,須知君不君,則臣不臣!你不能害了下界百姓啊!”

華瞻默然一禮,飄然而去!離徽看著他的背影,慨然嘆息,當年她臉上熠熠華彩,蕩然無存!

“離徽姐姐,我姐姐她怎么了……”

“紈紈好好的,你姐姐才安心呢!你姐姐她一定沒事的,一定……”

紈紈的手緊緊抓著離徽的衣袖,眼里蓄滿了淚水哀哀泣道:

“姐姐那時候是不是傷得很重?她是不是很難過?”

“是,傷得很重!不過她臨走前,王母娘娘替她療傷了,你姐姐一定已經好了……你瞧,花開了,也許她就快回來了!”

紈紈望著流蘇樹淚珠如絲,口中喃喃著“花開了,姐姐就回來了……”

“這后殿里還有一幅你姐姐的的畫像,只是父親在后殿設置了結界……”

紈紈擦擦眼淚,扭著頭倔強道:

“我不看畫像!”

一個宮娥進來對離徽行禮道:

“公主,北冥小公主的侍衛飛揚請小公主回去呢!”

離徽點頭,替紈紈擦了眼淚,摟著她的肩膀,慢慢往外走:

“我給你做了好些點心,有你愛吃的玉露雕、翡翠團子、荷花蕊酥,你都帶回去!”

“離徽姐姐不去北冥嗎?”

“今天是你奶奶冥誕,你爹爹和哥哥也會回家,我就不去打擾了,紈紈,替我在你奶奶靈前供上一點點心好嗎?”

“嗯!”

怔怔然看著紈紈離去,坐在階前搜求記憶,卻茫然無緒。

“……我只記得我們好像是在一個陰冷黑暗的地方,不知為何,我費盡了力氣卻睜不開眼睛,只模糊的聽到你說:“我在,別怕”,便心安的待在那里……竟有三個月那么久……”

拉著琯朗的衣袖企盼的抬眸,卻見他拾起一朵落在衣衫上流蘇花瓣,眼光流轉之間神色略微不安。

半垂了眼簾,呼吸的氣流在心口間回蕩了片時,才凝住了胸口瘋狂激蕩而來的無助。一念告知凌霄殿、瑯嬛閣等的路徑,琯朗握著我的手腕,瞬息便至瑯嬛閣!

瑯嬛閣是一座寬闊廣大的圓形回環九層的樓閣,欄桿走龍,書櫥雕梁,四壁九個小門匾額寫著“玉潤”、“青林”、“韶樂”等等,琯朗邁步進了“史鑒”門。

書室中央立著巨大高大的樹燈,枝丫蔓陳,在每一個書櫥面前懸了一盞精雕細鏤的料絲燈,燈光柔和溫暖,琯朗站在書櫥前沉靜而專注。

炎珝說得對,眼睛荒蕪許久,這么安靜的美男子拿來養養眼也是好的!

“鐺……鐺……鐺……”

仙界但有喪事,便以太古鐘報喪,天地四極聯通,一鐘鳴,則五鐘共鳴…

“十二下……儲君之喪……”

腦子似停止了運轉一般六神無主的往外就沖,一道白影閃在身前,但聽風響,轉瞬已置身凌霄殿一角。

天帝雙目炯炯,四名侍衛捧著水鏡立在階前,緊繃著心聽水鏡中的聲音,竟是南冥長史明光!

“南冥長史明光,代我王稟告天帝:南冥世子炎珝,于昊天一千零六年四月十六戌時一刻身亡!”

身子似乎一晃,一股強大的力量從背后襲來,我穩了穩心神,大腦迅速運轉,便覺疑云籠罩,事有可疑!

天帝有如濃墨重筆凝重寫就的長眉下,眼眸深沉難測,有如劍鋒般凌厲的看著階前的奉御官:

“可知炎珝因何而傷,何時身亡?”

“南冥未曾說明!”

奉御官神色十分為難,天帝又看向一旁的諦聽,諦聽抬手擴耳一直閉目凝思著,忽然抬眸震驚道:

“臣聽到南冥有人議論說,世子是仙骨損毀,神魂仙魄被擊散,故而身亡。”

天帝驀地站起身來,拳頭捏得鐵緊,怒色盈面,顯得極度震驚,像是竭力克制著怒火壓低了聲音道:

“給我徹查清楚!”

奉御官悚然應諾。真想近一點好看清天帝的深情,只是他如此動怒,難道黑衣人不是他的屬下?

“天帝……”

殿門開處,須發斑白的通政司司正承乾緊張的奔進殿中,一向老成持重的他慌張得差點在階前摔倒。

“天帝,臣方才聽到太古鐘敲了十二下……”

奉御官躬身一禮道:

“南冥明光長史方才報喪,世子炎珝已然魂歸混沌。”

承乾震驚萬分,容色戚戚,喃喃道:“竟然是真的……”

天帝眼中微光一閃,不動聲色道:“你可有什么消息?”

承乾雙目往左右一掃,天帝微微頷首,奉御官和諦聽會意退下,承乾走近御座,神色十分不安道:

“炎珝世子三日前在昆侖揭露了昆南天將,如今驟然身亡,兩件事之間會不會有什么聯系?”

天帝沉吟不答,承乾繼續道:

“昨日日值星官特意來報,說有一群妖狼分食了一具仙骨,其中一只妖狼食了仙骨的心,在森林里四處張揚,還說那仙骨胸前有一朵飛焰紋,臣覺得匪夷所思,誰料今日就……天帝,仙界竟有人如此膽大妄為,一定要徹查此事!”

天帝凝思半晌,用十分信賴的眼神對承乾道:

“此事便交由你,務必查清底細。這天下是你父親交給我的,不能在我手里淪喪。”

“是,臣定不負所托!”

承乾面色凝重,然看得出他有些激動的退了出去,御座上的天帝神情嚴肅,默然沉思。

綠汐說黑衣人與天帝有關,是黑衣人在昆南面前放的迷霧,還是天帝演技真的很好?

不過他們都以為炎珝死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糟糕!

要進天庭我未必敢,可要逃出去,卻不需要思量。

須臾出了南天門正要往北冥方向,卻不防漫無邊際浩瀚星空像深不可測的巨獸吞噬了我的全部意識,徹骨的恐懼和無助肆意猖狂的侵占了每一寸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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